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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底下只能他姓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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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士没有寻到蜀王棺椁,风波便很快平静下来,梧桐树被风吹不倒的各宗各派没有去计较几条低贱蝼蚁的性命,而是作鸟兽散。

连江的畔岸上,林间旌旗若隐若现,黑压压的士卒沿着元天江一路东寻,平头百姓便吓破了胆,还以为是外敌来犯。

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过连寒门都算不上的黔首布衣自然还是希冀着兴,被官商勾结掠夺好过兵荒马乱时的贼军马匪。

陈庚云幽幽醒来,已然不见了那老者身影,头脑却清明了许多,仿佛某个清癯老者回光返照豁达开朗的迹象…陈庚云还是盼着这最好是根治了病根。

陈庚云扶着朽木树干艰难起身,抬头便看见一道岿巍的身形立在自己身前。陈庚云一时说不出话,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感到不安,缓缓间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父…父王…”

这让无数刀尖舔血,脑海拴在麻布裤腰上的江湖人士都闻声丧胆的铁血汉子流露一抹柔情:“无有伤处?好在我让府内高手给你体内留了一丝真气,留以御难,让父王看看,伤着哪里没有?”

陈庚云消化着方才老者话中讯息导致的紊乱心境在此刻平静下来,难得的父子相见,情深意浓。

此时的心境,是失而复得,那些丢失了若干年的,被尘封的故事,人与物。那年起,陈庚云死了,死在日复一日的苟且偷生中。这一刻,死在数九寒冬的少年郎迎来了鸭先知的春江水暖,未开鞘未打磨的剑,动了。

陈嗣军仿佛对蜀王棺椁毫不知情,从头到尾一句都没有过问,只是关切陈庚云的伤势。

“咳咳…好一番父子叙情,大王,时候到了,北方的探哨,应当回来了。”

在蟒王旗幡下的车辇中探出头来的,是一位山羊胡老者,戴着儒士纶巾,面貌和善,但眼帘之下,有着深深的疲态和病恹恹的神色,似乎身患疾病。

他是燕王麾下第一谋士,王不臣,九国纷争时,为燕王屡献奇策,居功至伟。

“嗯…”

短暂的亲情在这一声沉重的叹息中烟消云散,陈庚云尚在懵懂中,便被左右护从换上了一身不染风尘的青衣,转而被护送着登上了车辇。

一路无话,车辇颠簸着,并不平静,但陈嗣军只是摆着一张寒霜覆满的脸,那山羊胡老者一言不发,静阖眼帘,微微左斜,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山羊胡老者倏地睁大眼睛,尽量放大声音:“今日便不从东西门入城,绕个弯儿,去南门吧,看看大燕脚下的贫民窟,生计是否还能过得去。”

陈庚云听到此话,便看了父王一眼,见其不作表态,便打从心里琢磨着王不臣此话的深意。

东市西市孰更繁荣,历代便有不同,但有那么一句谚语:“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

,即便太康城天子脚下的金陵城,南市贱民也是贱民,难道脑门上印个通天纹,便是纯正金陵人了?臭外地的,倒也不要不识好歹,要饭的罢了,与官老爷比比,也掂量掂量自己份量。

南门大敞着,这里车马顺通出入便捷,缘由是达官显贵门阀才子不愿从此间过,沾了下流尘土,酒桌上推杯换盏,瓦舍间勾栏听曲时候,也多少能被人嗅出些味道,少了不少通关手续,自然是畅通得多。

绰绰人影攒动着,见了蟒王旗车辇,便远远地避让成左右两排,避之如蛇蝎。实在是这些年燕王入蜀后,也未能给百姓带来什么惠利,这些倒也不能怪到燕王府,所谓不求有功,不过便是功,无有功劳,但有苦劳。

王不臣身为顶级谋士,略地安邦也有自己的一套,当年他受命管控后方,为前方征战的陈嗣军提供辎重粮饷,不仅圆满竣工,甚至还将几个城池的灾患一并治理妥当,只是这些年不知什么原因,他一进营帐便一言不发。

象征着身份地位的车辇一驶而过,未曾受到任何阻拦,其后便是森森铁甲呼啸奔驰,让人望而吞唾。

南市城内,屋檐底下,煌煌大日无法照耀之处,阴暗凄冷地,便是一群群衣衫褴褛饥不择食的流民。

形如枯槁的父母将树皮嚼得烂碎,磨得嘴里灼烧般疼痛,双手捧着送递子女时,那被风霜掩去童真的脸蛋再也禁受不住自上而下汩汩落泪。

几月前发大水,庄稼颗粒无收,逼得走投无路的老人砍了一些自家门口生长的野菜摊在身前,却还护着四处张望来犯之人,起了茧子裂纹的手搓动着抵御寒气,他盼望着盼望着,日想夜想,官府怎么抬不高这一袋子一文钱的萝卜白菜?说要一文钱买一箩筐野菜的人来了,多点吧,再多给点吧,老爷,要我说,您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读了十多年圣贤书的秀才将翻得卷折泛黄发黑的书本从家中依依不舍地拖了出来,他想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以此揽客,却如鲠在喉,他想到了什么,现在的人不都喜欢附庸风雅吗?那好!他头上的儒士冠,还戴着做什么!他正要脱下,饥肠辘辘的孩童走了过来,问道:“这些东西能吃吗?”

。不知为何,他一下蔫了下去,哭嚎起来。

陈庚云将帐帘掩了下去,不忍再看。

王不臣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大王,这就是你要走的路子,害了天下多少人!”

陈嗣军闭目养神:“巧换事实罢了,本王入蜀前,蜀中的蜀中派与异州派便矛盾根深蒂固,况且蜀王治下,民众本就苦不堪言,现在只是延续而已…”

王不臣忽然厉声道:“陈嗣军,你护得住谁!你要走的路,走到最后,没有人会活着!”

陈嗣军依然不见意动:“你在激我?我们是君臣,更是亲朋,许多年前,你这招很是管用,但你不明白我现在的心性吗?”

“我想,护住了庚云…比什么都好…还有我大燕这么多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他们一个也不能牺牲了…”

王不臣不依不饶:“你要护住他还不简单?世子之位是把他往火炕上推!怎么不推给你那庶长子陈世祥?我们现在便是逼良为娼似的落草为寇的贼,袍泽们拼死拼活,你传位给陈世祥,便是受了皇命招安,到时候你死了,还能有个不错的谥号牌坊!读书人也会把你的事迹写得光鲜夺目些。”

陈嗣军垂目不语,不欲接上王不臣的下言。

王不臣很是隐晦地瞅了一眼陈庚云,再没有试图与陈嗣军论长论短。

此后此间,便又恢复相顾无言的状态,直到驱马驾车的士卒高喊一声:“燕王回府!”

,才见着这二人收拾仪表甩开衣袖一前一后离开。

燕王府坐落于成都北门附近,府前一道元天江的支流静静流淌,窈窕动人的杨柳垂倚微风,恢宏门前矗立着两只狮子抱石鼓,纹有吉祥如意的字样,那鎏金牌匾是用金漆摹成的端正的燕王府三个大字,重檐廡殿顶的建筑样式虽说比金陵城那里还差了几分气色,但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磅礴大气。

燕王府在蜀国宫殿的基础上装修重建,匠师工师都是在金陵城修了太和宫的那些人,他们将燕王府活生生锻冶成了一个小王宫,连皇帝盛夏时候要去的避暑山庄也照葫芦画瓢仿制出来,引了元天江水入渠,在王府内绘制了一幅莲藕玉臂小荷羞怯,浮光跃金波光粼粼的美轮美奂风景图。

从王府门口到避暑山庄尚有数里,酷热难耐,自然少不了银杏拓出一整排的阴翳。

银杏叶落在地上,读书人看见说是多了情调,粗犷武夫看见只觉得金灿灿的和那珍稀之物一样,不同的人看了有不同的舒适,轻嚣的风儿更添一抹难言的惬意。

这是陈庚云“初次”来到王府,看着两边阁楼里的奇珍古玩和细腻有秩的布局,不由得面色红润。

倏忽间,风声微滞,在场除开陈庚云外,所有人都留意到了这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只见楼舍上有人踏砖微步,腾跃而下,稳稳当当落在陈嗣军跟前,此人下落的气势震得陈庚云连退数步,而周遭甲士护从连鬓角发丝都未能被吹动。

“燕王,消息属实。”

此人抱拳,没有丝毫感情的开口。

陈庚云颇为震惊,看来父王的底蕴,燕王府的底蕴,比想象中更加深厚。

陈嗣军摆手遣散了众人,与王不臣一前一后走向山庄内,回头招了招手,并没有让陈庚云不掺和不知解这件事情的意思。

避暑山庄内东道主招待客人的雅间内,陈嗣军坐在上头正中,面前是一张行军桌,陈庚云与王不臣一右一左落座软莆团上。

陈嗣军没有避着陈庚云,直截了当地说道:“北边哨探回来了,关于朝廷新设庸州的事,属实。”

王不臣无奈地摇了摇头:“雪上加霜啊。”

“军师,何出此言?”

陈庚云赶忙问道。

陈嗣军带着不悦的语气:“庚云…叫叔父,以前你都是这么叫的。”

王不臣没有在意这繁文缛节的事情,为陈庚云解惑:“我早就算到,这是朝廷留下的一枚棋子,太康立国,平天下,定九州,唯有蜀川东北数百里的龙沟城,一直未将其中流民纳入户籍,未将龙沟城周遭数十里沼泽荒地纳入疆土。”

“当年中原动乱,不少流亡的平民百姓听闻蜀中富裕,便西行入川,成群结队的路途中,在悬崖峭壁间死了不少人,最后绝大部分人留滞绝壁之下的龙沟城,现在那里都是无依无靠的流民。”

“朝廷设了庸州,将这些无名无份的流民驱逐出境,十四万流民,三成往雍凉去了,但足有七成,正拖家带口黑压压地往蜀中行来。”

“庚云啊,你不知道…蜀中近来洪水干旱灾患连连,军中用度已是极为吃紧,这十万流民,是我大燕的心头大病,医不好,便会病榻卧床。”

陈庚云皱眉道:“朝廷为什么这么做?这些流民便不是太康的子民吗?”

王不臣嗤笑道:“朝廷想让天下读书人把笔杆子对准我大燕,这块烫手山芋,若是不咽下去,我大燕的威望便会陡降,若是强忍着吞了下去,我大燕便如风中浮萍摇摇欲倾!”

“说到底,他们想要天底下姓陈的,就他们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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