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你有心了。”

楚夫人随口夸赞了一句，“从前管妈妈便是个心思细腻的，到你这里更是玲珑剔透了。”

钱氏连忙起身，嘴里直道不敢当。“按你说的便是，只是那料子还没在凤鸣县这边传开，怕是也没有哪家绸缎庄里有呢。”

楚夫人说道。“说来也是巧了，”钱氏连忙说道，“奴婢前几日见城西新开了家绸缎铺子，进去逛了逛，正好就看到了这种料子。等出了府奴婢便再跑上一趟，让那掌柜的送几匹样子来给夫人瞧瞧，若是能入了夫人的眼，便可以定下来了。”

“好。”

楚夫人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钱氏得了准许，心中欢喜，又说了些闲话，便告辞了。她一出府就匆匆忙忙向城西赶去，那里确实有家新开的铺子，只不过店面狭小，连个伙计都没有，里头只草草挂着几匹绸缎罢了。“阿柱！阿柱！”

钱氏进门便喊道。连喊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出来，钱氏柳眉倒竖，直接往铺子后面绕了过去，果然见到弟弟正和四五个闲汉围在一起打牌。“你给我出来！”

钱氏对这个弟弟简直恨铁不成钢。她揪着他的耳朵，在那几个人的哄笑中把弟弟拖回了铺子。“姐，你这是做什么！”

钱柱觉得在众人前被落了面子，语气也不好了起来。“我这是做什么？”

钱氏气得直戳他的脑门，“我那边辛辛苦苦替你打点，你却在这里赌博！我替你盘下这铺子是为了让你有个正经营生，你倒好，连店都不守了！”

“什么正经营生，”钱柱心里有气，却也知道现下应当靠着姐姐，只是低声嘟囔道，“这铺子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真要是靠上了楚府，每年只做他们的生意就足够了，还守什么店。”

钱氏被他气得够呛，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如今年纪也大了，她总不好把话说的太难听，只得压下火气来，说道：“今日我回了夫人，夫人那边已经同意了，只是要先拿几匹缎子过过目，要是成了，今后楚府里裁制新衣的料子便都能从这里走了，你可知道这是多大一笔银子？”

钱柱虽不晓得有多少油水可赚，但只要一想，楚府上上下下主子虽不多，光丫鬟婆子便百十人，还有外院的小厮护卫，每年四茬新衣，自是一大笔银钱。“姐姐放心，”当下他便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事情定能办的妥妥当当的！”

钱氏“哼”了一声，虽仍旧不太放心，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一再叮嘱弟弟要谨慎些，万万不能把这桩差事办砸了。弟弟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楚府不缺银钱，每季里老夫人要做十八套新衣，楚夫人、楚老爷和大少爷各要做上十二套，姨娘们各有六套，各房各院的一等丫鬟四套，二等丫鬟两套，连刚入府的小丫鬟也能得上一套。每季上楚府光花在衣衫上的银钱，便够一户普通人家过上一辈子，所以她才想出这样一个办法，想让弟弟揽下这绸缎生意。只是弟弟向来不着调，钱氏有些忧心，只能到时候自己在旁边多看顾着些，以防他真的弄出什么岔子来。那边钱氏走了，楚夫人又回到内室歪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她实在懒得应付那钱氏，只是她毕竟是管氏的儿媳，而管氏在老夫人面前还颇有几分体面，所以她才去见见。那钱氏虽看上去恭顺的紧，可那话里话外的小心思，楚夫人一听便知道了。只不过她知道，这管束下人，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日里他们那些小动作，楚夫人只当看不见罢了。楚府不缺那一点银子，贪了银子，他们反而能更用心替楚府做事。哪个府上没有这些事，下面的人打量着主子不知道，其实主子们的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只要不太过分，都不点破罢了。楚夫人歪了一会儿，想去儿子的院里走走，又怕被楚桓看出她的异样，只好作罢了。她本想着趁如烟落水去看看热闹，万万没想到老爷会突然出现，给了她这么大一个难堪。那时她又气又恼，径自就走了，现下才想起来被她一同带去的四月。在儿媳面前被落了面子，她对如烟的恨又加深了几分。她叫来了鸳鸯，问道：“少奶奶适才和我一同去了云华院，我走的时候倒没顾得上她，现下她可是已经回去了？”

刚才楚夫人接见钱氏的时候，扶风院里的丫鬟就过来回了话，鸳鸯见夫人正忙着，听完了便让那丫鬟回去了，此刻夫人问了起来，她便回道：“少奶奶早回了院子里，陪少爷晒了一会儿太阳，又看着少爷喝了药，此刻正坐着陪少爷说话呢！”

楚夫人点点头，心下到底舒坦了些：“这林氏还是不错的，桓儿的性子越发孤僻了，我本来还担心他们合不来，现在看来他倒是挺喜欢林氏的。”

“少奶奶性子好，长得又漂亮，少爷自然喜欢。”

鸳鸯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楚夫人说道，“刚才丫鬟来说，少奶奶把如烟姨娘的事儿同少爷讲了。”

“什么？”

楚夫人一惊，从榻上坐了起来，“她怎地如此糊涂！桓儿身子弱，哪能听这些龌龊事情？若累得桓儿跟着动怒该怎么是好！”

“夫人安心，”鸳鸯连忙说道，“少奶奶就是简单一提，少爷并没有生气，还说很高兴少奶奶能和他说这些。”

听闻儿子没有生气，楚夫人稍稍安心了些，可心里慢慢的也有点酸楚。她是他的娘亲，今日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儿子竟丝毫不为她抱不平。可是她一点也不怨儿子，要是他真的因此动了怒，她反倒要担心死。她慢慢躺回了床上，想着鸳鸯说儿子说很高兴林氏能和他说这些，心底实在是不是滋味。她怕儿子操心劳神，严令府中下人在他面前说这些琐事，桓儿面上不显，心里定然也是介意的。他本是这府上唯一的嫡子，身份尊贵，可竟然连自己院里的事都不知道，换成谁，心里都会有疙瘩。楚夫人本有些生四月的气了，可想着儿子，心不知不觉就软了下来。罢了罢了，桓儿既然喜欢，她就不去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