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风长长地吐了口气，转过身，很快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手上的静脉管子都已经被撤出，点滴瓶和架子也都不见了，但他还睡在原来的那张简陋的病床上，他想坐起来，手上才一动，就被人反抓住，仔细一看，曾浅夏趴在他的床边，睡的很沉，嘴边的床单上有深色的液体痕迹，不用猜也知道是她的口水。她的一只手正抓着他的手，即使在睡梦中也在下意识的用力，嘴巴还微微蠕动，像是在说话。他俯身过去听了听，她说的是：“我得看着他的点滴瓶。”

他手腕上的静脉跳了一下，身体里有一股热流，流转全身。曾浅夏一到餐厅，已经知道情况的领班跑过来问：“浅夏，昨天找到纪总没？”

“一会再告诉你。”

曾浅夏走进影印间，从打印机上拿了刚打印完的一张纸，径直走进店长办公室。店长见到曾浅夏进来，知道她是来汇报和纪如风沟通结果的，抬头看着她，等着她说情况，但没想到曾浅夏将手上的纸放在他面前，说：“店长，这是我的辞职信，我没有能力让纪总答应回来。”

“纪总怎么说？”

曾浅夏回忆了一下，昨天被纪如风赶出病房后，因为担心他在打点滴，没人照顾不行，趁着他睡着，又悄悄走回去，但后来自己睡着了，一觉醒来，纪如风已经结账离开。整个过程，除了被纪如风嫌弃，关于会务的事他一个字都没答复，见店长紧紧地盯着她看，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纪总对我很反感，根本不愿意和我说话。对不起店长，是我让我们店失去了这个重要客户，我辞职。”

“你倒是聪明，知道早晚是辞职，真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面试的，把你这种麻烦都招进来。”

店长大嗓门一开，就停不下来，外面餐厅里鸦雀无声，知道店长今天心情不好，不会有好脸色看。店长在辞职信上签了字伸长手递给她，她很快地接过来说：“那我去办离职手续了，谢谢店长。”

店长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曾浅夏快到门口的时候，有人从外推门进来，差点撞到她，她抬头看清来人时，一下子愣住了。店长也大为意外，站起来热情地对着来人说：“纪总，你来怎么都不事先给我个电话，幸好我今天到的早。”

“我以为曾小姐已经通知你了。”

纪如风转头看了曾浅夏一眼，曾浅夏被他的话定在了原地，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店长也像在云里雾里一般，迷惑地问曾浅夏，“你在搞什么鬼，怎么没告诉我纪总要来，还说纪总不愿意和你说话。”

“可能是我误解了纪总的意思。”

她勉强想出一句话来，心里也不明白纪如风在打什么主意。“连这都会误解，真不知道你还能做什么事。”

“店长，这你可不能怪她，怪只怪你招人的眼光太差。”

他斜了曾浅夏一眼，曾浅夏虽然尽可能地低着头，但依然能从她露出的小半个脸上看到她又恨又难堪的样子，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居然笑了起来。“我现在赶着去机场，你可以把你们的报价发到我名片上的邮箱，我下飞机后看。”

“太谢谢你了，纪总放心，我们一定给出最优惠的价格。”

店主喜笑颜开，“对了，纪总，你的身体没什么事了吧？”

“没事。”

纪如风侧过头，很快地扫了一眼曾浅夏，“那我先走了，等我看完，会让助理联系你。”

“好的好的，那个浅夏，替我送送纪总。”

“是，纪总请。”

纪如风微笑着点点头，这种迷之微笑让她有种心神不安的感觉。停车场在餐厅所在大楼的地下室，曾浅夏引领着纪如风，走到电梯口，电梯门打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曾浅夏做了个手势，让纪如风先行，自己站在门口负责按键，从电梯门的反光上看到纪如风站在自己的左后方，目光平视，似乎也在看着电梯门上的自己，她慌乱地移开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今天电梯下降的速度很慢，这样的场面让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好不容易到了地下二层的车库，她先出电梯门，然后站在前方几步的地方等纪如风，纪如风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远远地打开车门，从她身前掠过，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很尴尬，没话找话地问：“纪总，你，你怎么不多休息两天，刚出院就出差呢，身体吃得消吗？”

纪如风闻言停下脚步，转身回到她面前，很突然地倾下身，这时候两人的脸只有一指的距离，曾浅夏一吓，赶紧后退两步。纪如风轻笑一声，用很随意的口气问：“你是在心疼我，还是在试探我？”

前一句很轻佻，而后一句让曾浅夏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纪如风再一次矮身，这一次她连后退都做不到，因为他说出的这句话，让她全身发软，无力再逃。“你一直都是将止泻药和催泻药放在一起的吗？”

她诧异地抬起头，看到他扬着一个药盒，紧紧地看着她的表情。那个盒子正是她给他的黄连素，她急忙接过盒子，抽出里面的两版药片，翻过来看到药名，脸色瞬间煞白。“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我只是，我只是……”他紧紧盯着她，唇边又是那一抹迷之微笑。“你只是没有骗到我，所以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痛下杀手。曾浅夏，难怪你会被退学，像你这种品德有缺陷的学生，从哪个学校毕业，都是母校的耻辱。”

虽然被卫雪梨黑过，被付俊西背叛过，被教授夫人掌掴过，但还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如此恶毒的话，可能太过愤懑，她反而不想辩驳，只是淡淡地问了句：“你知道是我干的，为什么还要和我们餐厅合作？”

她低下头，避开他的锋芒，声音带着颤抖，音量只有自己，还有对面的人能听到。“因为，”纪如风拖了个长音，有阴影落在曾浅夏眼前，让她感觉到一阵由上而下的压迫感。“牛排不错。”

曾浅夏一愣，抬起头，纪如风已经钻进车内，绝尘而去，白色的尾气让曾浅夏连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