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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冤家易解 业洞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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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坐镇一方的阎王,董琰不能表现出怯意,但是他也不是无脑之徒,就这么和程风荡打,自己必败无疑。

“枪王如此出头,岂不是仗势欺人!”

程风荡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冷哼一声,“你没仗势欺人?那你来干嘛来了?”

“枪王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可没有仗势欺人,定下三招之约,本就是为了公平。”

“那我也一样,三招之内干不趴你就算你赢!怎么样!”

董琰可是土生土长的山东人,一米九的身材,肌肉匀称丰满,本身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忌惮着枪王的名号,这才一直忍让。

我董琰好歹是阎王殿的泰山王,三招就想给我打趴下?就凭你这个一米七的酒鬼?你是枪王又能怎样!

啪啦一声,董琰的衣服直接爆开,满背的阎王刺青,散发着青红交织的微光,皮肤在一瞬间变的通红,升腾的白气,萦绕在董琰的周身,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气墙,董琰自信满满,大吼道。

“来!”

话音刚落,程风荡化掌为锋,萦绕着淡黄色的内力,宛如一道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穿透了董琰的护体气墙,狠狠地轰在了董琰的身上。

咚咚咚,董琰不住后退,有点要止不住的样子,猛然腰间发力,一拳砸在地上,这才稳住身形,可还没等他喘口气,程风荡的第二招已然又至。

“第二招,秋风扫落叶!”

程风荡闪到董琰身后,一记鞭腿,直接抽在董琰的腰子上,董琰整个人顿时侧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董琰被这突如其来的两招猛击,打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晕头转向。

“第三招!”

“且慢!”

董琰急忙叫停,短短两招下来,打得自己浑身酸疼。

见到董琰喊停,程风荡也顺其意,停了下来,拿起葫芦吨吨吨,猛喝了几大口。

“好酒!怎么了?我刚使了八成力就不行了?还有一招呢!”

董琰强撑着站起来,“我看就到此为止吧,枪王的本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了,可若三招之后,我还站在场上,岂不是扫了枪王威风,董某成人之美,这场胜利就交给枪王了,不知枪王意下如何?”

程风荡假装思考了一下,“还剩一招你不试试?万一撑下来了呢?”

董琰没有说话,心中一阵苦笑,码德我腿都有点哆嗦,还来,非把我踹死不可。

看着董琰一脸为难的模样,程风荡哈哈一笑,“也罢!那这场就是我赢了,你们仨回吧,不送了!”

董琰这才放心的呼了一口气,抱了抱拳,快步走下了演武场。

//

董琰架着马车,缓缓走在回济南的路上,帘子一揭,包爱绾出来坐到了另一边。

“绾绾,你怎么出来了,外边风大。”

包爱绾白了他一眼,“我出来让小师姑一个人静一静,你怎么回事,居然认输了。”

“你不是也输了么。”

“你敢说我?”

董琰揉了揉腰子,“不是,主要是程风荡这家伙下手太重了,这给我踢得,现在还疼呢,我要是再接一招,真爬不起来,我这阎王还怎么当,与其丢脸丢到别人家门口,不如果断一点,我好歹坐镇一方,多少得留点脸面。”

“你的意思是,站着走总比躺着走强呗。”

“对,是这个意思。”

“你还对!”

包爱绾对着董琰的伤处戳了上去。

“哎哎哎,疼!别戳!”

“你们俩能不能安静点。”

吴笙诗幽幽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默不作声的坐好,谁也不想点燃车里的‘炸药桶’。

//

何书言一觉醒来,已是群星高挂,活动了一下肩膀,虽然身体还很酸痛,但是内力充盈,应该是服用了什么补药,想起白日里,吴笙诗的背影,不由向怀中摸了摸,好在那条丝帕还在,仔细摸了摸丝帕上那朵小花,何书言便下定了决心。

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看着倒在桌子上,打着呼噜的程风荡,“大哥,酒,下次再喝吧。”

“一起走呗,边走边喝。”

程风荡迷迷糊糊抬起了头,还挠了挠屁股。

“大,大哥,你没睡着啊?”

“我是你大哥,不是大大哥,虽然我喝多了,不过这点反应力还是有的,想从我眼皮底下偷偷溜走,那可有点困难,怎么样,我这四阳化气丹,效果如何?”

何书言转了转手臂,“效果奇佳啊,大哥,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我就已经恢复如初了。”

“那当然,这可是从老柳头那搞来的,平常人我可不给他。”

“老柳头?”

“就是那个柳治言喽。”

何书言一惊,“药王柳治言?”

程风荡点了点头,“嗯,就是他,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正在找他啊,大哥,你来的太是时候了,他人现在何方?”

“你找他做什么?”

“有种毒药,想请他老人家辨别一下。”

“别去了,他谁都不见,都好几年了,有可能都死了。”

何书言摇了摇头,“大哥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程风荡哈哈一笑,“行吧,我带你去找他,不过他要是真死了,你白去一趟,可别怪大哥没提醒你。”

“趁着夜色快走吧,他老人家在何处隐居啊?”

“少林寺。”

听到少林寺的名字,何书言一怔,自己当初在爽月楼冒充过少林弟子,恐怕此行不会顺利啊。

“怎么了老弟,心神不宁的,你跟和尚有仇啊?”

何书言一阵苦笑,“唉,路上说吧,咱们先走。”

“那也没理由不告而别吧,你是想去追阎王殿那丫头,怎么?怕高阳不让你去,这才想要偷溜的吧。”

“真是瞒不过大哥,确是如此,我......”

程风荡轻轻拍了拍何书言,晃了晃酒葫芦,“那就别磨蹭了,酒我都装好了,快走吧!”

何书言一看大哥早就准备好了,也不再拖沓,打点好行装,两人一起翻了出去,走在凤凰岭的街道上,还挺凉快。

随着月亮微斜,两人来到墙下,何书言刚想翻,却被程风荡一把拉住。

“等会,后边那个,出来吧,别跟着了,有什么话赶紧说。”

何书言回头,只见宋可心从阴影处缓缓现出了身形,赶紧向程风荡使了个眼色,“大哥......”

“别麻烦了,赶紧解决,免得以后更麻烦。”

何书言本想狠下心来一走了之,还是无奈走了过去。

“你怎么跟来了?”

“你要去找她?”

“是。”

“那你还回来么?”

“当然了,有你这个妹妹在,我会回来的。”

“祝你顺利!”

宋可心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的跑开了,眼里含着泪花,何书言深深叹了口气,随后坚定的目光看向最后一道墙。

“走吧,大哥,咱们再去会一会那个泰山王!”

//

“什么?程风荡?我说今天早上起来,怎么眼皮直跳!”

小喽啰从没见过董琰这个表情,似怒非怒,“他去过了永晟当铺,点名点姓要见面。”

“罢了,你去找到他,就说明日下午,我在泰丰楼设宴,请他喝酒。”

董琰挥了挥手,“去吧!”

“是。”

喽啰立刻按照指示去行动了。

济南城一座客栈中,何书言正与程风荡推杯换盏。

“大哥果然见多识广,竟然知道阎王殿的联络站。”

“你大哥我什么身份,辽东程家,没有你大哥,得垮掉一半!区区一个阎王殿的联络站,我岂会不知。”

随后程风荡问起了何书言,“老弟,你可知道这阎王殿,做的什么买卖?”

“这我真的不知道,只是听说他们经常劫富济贫,在民间威望很高。”

“是,你说的也没错,可他们不光做这些,偶尔也会干点脏活,搞搞刺杀,赚赚外快什么的,所以说他们啊,没什么好人,你那个小丫头,她旁边的那对男女,更是杀人无数啊。”

“大哥说的有理,可是大壮是个好姑娘,真的。”

程风荡啪的一拍桌子,“老弟啊,你为啥非得一棵树上吊死呢,好姑娘有的是,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给你介绍一个!”

“大哥你要给我介绍?谁啊?”

“我女儿,程果,特别温柔,特别贴心,我之前回去看过她,嘿!小丫头长的,越发的水灵了,比你小两岁,怎么样,介绍给你?”

何书言愣了一下,随即捧腹大笑,“大哥你可别开玩笑了,都乱辈了,我俩在一起后,咱们怎么称呼啊?”

程风荡也笑,“各论各的,我还是叫你老弟。”

“我叫你爹?”

“也不是不行。”

何书言一怒而起,“大哥为长不尊,罚酒三杯!”

两人相互推搡之际,咯吱一声,店小二推门而入,“两位客官,你们要的酒来了,这几盘下酒菜是小店送的,客官慢用,还有什么需要,二位尽管吩咐!”

店小二摆好酒菜便退了出去,何书言一把拿起酒壶,“大哥,这三杯必须罚你!”

刚想倒酒,只见酒壶底部有一张纸,上面隐隐有字,程风荡手上内力一吸,刷的将其拿在手里,拆开一读。

“瞧瞧,人家约我喝酒了,人我给你约出来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何书言倒了满满一杯酒,“那可不成,你这当大哥的,你可得帮我说好话。”

“就知道坑你大哥,放心吧,到时候都看我的。”

“那好,这三杯酒就不罚你了。”

“那可不行,我领罚,我喝!有酒还能不喝?”

看着程风荡接连将三杯酒一饮而尽,何书言不由赞叹,“大哥好酒量!”

“可惜,不能天天有老弟陪着喝酒,要是你娶了我女儿就好了。”

“大哥又来了,我对大壮那是一心一意的,对了大哥,你出走江湖,为什么不把程果妹妹带在身边呢?”

“你大哥我就是一个酒鬼,给不了她好的教育,跟着我学坏了怎么办,不得不说,留在程家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大嫂呢?”

何书言刚问完,只见程风荡手中的酒杯,咔吧一声出现一条裂纹,程风荡的笑呵呵的面容一瞬间变得冰冷,何书言猛地咽了一口唾沫,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再问。

“唉~~”程风荡长长叹了口气,“老弟坐,容大哥讲一段故事吧。”

何书言安静地坐下,聆听着程风荡接下来的话,程风荡望了望窗外,“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是地阶中品,在程家虽然有些地位,却并不能独自做主什么大事,可我却背着家族,私自娶了你大嫂,论起当年那股莽劲,咱俩兄弟可以说彼此彼此了。”

“大哥你还是抬举我了,你比我强的多了!”

“哈哈,我接着说啊,我当初带了几个兵,随着将军出塞迎敌,那将军就是个草包,军队被敌人冲散,我逃走后,遇见了一些流民和散兵,收拢起来大概有百八十人吧,那里面就有你大嫂,我一眼就相中了,回到大明后,我就带着她回了程家,哪知程家已经给我订了婚约,我不同意,力争之下,还是徒劳无果。”

“然后呢,你和大嫂怎么样了?”

“我带着她离开了程家,那几年她吃了不少苦,埋下了很多病根,生下程果后就不幸离世了。”

程风荡顿了顿,眼神中充满了哀伤,但是没有流出一滴眼泪,“你大哥我化悲痛为力量,就在程果出生后,也就是十五年前,我终于成为了天阶,我带着程果回到了程家。”

“他们一定十分惊讶吧。”

“何止,更多的是惊慌,他们害怕我来报复,但我没有,我反而和他们达成了协议,共生共赢。”

“那你把程果妹妹一个人留在程家,不怕她受欺负么?”

“他们敢!他们得,好吃好喝养着果果,比对他们自己孩子还好,不然我挨个废了他们!总之这件事我已经释怀了,现在果果过得很好,我也放心了。”

“大哥敢爱敢恨,小弟真是敬佩,敬大哥!”

“好!”

程风荡与何书言再次推杯换盏,直至夜深。

//

第二日中午,泰丰楼。

董琰包下了整个二楼,与包爱绾和吴笙诗等在楼内,迎接程风荡的到来,未时二刻(下午一点半),台阶处缓缓传来脚步声,三人立即站了起来,董琰更是走出几步迎接。

“让董阎王久等了,程某来也!”

程风荡瞬间消失在台阶,瞬移坐到桌子旁,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枪王武艺超群,酒量也是非同凡响。”

包爱绾又给程风荡斟了一杯酒,“前日胜负已分,不知今日枪王是何意?”

程风荡竖起大拇指,向后指了指,包爱绾和吴笙诗一看,何书言正被董琰拦住,董琰手臂一伸,不让何书言前进一分。

“枪王到此,我自是欢迎,只是这小子,枪王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没说法,你随便。”

“那我可真动手了?”

看着三人无动于衷,董琰大手一挥,一巴掌将何书言打落台阶,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小子,再上来我可就动真格的了!”

从楼上滚下来,对于何书言这种习武之人,不过一点皮外伤而已,他站起身来,目光直视董琰,一步一步又走了上来。

感受到何书言炙热的目光,董琰心说,这小子还不服气!等何书言走到跟前,董琰一个爆冲,抓起何书言的衣领,顺势将何书言甩了出去,只见窗户哗啦一声,被何书言撞得粉碎,直接从二楼摔在了地上。

董琰一脸得意的回头,哪成想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程风荡率先开口,“我让你随便,你还真随便啊,你下死手啊你!”

包爱绾和吴笙诗也跟着指责董琰,“你是怎么想的!居然下死手。”

“就是,打两下也就算了,你真下死手啊!”

董琰笑容僵在了脸上,一时不知所措,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小丑是自己,“来人来人!赶紧把楼下那个给我扶上来!”

何书言虽然是来挨打的,但是他没想到,董琰来真的,这一下摔的何书言眼冒金星,从大街上爬起来,晃了晃发晕的头,糊里糊涂的被人扶上了二楼。

小喽啰贴心的把何书言的衣服擦干净,五个人坐定,程风荡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好了,打也打了,可以接着谈了,今天我来给我老弟做媒,你们俩答应不答应?”

吴笙诗小脸瞬间一红,董琰倒吸一口冷气,包爱绾眉头一皱,三个人三个表情,谁也不说话。

“怎么?我不够资格?”

包爱绾闻言不再保持沉默,“枪王做媒,是大壮的福分,只是如此大事,还得禀报师爷蒋渊,我二人岂敢擅作主张。”

“这么说你俩同意了呗,那就好说,别说蒋渊,就是老孟(冥王,孟江城)也得给我面子,说到底,还得小丫头点头才行,你怎么说?小丫头。”

“我?”

吴笙诗有些不知所措,“是不是早了点……”

“不早,正是好年纪,你不同意更好,正好我有个女儿……”

“不行!”

吴笙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下头,“我是说,得问过我家老爷子才行……”

见此情形,程风荡便用胳膊肘捅了捅何书言,何书言立刻会意,来到吴笙诗身边,抓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程风荡不给包爱绾两个人拦住的机会,举起一杯酒,“来来来,大人喝酒,让他们俩小孩一边玩去。”

董琰见大势已定,也举起酒杯附和道,“来来来,我敬枪王一杯,早听说枪王当年,一杆银枪,三百鞑靼勇士不能近身,真乃大丈夫也……”

泰丰楼外。

“行了,你要拉我去哪?”

“天下美景,你我尽可去得!”

“我可没说原谅你!”

吴笙诗甩开何书言,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其实她早就消气了,碍着大小姐的面子,不肯轻易放下姿态。

何书言却轻轻将吴笙诗抱在怀里,“大壮,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别生我的气了。”

吴笙诗害羞的将头埋在何书言怀里,“算了,饶你一次,松开吧,这么多人呢。”

两个人和好如初,有枪王作保,包爱绾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给蒋渊写了封信,告知这里的情况,而何书言三人则在短暂修整后,踏上了前往少林寺的路。

//

去少林寺的路上,何书言说了当初假冒少林弟子的事。

“怪不得害怕,害怕就对了,这帮和尚最讨厌这种事了,你惨了老弟。”

程风荡反而吓唬何书言,害的何书言一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直到来到郑州少林寺。

走过少林寺的山门,三人来到大雄宝殿,宽阔宏伟,大佛慈眉善目,庄严肃穆,几人参拜完毕,走来一个年轻的小和尚,双手合十,和程风荡很熟的样子。

“阿弥陀佛,是您啊,程施主,是来找师傅的么?”

程风荡笑了笑,“是嘉乐小师傅啊,觉能师傅可在寺内?”

“觉能师傅不在,觉意、觉慧两位师傅在,程施主来了他们会很高兴的,这两位是程施主什么人呢?”

“这是阎王殿蒋阎王的女儿,吴笙诗,吴小姐,可是贵客。”

介绍完吴笙诗,程风荡随后不怀好意的指了指何书言,“至于这个嘛,这个叫何书言。”

这嘉乐和尚的眼神明显微眯,变的犀利了起来,“哦?原来如此,这就是何书言啊。”

瞥了一眼何书言后,转而客气的看向吴笙诗,“吴施主果然貌似天仙,二位请进吧。”

“二位?”

何书言轻声问了问。

“没错,唯独不让你进!”

嘉乐和尚转了转手腕,“不光不让你进,我还要揍你一顿呢!”

程风荡和吴笙诗立马识趣的让开,看起了热闹。

此时此景都在何书言意料之内,那嘉乐和尚,一点都没客气,在大雄宝殿就动起了手,抬手就是正宗的罗汉拳,何书言自知理亏,没有过多还手,一直忍让,这小和尚力道之大,内力之强,不比何书言差上多少,再加上至阳至刚的拳法,打得何书言双臂发麻。

那小和尚越打越起劲,正在何书言苦苦支撑之时,一道沧桑低沉的声音响起。

“嘉乐,住手吧。”

那小和尚闻言,愤恨的看了眼何书言,双手合十,不再说话。

只见两个老和尚走了进来,一个长的白净圆润,手上拿着一串细长的佛珠,一副弥勒像;另一个长得瘦瘦高高,眼似铜铃,满脸胡茬,背着一口大戒刀。

少林十觉僧,诚意能安灵,通慧可守静,胖的便是觉意方丈,瘦的便是觉慧方丈,十觉僧都是地阶高手,也是觉丰和尚的师兄,适才说话的,便是胖和尚觉意。

觉意和尚笑哈哈的走进了大殿,与觉慧和尚一起施礼,“程施主光临小寺,老衲有失远迎啊。”

程风荡施了一礼,“觉意大师容光焕发,气色依旧啊,觉慧大师秀外慧中,想必断杀刀法一定有所精进吧。”

觉意和尚拍了拍大肚腩,“老衲近来吃得好喝的好,这里不是说话地方,我们去内堂吧,程施主三位请。”

“两位大师请!”

五个人来到内堂,各自一个蒲团坐好,嘉乐小和尚给五个人端来上好的茶水后,便立在觉意身后,那觉意和尚十分客气。

“各位远道而来,吃些茶水,以解路途倦意。”

“大师,我这兄弟,有一事相求。”

“哦,小施主但说无妨。”

何书言立即施了一礼,“晚辈何书言,之前冒充贵寺门徒,实属无奈,还望大师见谅。”

觉意和尚一挥手,“小事而已,老衲不会放在心上,都是嘉乐自作主张,给小施主带来麻烦了,小施主有何所求,直说即可。”

“大师度量似海,果然慈悲为怀,书言听闻,药王柳治言,他老人家隐居贵寺,所以想要拜访一下,还望大师引见。”

觉意和尚笑而不语,觉慧和尚便说道,“小施主即知是隐居,又何必来叨扰?”

“实在是事关人命,书言这才不得已求之。”

觉慧和尚态度坚决,“他老了,救不得人了,小施主再寻他法吧。”

觉慧和尚话音刚落,只见觉意和尚摸了摸光头,“小施主若非要见药王,也可,只是有点困难。”

“师兄!”

觉慧和尚眉头一皱,看似不想让觉意和尚说出口。

“师弟无虑,小施主自会知难而退。”

何书言一看有门,赶忙问道,“不知大师所说何法?”

“药王与老衲曾经有言在先,不再过问世间之事,但若有人过得业洞,可以破例一见。”

“业洞?”

何书言从没听过这个名词,但是吴笙诗和程风荡却听说过。

“书言哥哥,算了吧,这业洞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就是就是,这柳老头可够难为人的,老弟,咱不找他了,天下能人多的是,大哥给你找别人。”

何书言没有理会,反问觉意和尚,“还请大师详细说明。”

“这业洞乃是达摩祖师闭关之地,祖师顿悟出关,此洞便有神奇之处,出此洞者,自能通慧,消除业障,故名业洞。”

“可为什么说,进去容易出来难?”

“业障难消啊,小施主,多少人出来后,神志全无,疯癫一世,连老衲师兄弟十人,也从没人敢进去过,奉劝小施主,还是放弃吧,已经几十年没人完好无损的出来了。”

何书言一听也打起了退堂鼓,原来这业洞进去要命啊,这可得三思而后行,“大师能否容我想想。”

“当然可以,小施主不妨在寺内多住些时日,寺中还是有些禅房的。”

众人聊了一会,便各自回了禅房,何书言茶饭不思,一心想着是否入洞。

吴笙诗直接推门而入,“书言哥哥,为什么不来吃饭,都和你说了,不要想了,那个业洞去不得。”

何书言坐了起来,“大壮,你对这个业洞了解多少?”

“这业洞也叫三业洞,能够引发人心底的三种业障,口障,身障,意障,传说里面能够看到未来,凡入洞者,十个就有九个疯着出来。”

“你不是吓唬我的吧。”

“我还是捡轻的说的呢,九个疯了,剩下那个,出来就自尽了。”

“就没有好好从洞里出来的?”

何书言不甘心的问道。

“那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达摩祖师就好好地出来了,可你是达摩祖师么?你有他那个本事么?”

“可是父母大仇未报,若不能找药王一问究竟,我实在是不甘心!”

“对了,你查找的事有什么进展么?”

何书言将凤凰岭众人的分析,说给了吴笙诗,吴笙诗坐到何书言身边,“那这么说?你怀疑是天星宫的人害了你父母?”

“对,所以我才要找到黑针的主人,查明他和天星宫的关系,以确认我们的猜测。”

“就不能用别的方法么?三业洞真的很危险啊。”

“你们阎王殿和程大哥都查不到,我和凤凰岭又能有什么办法,眼下只有这一条路了,你说的没错,毕竟关乎性命,所以我才犹豫不决。”

“别犹豫了,就算是……就算是为了我,我们再找别的办法好不好?”

看着吴笙诗楚楚动人的眼睛,何书言假意妥协,“那好吧,我不去了,你放心吧,我们另寻他法。”

吴笙诗一点都没有防备,“那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好,倒也真的饿了。”

第二天清晨,业洞外。

“小施主想好了么,昨日老衲见你态度坚决,说出这个是吓唬你的,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莫非小施主真要进洞?”

“我已经决定好了,烦请大师开洞吧。”

觉意和尚无奈点了点头,“好吧,阿弥陀佛,希望小施主好运,老衲在此守候,寸步不离,直到小施主出洞。”

何书言双手合十,“有劳大师了。”

伴随着呼啦呼啦的声响,洞口的石门缓缓移开,觉意和尚嘱托道。

“小施主切记固守本心,只要心境纯和,任何邪魔外道,都是梦中泡影,皆可一念破之,小施主请吧!”

何书言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的走了进去。

//

何书言拿起火把仔细照了照,洞内幽暗,但是并不潮湿,火把的光芒无法照亮整个业洞,微光所见范围有限,洞内的碎石随处可见,地面散落许多尚未腐烂的碎布块和木块,四周墙体多处划痕与血迹,仿佛经历过什么摧残,探索了大概半个时辰,何书言对业洞有了基本了解。

整个业洞通风良好,并没有什么不适感,除了一座断成两截的石床,就只有入洞前辈所遗留的杂物了,正在何书言观望之时,一阵阴风袭来,火把一阵恍惚,俶尔熄灭,忽见前方洞中有洞,火光熹微,何书言仗着胆子摸了过去,走了大约百步,有一小石室,五六步长宽,侧墙挂着一盏豆大火苗的油灯,隐约有一人侧卧于一石床之上,黑乎乎看不清面容,只是感觉他转了转头,何书言赶忙行礼。

“晚辈何书言,无意冒犯前辈,还望前辈见谅。”

“何书言?”

那人声音低沉,桀桀怪笑,“你来作甚!”

“前辈认识我?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你难道不是来杀我的么?”

“此话何意!”

在这种地方突然出现这个人,说出这种话,何书言倍觉可疑。

“当初在小台村,被你跑了,不然我连你一块宰了,没想到你居然找到了这里,正好,让你一家三口团聚。”

“踏马的!是你!”

何书言大怒,苦苦寻找的仇人,没想到就在眼前!

“是我又如何!他们苦苦哀求的样子真是让我兴奋,可惜,不能再杀一次,不然那该多有意思!”

随即那人狂笑,在狭小的石室内极为刺耳,何书言怒不可遏,抡起火把,却只是打中了虚影,砸在石床上断成两截,那人的声音又出现在何书言身后。

“就这点本事吗?何书言,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杀不了我!哈哈哈哈哈!”

“我去尼玛!”

何书言转身,顺着声音将半截火把扔了出去,却也只传来一两声落地的脆响,何书言慌忙四下观望,那人如鬼影一般,飘忽而不知所踪。

洞外,大家都被石门开启的声音惊醒,眼看着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吴笙诗等不急的要闯进去。

“算了,我进去找他!”

“快快快!拦住!”

觉意和尚说完,立刻上来几个少林弟子,拦在吴笙诗面前,那觉意和尚急忙劝阻。

“别急!别急嘛,你若忽然进洞,破了何施主心境,可就凶多吉少了!”

吴笙诗很不耐烦,“那怎么办,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个……不太好说,入洞一年半载的人不在少数,不消片刻而出的人也大有人在。”

“不管了,我就要进洞!我看你们哪个登徒子敢拦我!”

洞内,那黑影之人忽而东南,忽而西北,正在何书言急得团团转之时,那人却骤然停在了石床之上。

“我若杀你,易如反掌,不过却是无趣,不如我们换个玩法。”

微弱的光亮下,那人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猛地扎进了自己的心脏,血溅在何书言脸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当场愣在了原地,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身后火光骤然明亮,啪嗒一声,那火光落在了地上,映着匕首闪出暗黄的光芒。

“书言哥哥,你……你杀人了?”

何书言这才回过神来,缓缓转身,“大壮,你怎么进来了?”

“你……你的脸怎么回事?”

何书言一摸,这才想起那人的血溅到了自己脸上,“大壮!你听我解释,她是……”

何书言回头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躺在地上的人,正是宋可心,她头发散乱,那绝望的眼神,让何书言心惊肉跳,手脚冰凉。

而另一面,吴笙诗的精神也受到了极大打击,再加上小洞内一时缺氧,身体软软的晕了过去,何书言急忙去扶,却也只抓住了衣服,那衣服无比顺滑,竟然全部脱落,被何书言提在手里,只留下一具洁白的胴体。

少女侧卧于地,睫毛微动,几缕黑丝贴在白净的脸颊上,偶然一点水滴落下,滑过香肩,在春芽处滴落,微微起伏的小腹,勾勒出青春曼妙的曲线,交错的一双长腿,在火苗的照耀下,身姿跃动,何书言心跳加快,手心已经湿透,汗珠顺着脸庞往下淌,喉咙不住地吞咽口水,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根本移不开视线,而他身后,宋可心也睁大双眼躺在地上,真是前方天堂,身后地狱。

何书言用衣服将吴笙诗包裹起来,又合上了宋可心的眼睛,随后端坐于地,闭目静心,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心魔吞噬。

境由心生,朱子曰:必使道心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是以无私欲,则心可定矣。

程子曰: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内外,无将迎,故而无论动静,只需恪守本心,不必刻意思虑。

《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圣人与天同德,天地各安其位,万物生长繁育,我心向圣,自在平和。

山中岁月无古今,世外风烟空往来。

何书言睁开双眼,一丝精光闪过,身体内,一条看不见的经络豁然开朗,周围的一切也如泡影般消散,自己的火把安静的插在地上,哪里有什么洞中洞,只此一洞耳。

何书言拿起火把站了起来,喃喃道,“我这算是过关了么?”

“算是吧。”

另一个何书言从黑暗中缓缓走来,“我来,只是问你一个问题。”

“请讲。”

另一个何书言站在何书言的面前,四目相对。

“问题只有一个,一人,苍生,孰轻孰重?”

何书言想了想,张口说出了自己的答案,随后穿过另一个何书言的身体,向出口走去,另一个何书言的身体逐渐消散,在空中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记住你今天的选择,何-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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