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之时，风愈发大了。殷时微在娘亲墓前磕头。红了眼圈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那些可怕的梦境，似乎说与从不入梦的亲人，也并无什么意义。梦里梦外，都不曾见过的娘亲，所有的幻想，不过来自旁人的描述。娘亲没有画像。祖母说，是怕父亲睹画思人。殷时微长叹了口气，将纸钱冥元烧尽，便起身回返。……马车上，她靠在车壁小憩。“下雨了。”

檀音说了一句。殷时微撩开帘子，但听得哗啦啦的雨声入耳。“去找找附近可有落脚的地方。”

说出这句吩咐之时，殷时微十分镇定。她知晓，这附近的确有个破庙。……天地阴沉，雨下得很大，好似日暮。像梦境中一样，他们找到了破庙，不同的是，这一次，人多。殷时微被白鸢扶下车，目光微抬，看向天井尽头的那破旧的大殿。就是在那，有个人受了伤。梦境里，她不敢点灯，只是着人送去了厚实的毯子。让白鸢给人稍微包扎了一下。从始至终也没去瞧那人的模样。不过现在。她四下扫了一眼，这么多人，倒也不必害怕。“姑娘，这雨那么大，兴许要下许久，可怎么办才好？”

白鸢擦着额头上的雨珠喃喃。“不会。”

殷时微伸手攀住檀音的胳膊迈过门槛：“不消两刻钟应该就能走。”

“姑娘怎么知晓？”

白鸢来了兴致，笑着询问。殷时微只说了两个字：“猜的。”

见她要往大殿走，檀音笑道：“姑娘这是要拜菩萨去？”

殷时微心下叹息。不是拜菩萨，是做菩萨去。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遇到了便是缘分，不如瞧瞧救的是个何等样人吧。甫一踏进大殿。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果然扑鼻而来。白鸢与檀音都惊恐地捂住了鼻子。檀音将将要喊，殷时微已经淡定地拉了她一下。十分从容地吩咐：“去烧些热水，拿纱布，止血药并厚毯子过来。”

目下人多，倒是行事方便也快。檀音看看角落里浑身是血的人，再看看大殿中央跪在破旧的蒲团上虔诚惨白的自家小姐。一时有种又古怪又钦佩的割裂感。为保安全，她连忙走到殷时微身边：“姑娘！您就不怕此人是个恶人？”

殷时微缓缓睁开眼睛。梦境里救了这人，也托人打听过，什么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是以，她轻笑着摇了摇头：“不必担心。”

“顺手施恩，不求回报。”

“左右对咱们没有影响。”

殷时微不过想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裹伤行事稍稍细致些。左右也知雨停的时辰，并不耽误离去。檀音没再说什么。很快白鸢拿来了干净的纱布、毯子、外头廊檐架了口锅，热水也烧好了。殷时微吩咐人点了蜡烛靠近。那人浑身是血，脸上也是。梦境中，借助天光，白鸢只是粗略包扎。这会儿几个人轻手轻脚，将那衣裳拉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落在腰部往上，大约是擦着肋骨由利器，刺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