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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1997年我悄悄地走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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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来老薛这里。曾经有好几次路过她都想进来看看他,腿都跑到文化馆门口了,最后一米时,脚又硬生生逃跑了。那间兼创作室的办公室里有太多过往。她不敢面对,怕不小心会将老刘放出来,让自己破防。那是一种在水底被水草缠住的感觉,很难挣脱,只能一起往下坠。因此躲开那片海才是正确选择,这是人类为了自保而采取的应急本能。老薛没有去参加春妮的婚礼,托人送她一尊自己雕刻的马踏飞燕作为礼物。马踏飞燕是汉代一件非常著名的青铜器,造型是一匹马踩在飞燕之上。原件收藏于甘肃省博物馆,为国宝级文物。老薛送她的这尊马踏飞燕雕刻的非常精细,翅膀和羽毛栩栩如生,足见其功力。马踏飞燕的寓意是追求力量和能力的同时也要追求和平、美好和幸福。春妮知道老薛是在安慰和鼓励她,纵使身处逆境也要保持自己的力量,追寻美好。这份情谊她感激于心,却没有勇气来看望他,母亲的提醒给了她一个来见他的理由。如今搞导弹的和卖茶叶蛋的收入已经不再倒挂,前者的社会地位还在日渐提升。老薛的工资收入远不如炸爆米花来的多,但他仿佛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是个“人民艺术家”,不管老婆怎样威逼利诱,都拒绝再走街串巷了。化肥厂现在资不抵债,大批的工人无薪放长假。老薛的厂花老婆如今已人老珠黄,被一掐一咕嘟水的小姑娘拍在了厂滩上,成了办公室的打杂人员,最近也被扫入长假大军。经济收入决定家庭地位,厂花没有收入后,对老薛的控制力自然而然地下降了,睁只眼闭只眼地由着他鼓捣泥塑和雕塑。春妮中规中矩坐在老薛的办公桌对面和他说话,将这次举办活动的事情向他讲述了一遍。她的脑袋像个被定住方向的电风扇,连朝创作区那边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曾经她经常站在右边靠窗户的画架前,老刘的画架就在她左侧。如今两只画架还亲昵地做着邻居,主人们却各奔东西了。春妮的记忆有些混乱,她已经记不清去北京找老刘时都发了什么,仿佛不是老刘抛弃的她,而是她抛弃了老刘……她有种错觉,仿佛嫁给周小周就是对老刘的背叛。叛徒是没有资格反刍美好的过往的,连看一眼旧物都是对过往的亵渎。老薛说反正陶瓷艺术也是美术艺术的一大类,这个香喷喷的天降馅饼他接下了。春妮连忙说谢谢玉树临风的薛老师。老薛笑骂这么多年了,她那小马屁精的本质一点都没变,问她要不要飙一下画技,互相以对方为模特画速写,以时间、速度、质量定输赢。“好。”

春妮答应后立马后悔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以前老刘在时,师徒三人经常玩这种比赛游戏,春妮有时候落败,便会夸老薛“人美心善,玉树临风”,好让他这个裁判嘴下留情,不至于打个太差的分数。如今老刘成了他们想忽视,却根本跨不过去的一道坎。老薛打破了某种诡异的安静,说出于尊重,他要向熊馆长汇报一下,然后给她消息,说这么大一个馅饼,还不得把那头老熊乐死。春妮被他拿两只胳膊比划一头大胖熊的样子逗笑了,说静候佳音。第二天,老薛的电话打到了陶瓷厂设计部。顾主任喊葛春妮过去接电话,阎红杏拿着上个月的出勤表进了主任办公室,磨磨蹭蹭着不走,两只耳朵像两个竖起的小雷达,搜索着周围的一切。怎奈春妮将话筒捂得死死的,她那么卖力,也只听到了顾主任放的一个极其压抑且曲里拐的屁。“阿嚏——”老薛突然用打雷的分贝打了个喷嚏。“干嘛啊你——”春妮震隔着电话线都差点震出个趔趄,只得将话筒拿得稍远了一些。“老熊说人家陶瓷厂不让办的活动,咱文化馆要是接了不是得罪人吗,下班了你过来一趟,我们商量一下怎么样整吧……”老薛仿佛怕她听不到似的,声音和那个喷嚏一样响。为了保护隔膜,春妮不得已仍和话筒保持着距离。于是她听到的事情,阎红杏也悉数收入了耳朵。阎红杏笑成了一朵狗屎花,拿着那张考勤表,一摆三扭地走了。下班后,春妮有气无力地骑着车去老薛那里。她的胸口像卡了根刺,想吐出来,却陷得更深。她不明白,明明一件几方都赢的好事儿,实施起来为什么这样难?老薛和春妮凑在一起讨论来讨论去,两个只懂艺术创作和与人为善的脑袋,怎么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桌子上的电话午夜惊魂般响了,他条件反射似地拿起了话筒。坐得有点久,春妮站起来踱步,想给麻木的腿脚减减压,不时瞟一眼老薛。可能是对方问他在干嘛,他简单阐述了情况。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他一拍大腿说,还是你小子脑瓜子灵,这办法好。挂断电话,老薛兴奋地对春妮说:“回去和你妈商量,这次的活动放在葛氏办。你家不用出一份钱,还能做个不错的宣传。”

老薛接电话时脱口而出说“你小子”三个字的口吻春妮很熟悉,是一种介于如师如父如朋友间的亲昵,有种亲情和友情的丝滑……他原来经常这样子说老刘。“谁在电话中指导的?”

她问。“呃……一个朋友,认识几十年了,我和一样的满脸褶子满头白发的臭老头子。”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拿起一块胶泥,捏起了胖娃娃。春妮审视着他的表情,没有任何说谎的慌张和不安,只好怅然地走了。……就这样,“迎香港回归暨省内外建陶交流会”花落了葛氏,他家的工艺美术制扇厂成为了承办单位。虽说制扇厂和艺术也沾边,可春妮望着大红的条幅,心里仍有几分不是滋味。万事皆有因,她翻过来倒过去想不明白的事情,老薛给她点透了——老买反对陶协承办活动的真正原因是,传言陶瓷厂企业改制已经排上了政府工作的日程,老买作为最后一任留守厂长,不想在这期间出任何乱子。干的多,出错机率就会多,因此不作为比作为更保险。为了这份安稳和保险,才会扼杀陶协的活动。不用陶协的名义来举办省建陶的活动虽不那么完美,但世间的事情本就不完美,维纳斯还断了一只胳膊呢。有缺憾才是真实的人间。……葛氏工艺美术制扇厂在葛家大院的东边。有两个门,出入车辆的大门留在主干道文坛路那边,小角门在竹坞巷,方便葛家人和住在附近的工人们出入。或许为了弥补吴军犯下的过错,这个活动得到了牛大妈的大力支持。她在街道开了动员大会还不放心,又拿着小喇叭走家串户吆喝——“人道江南好,此处胜江南,太行为屏障,修竹满丹川……各位居民,步入竹坞巷,风光格外新,家家门前水,户户竹为邻……省里能来我们这里开会,是咱整条竹坞巷的光荣,大家好好表现,卫生搞好,个人精神面貌搞好,建陶交流会一开,咱竹坞巷和大伙儿都上了报纸和电视,经这么一宣传,咱们街道就变成了金窝银窝,你们中间说不定哪个就成了大明星,将来咱整条街都不看港片了,就看你……”1997年的大彩电已经不是啥稀罕物了,要是能成电视片里的人,就太稀罕了……牛大妈这番沉浸式的宣传蛊惑性极强,整条竹坞巷都行动了起来,家家户户从里到外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连头发上都抹了港片中大人物的头油,光可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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