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样礼物，”如烟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看得楚老爷心疼不已，“老爷或许不记得了，如烟却记得清清楚楚。如烟家道中落，父母只疼爱弟弟，把如烟卖到了那烟花巷中。所幸如烟还是有几分姿色的，琴技又不错，青楼的妈妈想着待价而沽，才没强迫了如烟。在遇到老爷之前，如烟总想着，要是真到了不得不接客的那一日，便一条白绫吊上去，了解这一条贱命便是了，可老天开眼，让如烟遇到了老爷。”

“老爷不嫌弃如烟卑微，可如烟自知和老爷之间的差距，不敢奢求什么，只把老爷当做知己，那怀素琴是老爷送与如烟的，如烟一直想着，如今夫人不肯认下我这个妹妹也是应当的，如烟便在这府里伺候着老爷，待到色衰爱弛的那天，如烟只抱着这怀素琴独自远走，权当给自己留个念想。”

如烟的泪水簌簌而落，“可如今那琴也摔断了，如烟、如烟连最后的念想都没了。”

她的一席话说得楚老爷心中又疼惜了几分：“说什么胡话，什么独自远走！往后的日子你是要一直陪着我的！如今这琴断了便断了，你若舍不得，我就差人去找那些修缮乐器的手艺人给你补起来。”

“只怕妾没那个福份等着老爷把琴补好了。”

如烟说道。“不许说这样的话！”

楚老爷喝道，“今后咱俩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如今且安心把身子养好，万不可再胡思乱想。”

“妾不愿老爷为难，”如烟把脸转到另一边，“如烟的身份尴尬，今日冲撞了安姨娘，明日又不知会冲撞到哪位姨娘。夫人不喜欢如烟，府里的下人议论纷纷，老爷生意上的朋友也会因此笑话老爷。如烟不愿老爷陷入那等难堪的境地，跟在老爷身边这么久，老爷对如烟的好如烟都记在心里了，等到如烟的身子稍稍好些，自会离开楚府，只望老爷今后千万珍重自己的身子……”楚老爷见她满脸泪水，神色哀痛欲绝，只觉得心都要碎了：“不要说胡话，我不许你走！”

他转头看着楚夫人，仿佛如烟说出这样一番话全是因为她委屈了她，“既然身份尴尬，那今日我便抬你为姨娘，成这府里正经的主子，我看谁还乱嚼舌根！”

“老爷！”

楚夫人被他的一番话震的目瞪口呆。楚老爷却又转过头去，没有再看她一眼：“如烟姑娘伺候我的时候也不短了，今日便正式成为府上的烟姨娘了。如今她刚刚落水，身子不好，没办法给夫人敬茶，想来夫人也是个大度的，断不会计较这些。从今往后，那菡蕊院便是烟姨娘的院子了，我见那院里只有两个丫鬟，还望夫人早早把下人调配齐全。”

楚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她想着这后院终归是自己说了算，老爷再宠爱那如烟，她不接那茶，她便是个没名没份的玩意儿，可万万没想到，老爷竟被那贱人迷到如此程度，连规矩都不顾了，张嘴便给了她名份。四月站在楚夫人的身后，觉得又尴尬又心寒。尴尬的是这些是公公后院的事儿，她作为儿媳，明明不该看，偏被楚夫人带了过来，又不能说走就走，只能被迫看了这一场闹剧；心寒的是安姨娘明明也掉进了水中，此刻面色惨白，浑身发抖，显然也吓得不轻，可楚老爷从进门后只瞥了她一眼，全然没把她放在心上。那安姨娘曾经也是得过几年宠爱的，想来她刚进府的时候，楚老爷也曾这样温柔体贴的待她过。如今楚老爷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对着烟姨娘极尽宠爱，也不知安姨娘见了，心中作何感想。她前世并不曾参与到这样一场闹剧里来，想必烟姨娘后来也是凭借着这些手段成了姨娘的。楚夫人身为正室，看着风风光光，可实则只能眼睁睁看着夫君一房一房的姨娘往府中抬。她自觉可以拿捏她们，却不知那不过是因为楚老爷对她们都没那么上心罢了。这男人的心一旦被女人迷住，什么规矩都可以抛之脑后了。“老爷！”

楚夫人终于能说出话来了，“你这般不管不顾把如烟抬成姨娘，老夫人那里当怎么交代？你让外头的人看了，指不定如何笑话咱们府上没规矩呢！”

“母亲那边自然有我来说，”楚老爷冷冷地说，“至于说到笑话，你看别人家，谁的府上不是子嗣成群，我楚府不说是泼天富贵，也算是家产颇丰，可偏偏我的膝下就一个嫡子，还病病歪歪不知哪天便去了！”

楚夫人被他的话刺的捂住心口：“桓儿是你的亲生儿子啊，老爷你如何能说出这种话来！”

“我能说出这番话，还不是拜你所赐！”

往日里，楚老爷对她的所作所为也略知一二，可他对此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楚夫人也为儿子操碎了心，他不忍把话说的太明白了，可今日，他发现有些话不说不行，“我与你成亲二十余载，该给你的体面也都给了，而你却越来越放肆！你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我不过是懒得去查证罢了！我总想着桓儿身子弱，这其中的缘故说起来还是因为而起，对你一直怀有一份愧疚，可如今二十几年过去了，你行事却越来越妄为了！”

“妾不知自己究竟是做了何等事，引得老爷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楚夫人的胸口不断起伏着，眼中也有了泪。“旁的不说，”楚老爷目光一扫，正看到垂头站在楚夫人身后的姜姨娘，便说道，“姜姨娘当年怀了身子，那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