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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古寨疑云之娘娘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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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寨坐落在异峰突起的九仙山上,山寨四周为险岩峻岭,奇峰异石横亘,绵延不绝。极目远眺,但见重重淡蓝色山影有如烟波万顷,浩瀚无涯,凭空托起高耸云端的一座神峰妙峦,茫茫然恍如仙境。从客店镇出发,燕云一行坐在手扶拖拉机挂箱里,只觉山路愈来愈狭窄,愈来愈崎岖,路面坑洼不平,满是裸露的顽石。好几次,因为坡高路陡,手扶拖拉机冒出浓浓黑烟,发出突突轰鸣,好似牛喘,行进极为缓慢,燕云不得不带着众女子下车步行一段距离,只将行李留在车上。

不知经过多少次曲折迂回,手扶拖拉机行驶到一处峡谷谷口处,驾车的乡民便拉下手柄刹车停了下来。驾车的乡民告诉燕云,从此处开始向山里进发,只能步行了。燕云让大家取下行李,塞了一元钱给乡民,带着众女子徒步走向谷口。杜鹃看峡谷地处险阨,周围山峦交错,群山环结,山体自然为障,巨石自成隘口,当真是车不能方轨而马不能并骑,心道无怪乎那乡民不愿再驾车前行。进入峡谷,两面陡壁耸峙,俨如一条通天夹弄,深谷清幽静寂,能感受风生风息,更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激越水声,显然是多迭瀑布在轰然作响。

杜鹃抬头朝岩壁望去,见岩石的颜色不一,想着有了话题,凑近朱鹮身边提出了疑问。朱鹮说,娘娘寨的地质结构由造山运动和第四冰川纪水蚀溶岩形成,地质地貌分布了震旦纪灯影组的石灰岩和白云岩,还有紫红色砂砾岩和灰绿色砂岩,算得上是世界上地质和地貌事件产生的典型事例。这一带的盆地和山体发育是六亿年前起始,经过加里冬运动使古老地台趋向于稳定,经过海西运动地槽褶皱回返形成巨大山系,经过燕山运动地壳受到强力挤压,褶皱隆起而成为绵亘的山脉,再经过喜马拉雅运动形成现代地貌格局。杜鹃与朱鹮在那里有问有答,对着怪石嶙峋的山崖指指点点,弄得其余人是一头雾水,听得不明所以。

慕容美妙听她二人唠嗑更是觉得索然无味,不懒烦地打断她二人的话题,说道:“你们两个叽叽歪歪地这运动那运动地说得烦不烦,我瞧着就该抓你们两个人去运动运动,到时候看你们还运动不运动。”

“杜鹃小魔头这是在考究我呢。”

朱鹮陪着笑脸说,眼睛瞧着杜鹃,话里有话,“我之前到这一带考察过,只是没去过娘娘寨。”

杜鹃吃吃一笑,不去理会朱鹮,故作惊讶非常的样子,对慕容美妙说:“慕容姐姐妙语禅机,接连三句运动意思却大不相同,一语道破反者道之动的本来。”

她这最末的一句话旁人都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燕云向她投去一道深沉含蓄的目光,颔首道:“道家的学说你都知道,不愧为宝藏女孩。”

杜鹃心里得意,嘴里却连声说道:“没有,没有。五一农场干校有位宗教协会的老道长,我听他说起过,这九仙山早年是道家的圣地,当地农民有个传说,说是道家先祖元始天尊坐下有十二金仙,其中的广成子就是在九仙山桃源洞修成正果。这娘娘寨也有个来历,说的是西汉末年,王匡、王凤发动绿林起义,娘娘寨有位叫成子高的踊跃响应,率领当地农人在九仙山建大营,操练兵马,用石块垒筑寨墙。寨墙高一仗五,厚六尺,只有正南方建有寨门供人车通行,也只有一条道通往山寨。”

慕容美妙见杜鹃说到这里便打住,问道:“后来呢,你接着说,怎么不说了。那成子高搭了个寨子,聚众造反,结果怎么样啦?”

杜鹃瞪大眼睛,小嘴张得大大的,脸上做作出惊诧的样子,哎呀一声,“那老道长没有说了,且听下回分解吧。”

慕容美妙耸动冰肌秀骨的香肩,哼了一声,“你就跩吧,等会上山了,找到那个叫牛超来的牛道士,还怕他不告诉我们。”

一行人在峡谷里逶迤穿行,一路谈笑风生,观望沿途的旖旎景色,走过一片绿浪滚滚的楠竹林,又走过连片的古树群落,再沿着一条山石铺就的石阶攀缘而上,终于来到娘娘寨山门前。

山寨倚山踞岭,耸立在云缠雾绕的峰巅,很有几分气势。看着淹没在杂草丛中的残垣破壁,所有人都深深叹息一声。走进石寨,可以看到,寨内有大小石板屋千余间,围城的石寨周长有二十多里地,寨墙由块石、条石、片石大小间压、缝隙填塞碎石土渣砌成。寨墙上留有哨口、箭窗、滚木擂石发座、烽火台的残迹,内墙半腰有四尺宽的巡道,面临山道的寨墙另设有铸铁土炮,炮身已毁。

朱鹮找了个烽火台的遗存站定,从地质背包里取出一个风水罗盘来,测量一阵子后,问杜鹃道:“你看出这里面的门道没有?”

杜鹃掏出布裙口袋里的手绢,擦擦汗水,说:“朱鹮大姐你想说这个石寨是按九宫八卦布局吧,好像可以占测到九个等分和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有些故弄玄虚,搞得挺神秘的。”

黄鹂四下张望了会,说:“找不到和小日本干仗的痕迹。听老农说,以前有人在这里找到过没有爆炸的炮弹,想敲开来做物件,结果被炸死了。”

看朱鹮站在那儿有模有样地测风水,全然一付妙悟道法的架势,慕容美妙躲到燕云站立的阴影里面,接过燕云递给她的军用水壶,抿了口水,娇慵无力地说道:“整这些二四五六有用么,糊弄鬼呀,一颗炮弹打过来,还不是什么门都无门。咱们赶紧走,去那个娘娘庙躲一躲荫。”

燕云笑着摇摇头,正待告诉慕容美妙,朱鹮其实是想寻找那条通往山下的隐秘通道,却被灵猫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

原本趴着打瞌睡的灵猫,嗖地从杜鹃背着的地质包上蹿了下来,径直扑向不远处的一堵垮塌的石墙,奇怪的是灵猫只是站在乱石堆上死死地盯着什么,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发出警告的吼叫。少顷,打石墙后面伸出了一颗蓬头垢面的脑袋,一双乌黑的眸子清明透亮,在暗处熠熠生辉,正往这边瞧着,眼神却是怯生生的。

杜鹃舔舔嘴唇,吹声口哨召回灵猫,喊道,“喂,墙后面的姑子,你出来吧。”

看对方没有反应,杜鹃又喊道,“没事的,灵猫不会伤到你的。”

石墙后的脑袋依然在原处不动,那双黢黑铮亮的大眼睛依旧朝这边胆怯地张望着。黄鹂提高声调,跟着喊了几声“过来”,还是没有动静。丛小凤忽然一下想到了什么,朝石墙后的女子接连打出了几个手势,那女子回了一个手势,慢慢从石墙后面走了出来,脸上大有戒惧神色。看那女子时,只见她披着蓬松浓密的长发,发梢上沾着草屑泥土,瘦削的脸上脏兮兮的,混着汗水和油渍,个头小小的发育不良的样子,体态却是成熟的女性,看上去已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她身上的衣裤破乱不堪,上衣显然短了一大截,露出了裤腰上扎着的一根稻草绳。女子一步挨一步挪到丛小凤跟前,眼睛却是偷偷地瞄着慕容美妙,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

慕容美妙远远地站着,奇怪地问丛小凤:“你刚才跟她比划了什么,她是不会说话吗。”

丛小凤比划着手势,应道:“她是聋哑人,我用的是手语。我会的不多,不过,好像这个姑子会的也不多。你等下,我问问她叫什么。”

那女子看着丛小凤的手势,睁着眼睛想了会,边比划着边蹲在地上找了个石子写下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丛小凤瞅着地面,仔细辨认了一下,说:“她说她叫林中仙子,好像是娘娘庙里的牛道士给她起的名字。”

嗤地一声,慕容美妙刚喝了口水,喷了出去,“她叫林中仙子,她这个鬼样子像仙子?”

杜鹃担心林中仙子看出了什么,给了她一个斯文温柔的微笑,又去放下地质背包,在里面翻出了一颗陀螺糖递给她,而后对慕容美妙说:“林中仙子是一种鸟的俗称,也叫绶带,属于蜂鸟的一种,我们这边只看到过白绶带。”

黄鹂瞧着丛小凤不停地和林中仙子打着手语,羡慕地说:“我认识你那么长的时间,都不知道你还会手语呢。”

丛小凤腼腆地笑笑,说:“我有个表姨,是个聋子,十聋九哑,不会说话,我小时候去他们家,学了些手语。就是不知道这林中仙子的手语是谁教的,大山里头,总不会有聋哑学校和手语老师吧。”

慕容美妙说,“你再叫她在地上划几个字,不就晓得啦。”

话语充斥浓浓的不耐与倦怠。

朱鹮收拾好风水罗盘走过来,说:“只怕她会写的字满不了一箩筐。”

丛小凤点点头,爱怜地看看林中仙子,说:“正是。我告诉她我们要去娘娘庙,她愿意带我们去。”

林中仙子朝着所有人憨憨地一笑,又去瞄了眼跟在杜鹃脚边的灵猫,领头走出了石寨已经颓废的寨门。

跟着林中仙子在山道上转悠了半个多时辰,一行人来到了一处深谷,谷口错落有致地立着四棵古银杏,每棵粗六尺,需二人合抱才能围住,树的华冠形同巨伞,高大巍峨。林中仙子对丛小凤比划了个手势,告诉她古树的树龄达千年。丛小凤大感惊愕,伸伸舌头,站在大树前虔诚地拜了一拜。绕过古银杏,可以听到淙淙流水声,循着水声走过去,是一座水潭。但见水潭呈墨绿色,深幽莫测,潭边松柏密匝,乱石狼藉,透着股子阴森气息,令人心惊目弦,毛骨立寒。

几位女子伫立在潭边,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都默默不语。燕云伸手去试试水,说道:“这里的水太深太惊人,不要下去洗,你们可以找个浅些的地方清洗一下手和脸。”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噗通一声,林中仙子已经跳到了水里面。燕云冷不防吃了一惊,正待跃入水中捞人,却见林中仙子笑嘻嘻地从水里探出嘴和鼻孔来。

潭水清亮,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林中仙子划水的动作,虽然姿势笨拙,形如狗爬,却游得自在。显而易见,林中仙子会错了大家的意思,以为人人都想下水戏耍一番。丛小凤赶紧招手,让林中仙子上岸来。等林中仙子湿漉漉地从水里爬出来,燕云让丛小凤帮她擦干身子,想办法换件干净衣服,自己则沿着水潭边的小道走得远远的,慕容美妙也跟了过去。

杜鹃对丛小凤说,林中仙子既然已经湿身,干脆就帮她好好洗净身上的污垢,好好梳理一下她的头发。杜鹃拿出背包里的毛巾和一小块肥皂,让丛小凤用手语指导林中仙子配合伸臂转身,黄鹂与朱鹮也在一边动手帮忙浇水擦拭。随着从头到脚的细心清洗打理,林中仙子的本来面目慢慢显现出来,等到她干干净净地坐在潭边的圆石上,羞答答地看着澄澈如明镜似的水面,眉宇间隐隐地带有几分忧郁,在淳朴和渴望中显露出自然纯真的美来,杜鹃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安徒生童话里的小美人鱼。杜鹃心想,或许是这里山清水秀的滋润,自然生就出林中仙子这样的美女来。黄鹂与朱鹮满脸讶异,丛小凤居然是一付花痴的呆样,眼珠子在林中仙子身上滴溜溜地打转,说不出话来。

杜鹃平复一下心情,看看林中仙子瘦小的身躯,思忖一会,从背包里找出了自己换洗的内衣和仅剩的白色土布长裙给她换上,又翻出了一双圆口白布鞋。丛小凤从行李背包里找出了一支白色的发箍,去套到林中仙子的头上。梳洗打扮完毕,四位女子便带着林中仙子去与燕云他们会合,心里都在想,等下慕容美妙看到焕然一新的林中仙子会是什么表情。

看到燕云和慕容美妙时,两人正站在山道边的一处凸凹怪异的石崖前,石崖上镌刻着黑松坡三个大字,字的左近一溜过去,还歪歪斜斜地刻着一些神秘诡异的符号,有些符号有被钢钎破坏过的痕迹,以致形体残缺。慕容美妙双手死死地抓住燕云的一只手臂,心神不定地瞧着摩崖石刻,因为紧张慌乱,对走到身边的人如同视而不见,即令杜鹃有意将林中仙子推到她的跟前。

朱鹮走上前来,看看石崖上的字,信口念道:“黑松坡,鬼又多,画道符,神过鬼不过。”

听见有人念叨鬼,慕容美妙打了个寒颤,恼怒地说:“什么鬼,什么符,你没瞧见人家害怕吗?”

朱鹮陪了个笑脸,抱歉地说:“这是当地人说的顺口溜,当然是迷信啦。”

杜鹃看此处岩深谷虚,山嶂蔽日,阴风低号,四周树叶沙沙作响,丛林中斑驳光线闪动,宛如幽灵作祟,颇不似道家探幽寻真之境,倒像道士做法的禁地。听到慕容美妙与朱鹮的对话,杜鹃辨认一会道符,神情凝重地对朱鹮说:“看来有人不愿意闲杂人等上山,只怕等下我们想要进庙不会那么顺当。”

燕云目光清冷,桀骜地瞪着石崖上的符咒,问道,“何以见得?”

朱鹮随后跟了一句“同问”。

杜鹃轻抚一下下颌,指着画符说:“很明显呀,这画符分别是两个时期铭刻上去的,相隔少说也有一百年。早前画的是云篆,都是祛病消灾的平安符、太岁开运符、五鬼招财符、姻缘符和文昌符,用的是篆体字,是几个字重叠成符,模仿虫书鸟迹,文势曲折,有云雾缭绕的气象。这后来弄上去的道符是宋楷和隶书,图形缺乏变化征兆,古板呆滞,赤裸裸地表现恐怖,画的要么是催命符,要么是咒凶犯岁的符箓。我估计这些凶符多半是想画出来克外乡人的,附近的山民倒是不妨。”

黄鹂见慕容美妙听了杜鹃的话后立时脸色发白,忙对杜鹃说:“那也简单,你等下给我们每个人画一道逢凶化吉符,不就拉齐了。”

杜鹃不以为然地笑笑,揶揄道,“这种鬼画符的东西你也信,何况这符也不是随便就可以画的。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的时候,需要做到中有神气穴,内有坎离情,你当是小朋友办家家。你要是心里怕怕,我帮你念咒得了。”

说着装模作样地摆出一个单盘腿姿势,左手捏个法指,口里振振有词念道:“天为我屋,地为我床,五岳山川,为我桥梁,玄斗元精,为我衣裳。藏身七元,流火他乡,渡我太乙,过我白元,灾不能干,兵不能伤,当令我身,变成黄鹂。”

最后四个字明眼人都听得出来是给篡改了,黄鹂佯嗔诈怒,抬手去杜鹃圆圆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掌。她两人这一嬉闹,慕容美妙的紧张情绪顿时缓和下来许多。

杜鹃指指前路,说:“刚才我不是念了么,山川都是桥梁,我们赶紧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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