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实践给了赵秋妍一个惊喜。这次她们义诊要去的村子，是和清河村相邻的小石村，正好在山脚下。她在途中特别留意了周围环境，脑中默默做着规划。这个月份的北方，能采摘的野生草药有威灵仙、白头翁、北苍术等。“姐姐！”

一道稚嫩的童音突然传来。赵秋妍回过神，这才发现跟前站了个小男孩。小男孩看起来五六岁，眼睛又大又圆，身上的衣服蹭脏了好几处，一看就是个皮猴子。“怎么啦？”

赵秋妍柔声问他。“我的沙包不小心扔树上去了，我够不着，你能帮我取一下吗？”

小男孩抬手往上指。赵秋妍这才看到旁边的柳枝上，挂着一个五颜六色的沙包。她微微踮脚够了下来，递给小男孩：“给你。”

“谢谢姐姐！”

小男孩礼貌地道谢，又苦恼地叹了口气，“唉，我实在是太矮了。”

赵秋妍被他老神在在的样子逗乐了，半蹲下来和他平视，安慰道：“没关系，等你长大就会变高，你很快就会长大的。”

小男孩却叉着腰“哼”了声，大声道：“我才不要长大呢！我妈说了，人长大后就会变成胆小鬼。”

赵秋妍被这话惊到了，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小时候无知无畏，所以无忧无虑，长大后反倒顾虑太多瞻前顾后，失去了很多快乐。赵秋妍想得失神，直到一道凶巴巴的女声响起。“宋良辰，滚回家吃饭！”

小男孩跺了跺脚：“哎呀，我还没玩够呢，咋这么快又要吃饭！”

嘴上抱怨着，身体却诚实地跑了过去。赵秋妍抬头看了眼，那个女人很快就转身了，面容一闪而过。赵秋妍觉得她五官很明艳，但眼神却异常凌厉充满防备，像刀锋一样。她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心情莫名。“秋妍，你咋碰上她了？”

刚从别家义诊完出来的金海，迎面就碰上了赵秋妍。“她怎么了吗？”

赵秋妍不解。“那女人是个寡妇，名声不太好，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可别和她沾上关系。”

金海也在盯着那对背影，面露几分嫌恶。赵秋妍听得秀眉微蹙。她对金海这话很反感，她觉得自己没资格对一个没接触过的人评头论足，尤其那女人的身份还是单身母亲，于是没接话。金海丝毫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还在和身边的兄弟议论那个女人。赵秋妍冷着脸，大步往前走，同他们拉开了距离。在一处山坡上，她发现了一株野生苍术，顿时眼前一亮，默默记下地点，打算义诊完再来这处挖。小石村虽然是村，但实际上没几户人家，全部义诊完只用了不到两小时。邓文柏在小石村东头派人来传话，说今天提前收工。一群学员欣喜若狂。金海喊赵秋妍：“走啊，秋妍，今天能早点回家了。”

赵秋妍说：“你们先回去吧。”

金海不解：“你为啥不跟我们一块走啊？你要上哪儿去？”

“我想去山里看看。”

“那可不行，你一个人进那种深山老林里多危险，啥事啊非得去，山里有宝贝咋的？”

赵秋妍无奈地道：“我想去找几味草药。”

“找草药？”

金海拧眉，“秋妍，你家有人生病了？”

“嗯。”

赵秋妍敷衍道。她就当金海咒的是赵大勇他们。“那我陪你去，不是我吓唬你，咱们这边的山里头真的有狼！”

“不用，我不走远，就在山脚下。”

赵秋妍耐心快要耗光。她已经结婚了，这个年代男女关系很保守，她得和他们保持距离。“哎，秋妍，你反应这么大，不会在琢磨啥点子吧，毕竟你这么聪明。”

金海盯着她看了会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你想挖草药卖钱，对不对？发财不带大家，这样可不仁义啊！”

赵秋妍心累地点头：“随便你怎么想，我只是觉得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

金海小声嘀咕着，突然回味了过来。赵秋妍是女同志啊！平时他们一块上课一块外出，他都把她的性别模糊了。但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女孩子。金海眼中一亮，挥手招呼两个兄弟：“你们想不想赚钱。”

那两个人重重点头：“当然想！”

“那还不跟上赵队长的步伐，她能带咱们发财！”

金海又扭头看赵秋妍，打趣她：“秋妍，老师让你当小队长，你可不能抛下我们啊。”

人一多气氛倒没那么诡异了，赵秋妍点头妥协：“那就一块去吧。”

四个人一块来到山坡上，赵秋妍低头搜寻，很快就找到一株苍术，忙蹲下来，用在路上捡到的一截枯枝小心翼翼挖了起来。另外三人见她那么快就找到了，连忙跑过去围观。其中一个挠着脑袋道：“这到处都是烂树叶子，长得都一个样儿，咋看得出来哪种是草药。”

赵秋妍将刚挖出的苍术递给他：“你们照着这个找。”

金海捏着那坨东西看了两眼，还真照着找去了。一行人不知不觉挖到了傍晚。赵秋妍觉得自己运气挺好，附近的草药都抱窝了，一棵挨着一棵，她一下子就挖了半麻袋。至于那三个汉子，照着挖都没挖对多少，仅有的两三棵也都给赵秋妍了。赵秋妍没客气，道过谢收下了。中药材无论哪个年代都挺值钱，就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价格，等明天进城去问问。赵秋妍拎着麻袋往家走，路上刻意同三个男人拉开距离，他们走左侧，她就往右躲。金海后来也感觉出来了，不再自讨没趣，拉着兄弟老实走在另一边。离家越近，赵秋妍心情就越激动。她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到那个温馨的小家，马上就能见到江云航，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快。远远地，她看到村口站着一个人，一眼看过去长腿十分醒目。赵秋妍眼中一喜：江云航？他怎么来了？她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江云航冷峻的面孔在看到赵秋妍的一瞬柔和起来，不等她开口就解释道：“妈看你这么晚没回家，很担心，所以我出来找找。”

“对不起啊，我是临时决定的，没来得及告诉你和妈。一开始还留意着时间，后来挖上头了，不小心挖到了天黑。”

赵秋妍有些愧疚地道。江云航这才注意到她手中拎着个麻袋，伸手接了过来：“没事，走吧，回家吃饭。”

金海见江云航来接赵秋妍，刚想开口打个招呼，却见江云航冷冷瞥了他一眼。这一眼让他脊背莫名发凉。同为男人，他太懂那个眼神了。那是一种带着十足占有欲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