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顾晋按时来到了医院交班，“小顾，吃饭了没有，来点外卖。”

唐医生拿着手机就靠了过来。

二人点完外卖后就去查房，查到那个危重病人时看见他的生命征很不乐观，这个病人正在靠着药物维持生命，此时面罩吸氧也只能将其指脉氧维持在85%，呼吸频率（R）30次/分，血压（BP）也是只有90/50mmHg，心率（P）109次/分。

回到办公室，唐医生打开了这个病人的病历，敲击着病程记录，“小顾，你看下这个人的病历。”

顾晋凑向前，看着这个病人的诊断一大串下来，心衰、心梗、心包填塞、心律失常、房颤（心房颤动）、高血压、2型呼衰（呼吸衰竭）、脑梗、上消化道出血、糖尿病。

唐医生告诉顾晋这个人应该在今晚12点到凌晨2点间会心衰合并呼衰死亡，这个病人一开始来的时候就直接进了CCU，后面家属决定放弃了，转到我们心内科，就在这等他最后一秒。

此时一个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是患者的儿子，唐医生拿出放弃治疗的文件让他签字，“呼...”男人长呼一口气，拿起笔，他为母亲签过这么多的字，唯独今天感觉这支笔沉重不堪。

最终男人还是艰难的在放弃治疗的文书上签了字，“要尸检吗？”

唐医生整理文书询问道。

“不了吧，我想一会就带我妈妈回家。”

男人哽咽道。

“那在这里再签个字。”

签完后男人离开了，“怎么样，什么感觉？”

唐医生一边整理这个病人病历一边问顾晋。

“嗯...比上次好点，没有那么触动，但还是觉得很惋惜。”

顾晋回答道。

“走去吃东西吧外卖到了。”

随即两人一块进值班室吃饭。

“唐医生！有人找。”

半夜护士敲开值班室的门，唐医生和顾晋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一个身材修长，仪表端庄，身穿淡咖啡色的裙装，敞领中衬着乳白色印度绸纱巾，披着深紫色镶黑格呢绒斗篷的女人坐在电脑桌旁等着他们。

“美女，你找谁？”

唐医生笑嘻嘻的走过去。

顾晋无语了，这人嘴角都翘到天上去了。

“我是26床的孙女，我想问一下，我奶奶还有救吗？”

女人看着唐医生。

“奥，26床啊。”

唐医生点开病历给女人看，告知他刚刚他爸爸已经签了放弃治疗的文书。

“怎么就签了？不是喊他等我来了再签吗！”

女人微怒。

“这个文书可以作废，你们商量好了一会再来告诉我。”

女人听后快步走出办公室，唐医生拿起枸杞杯:“小顾，你看着，等会办公室要鸡飞狗跳。”

“啊？”

顾晋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大概半小时，女人拽着刚刚签字的男人走了进来，非常生气的说:“你凭什么就决定奶奶的生死？奶奶对我们这么好，你怎么忍心？”

看样子在病房已经吵过一架了，但是还没有吵出结果。

“我不想再让你奶奶遭罪了。”

男人看向窗外。

“什么叫不让我奶奶受罪？你怎么这样？奶奶平时对你对我怎么样？你就这么让奶奶死了？”

女人不理解男人的想法，怒斥自己的父亲。

看见父亲沉默，女人转头问唐医生:“医生，我奶奶还有没有救？”

“如果现在转去CCU的话，一般来说撑个半年没啥大问题，当然具体要看你奶奶的状况。”

“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医生说奶奶起码还能再活半年！”

女人情绪激动，声音再次提升八度。

“女士你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跟你爸爸好好商量。”

唐医生安慰着女人。

“你奶奶已经够累了，不要再让她继续受罪了，听话。”

男人还是那句话。

“我不要！我要救我奶奶，你知不知道奶奶对我来说多重要！你知不知道！”

此时女人的眼睛已经湿润。

“孩子，听话，奶奶对我来说同样重要，我是她儿子啊，正因为我是她儿子，我才不忍心让她继续这样。”

男人声音沙哑，痛心的看着女人。

“不，你没有！你要是爱奶奶，怎么会让奶奶死！医生，医生！我要抢救，我要把我奶奶转CCU。”

“你们还是商量好了先吧。”

唐医生继续敲击着病历。

女人已经泪流满面，看着男人声音哽咽:“我们家这么有钱你为什么不救奶奶，你不就是舍不得你那些钱吗，我有钱，我有钱！我工作这么多年我有钱了！我有几十万，我要用我的钱救奶奶！不需要你出钱！”

“够了！”

男人声音咆哮如雷，“我们家有钱，有的是钱！你以为我不想救啊？她是我妈妈我比谁都想把她救回来！这些年我为她奔波了多少？你不在的时候我和你妈和你舅一直在照顾她，给她端屎端尿，每天围着她生怕她又有什么问题！这么多年，我带她跑了S市，B市、G市，国内的大医院，到处找医学权威给她治病！”

女人在一旁已经哭成了泪人，男人走过去，轻轻的抚摸她的脸，心痛地看着她:“可是奶奶，她已经劳碌了一辈子，我们家十几个人，都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在我们家没有发达之前，你知道她有多累吗，每天五六点起来下地干农活，干了一天还要回来给我们做饭洗衣，还要哄我们睡觉，还要照顾瘫痪的爷爷，爷爷走的时候你知道她有多难过吗？长大了又操劳我们上学，一个人打好几份工才能勉强维持我们的生计。”

此时男人眼眶已经打湿，继续忍着痛苦看着她说道:“现在我们长大了，发达了，有钱了，想让她享享清福，什么最好的都给她，可是她累了一辈子，早就把身子累坏了，她那个腰都快弯到90°了，我们想方设法的带她去治病，国内的大医院、国内的西医医学权威、全国名老中医我都带她看过了，可是治不好她。十年前她瘫痪了，每天给他翻身，擦浴，她肺功能不好家里的呼吸机都换了好几台，每天病魔都在缠着她，痛苦不堪，看着她那样子我心不痛吗？操劳了一生的妈妈，最终落得这个下场，我不难受吗？每天靠一堆的药物维持生命，晚上经常呼吸困难，喘不上气，来到医院后这个管子那个管子给她插上去，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吗？她上多少次CCU了，那些机器管子在奶奶身上工作多少次了，是，现在上去她可以活下去，但是她又得全身插满管子，我心痛，现在我不想让她遭罪了，她遭罪了一辈子，我想让她解脱了，我想让她好好休息了，我不忍心再看，我不想那些冰冷的机器再碰她。”

男人哽咽说完就离开了，只留下女子在原地失声痛哭。

过了一会儿，女子梳起凌乱的头发，眼圈红肿，深呼吸一口气，声音微颤:“我...呼...我...我们放弃治疗。”

看着女子离去时落寞的背影，感觉每一步都是如此沉重，华丽的衣服已经她的泪水浸湿透了。

顾晋看着那一家人接病人回去，个个都面色暗淡无关，心里五味杂陈，有些时候人在病魔面前真的无能为力。

第二天交班结束，查完房后顾晋和唐医生去吃早餐，唐医生吃的时候问顾晋昨晚感受怎么样，顾晋经过一次患者死亡已经适应了不少，但是看着家属哭泣还是会有很大触动，唐医生笑着说让他经历多几次就好了，谁都是这样过来的。

“失去亲人或许令人难以接受，可是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方式。”

顾晋看着天空感慨，心里更下定决定要学好医术，济世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