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裙少女柔柔一笑，“月家排行老三，月琉璃。”

她又指向一脸不情愿的青衣少女，“林家排行老五，林青青。”

沈清婳淡笑，“沈家排行老九，沈清婳。”

“什么!”林青青惊讶，“你就是那个沈家灾星!”

月琉璃脸色一变，倒不是因沈清婳是灾星，而是因沈清婳沈家人的身份，忙给林青青使眼色。

之前她觉得沈清婳说话有些意思，起了结交之心，如今有了这层身份，反而要忌惮几分。

林青青也意识自己莽撞，起身恭敬道歉，“是我口无遮拦，这里给九小姐陪不是。”

林家只是三流家族，根本无法与四大家族之一的沈家相比。一旦得罪沈清婳，后果林家怕是承担不起。

沈清婳摆摆手，“无事，这些都是老黄历了，我倒要谢你们还记得我。”

林青青没料到她如此心平气和，忐忑坐下，却没了之前的随意。

一桌无话，用完饭，碗盘还没撤，沈清婳准备起身告辞，还留下一片金叶子。

两人以为沈清婳要付饭钱，忙拒绝。

“你们误会了，这钱是给那粉衣婢女看伤的。”

沈清婳看了眼林青青，笑得微妙。

两人意外，大概没料到沈清婳会记挂一位低贱婢女。

林青青眼眸躲闪，有些心虚，是她之前冤枉了小莲，不提这事，她都快忘了。

粉衣婢女一惊，连忙行礼道谢，其他婢女只艳羡看着。

“林家?月家?”

后院里，沈清婳边走边问燕野。

燕野低声道：“林大人是太医院院使，正五品，月大人是国子监祭酒，正四品。”

九商不与官场打交道，百食楼只了解这些表面，翡翠谷阁可能更了解世家内宅的事。

沈清婳点头，看不出情绪。

“……可要找人‘照顾’一下林小姐?”燕野迟疑开口。

沈清婳挑眉，琢磨出味儿来，笑道：“犯不着，不过一个涉世未深的世家小姐罢了。”

燕野瞄她一眼，没再提。

沈清婳从后院离开，换了一身红衣男装，朝红花楼而去。

今日红花楼的姑娘们有些反常，频频不时看向三楼。

沈清婳找了一处偏僻地，给姑娘塞了碎银。打探道“今日可有什么大人物来?”

那绿衣姑娘欢喜接过，身子往沈清婳靠近了几分，娇媚道:“公子好生俊俏啊！”

沈清婳面色不变，拨开抓她手腕的那只手，“姑娘还是放尊重些。”

绿衣姑娘见沈清婳神情冷淡，也识趣没有再靠近。

“公子想知道什么，奴一清二楚，可今日这位是不能随便接近的，如果冲撞了，脑袋可是要……”绿衣姑娘比划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沈清婳看向她手中银子，给她一个再废话就收回的眼神。

绿衣姑娘脸上讪讪，无奈道:“公子可知四大家族之首的君家?”她暗示地指了指三楼。

“君家可请了什么客人?”

“……都是各大商行的老板。”

绿衣姑娘沉吟道。

“没有生面孔?”沈清婳蹙眉。

绿衣姑娘摇头，“奴不过是小人物，哪里能知晓那么多。”

沈清婳点头，挥手打发人离开。

她开始在红花楼兜圈子，入眼的都是男女大胆亲热的戏码，还碰到了几波酒鬼和纠缠她的姑娘。

时间渐渐流逝，午时已过，她本就提早来的，如今没见到人，才确定洛凤卿没来红花楼，她也不知是庆幸多一点儿，还是失望多一点儿。

身上染了脂粉气，沈清婳又熏又闷，不知不觉走到红花楼的后花园，她缓步而行，渐渐压下烦乱的思绪。

前方假山处蓦然传来男子喘息，女子娇笑。至于什么事，沈清婳都懒得猜，早已见怪不怪，毕竟在青楼，也用不着躲。

不过，沈清婳不自觉步子放轻，脚下一靠近，瞬间感受到一股炽热锐利的视线。

沈清婳抬眸，见假山处倚靠着一位妖气的粉衣男子。

他衣襟大敞，仰头喘气，胸前还有一位红衣女子垂头软靠，连连娇吟。

男子双手扶在那女子肩头，也不知是要使人靠他近些，还是要使人离他远些。

如果忽略男子凤眸恨恨瞪她的目光，还真是一出活色生香的大戏。

沈清婳距离五步之遥，女子背着她，自然不知其容貌，可那貌美男人却正朝向她。

他身形修长，通体贵气。

一双凤眸，眸色荡漾，尽显风流之态，白玉般的脸庞绯红一片，粉唇掀起，正大口喘气。

沈清婳被那张俊颜微微晃眼，心下有些异样。

不过，她不想打扰别人“好事”，抬脚要走。

“站住!”

粉衣男人冷喝，凤眸死死盯着沈清婳，声音却与风流长相不符，清清冷冷，似冬日寒风。

沈清婳脚步一顿，竟觉得那声音透着几分脆弱。

“少主，您不如就从了人家吧！”

红衣女子媚笑，也不理沈清婳这个旁人，抬手要挑开粉衣男子的白玉腰带。

“滚!”

粉衣男子狠狠踹了女子一脚，自己则靠着假山软软滑下，似乎耗尽全力。

他也不看妖娆女子一眼，凤眸一直盯着，一直望着沈清婳，眸底下的惊涛骇浪只有他自己清楚。

沈清婳轻叹，明白这不是什么你情我愿，而是一出“强人锁男”。

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后，心里那点儿犹豫也消失殆尽。

这粉衣男人不是别人，就是那要跟她退亲的未婚夫，君无恙。

见红衣女子小脸疼得惨白，捂着腹部，就这样，还非要往君无恙身上扑，又是叹息一声。

沈清婳走过去，蹲下，阻了红衣女子。

“公子难不成想要三人一起?”红衣女子虚弱笑道。

沈清婳一愣，戏谑道：“我就算有那份心，也没那份力啊。”

红衣女子不解，君无恙则瞪了她一眼。

沈清婳看过去，见他呼吸急促，忙给他把脉。

果然，脉象紊乱，不似常人。

沈清婳轻扶他坐正些，侧头低声道：“慢慢呼吸。”

君无恙不知怎么，任由她扶自己，听话的很，只拿那双眼尾泛红的眸子望她，手指不自觉微微扯沈清婳的衣袖。

沈清婳自然没察觉，右手正轻轻安抚他的后背，本想给他顺气，见他衣襟大敞，虽只露出修长脖颈跟白色里衣，但犹豫半晌，还是没碰那处。

医者本无男女之分，可谁让她和君无恙有婚约这层关系在呢。

传闻君无恙病痨，看来就是指这喘症了。

红衣女子也看出了些端倪，神情怯怯，不敢再上前。

沈清婳没心思管她，低声问君无恙，“可好些了?”

君无恙轻轻点头，“去马车，那里有药。”

沈清婳心下怪异，这人好像知道她是谁一样，也不见外。罢了，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

君无恙还给师父解过围，而她还要拖延与他的婚事，就当回报了。

沈清婳起身要抱，君无恙双腿移开，瞪她，搞得她像什么登徒子一般。

沈清婳一细想，也察觉不妥。君无恙是男子，他也穿着男装，男人抱男人，看着的确不像话，更别提君无恙还有君家少主的身份。

轻咳一声，沈清婳把男人左臂抬起，扶他往院外走，男人身上泛着幽幽檀香，隐隐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脑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快得她没有抓住。

“我们是不是从哪见过?”沈清婳低声呢喃。

君无恙猛地看她，目光透着审视，眸底涌起火光，可余光瞥见沈清婳左腕上的檀木佛珠，又缓缓垂下眼睑，睫毛颤动，轻声道：“莫要与我套近乎。”

沈清婳差点以为这人要推开她，一听这话，怪异看他一眼，这人脑回路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红衣女子慌忙起身，拦在两人身前。

君无恙一个眼神也没给，沈清婳蹙眉，这姑娘不仅想“霸王硬上弓”，还害君无恙犯病，怎么看都不无辜。

“姑娘还有何事?”沈清婳淡淡道。

红衣女子张开双臂，高喝：“你不能带他走!”

沈清婳眼皮跳了跳，看了眼君无恙，见他眸光杀气森森，心下叹气，这女人怎么就那么没眼力见呢。

“我们不走又怎样？难道都给你睡？”

沈清婳随意一说，却惹得君无恙又瞪她一眼。

红衣女子微愣，脸色一红，低声道：“如果君少主走了，奴怕小命不保。”

“那又如何?”沈清婳一脸冷漠。

红衣女子擦泪，跪地磕头，哭道：“求饶了奴一条贱命吧！”

“不用理她，自会有人处理。”

君无恙虚弱道，一句话便决定了这人的命运。

沈清婳也不废话，带人径直离开。

红花楼侧门，原本排满了马车，如今只剩零星几辆。

重阳一见男装的沈清婳扶着主子出来，还愣怔了半晌。

九小姐怎会在红花楼?

可看主子发白的脸色，便知是发病了，也顾不上其他，疾步来接人。

君无恙轻瞥他一眼，对沈清婳道：“扶我上马车。”

沈清婳看了眼不远处宝石装饰的马车，还别说，她真有些好奇里面长什么样。

又看向黑衣白发的护卫，见他表情惊愕，似乎在出神。

“可是找到君少主了?”左边跑来一人，君无恙瞥见，低头掩袖，猛咳起来。

沈清婳瞅他一眼，把人扶进马车。

一进车内，檀香缠绕，身后翡翠玛瑙珠帘叮当响。里面有软蹋和茶案，还摆放着四四方方的紫檀木棋盘，上面白黑棋子，晶莹剔透，直晃人眼。

“懂棋?”

君无恙斜靠在软蹋上，随手打开右侧的小格，拿出一个白玉小瓶，吃了一颗黑药丸。

咽下后，他眉头微微皱起又慢慢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