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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生活困苦 知青们克难攻坚

胡枫迷仙 有缘人出手脱险

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由扎根农村到勇跃回城的思想变化,绝不是一蹴而就发生。这也是由主、客观两个方面因素而促成的。而且客观因素占主导地位。就算知青们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安家落户思想根基没有打牢,如果没有抽调回城的政策,不给他们这个机遇,回城也不会变为现实。至于到后来知青们争抢回城,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他们所处的生产生活环境,实在是太艰难困苦了。一般的知青是熬不到头的。全国七千多万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真正在农村安家落户、扎根农村一辈子的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下乡在红旗公社敖杆大队这三十多名知青和其他大队、其他公社知青比起来,生产生活条件还算是好的。敖杆大队自然条件比公社其他大队要好一些。敖杆地处平原,离连绵的山脉距离很远。管辖土地边缘偶尔有一、两座山丘,严格上说那不能算作山。只能说是日积月累形成的大土包子。不信你把这些山丘一挖到底,估计也不会碰到岩石。不过这山上还是种不了农作物的。各种树木长满山坡。特别是松树密布遍山。上级是不允许毁林种田的。

敖杆大队知青从下乡来到红旗公社那一刻起,就有优越感。他们来到农村的当天就有所感受。所有下乡来到红旗公社的知青几乎是同一天到达。公社知青办早已把分到各大队名额定好。知青下车后,按照姓名到指定地点排队,由各大队领导把知青接走。去敖杆大队的知青还没等排好队,敖杆大队李书记就拎着名单走过来。

没等走到近前,李书  记就说话了:“同学们,我是敖杆大队书记,你们是去敖杆大队的知识青年吧!要是的话,我念到名字的跟我走。”

李书记一边念着名单,一边核对人数。同学们一边答应着、一边整理自己的物品,可就是没有人离开原地。

李书记走了几步,发现没有人跟他走,便停住脚步。这时,知青中有一个小伙子说道:“李书记,我们连行李带箱子一次拿不走,剩下的东西放哪儿啊!”

李书记听后一拍脑门说:“都让我给忙忘了。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叫马车。”

敖杆大队早已准备好五辆马车。头一拨来到公社,在院门外等候。他们想到城里的学生爱干净,来之前把车马绳套都洗刷一新,铺上崭新的炕席(就是用高梁秸杆编制的席子)。车老板也都是选有些文化素养的贫下中农社员担任。去别的大队知青还在原地等候,敖杆大队的五辆马车拉着三十多名知青和他们的行装,已经浩浩荡荡离开公社大院。

跑在最前面的第一辆马车赶车人是老贫协纪老大,李书记就坐在这辆车上。李书记打量一下之前跟他说过话、坐在马车后辕上的那个小伙子,用手指了指,问身边的知青他叫什么名字。知青告诉他叫郑方同。李书记从衣袋里掏出公社给他的知识青年简历表一看,第一个名字就是郑方同。汉族、一九五一年生,曾任班长。

红旗公社距离敖杆大队并不太远。知青们还没等缓过神来,马车己经进村。敖杆大队开天辟地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来这里插队落户,而且一抹色城里知识青年。所有的贫下中农、社员群众、男女老少都放下手中活计离开家里。他们不仅挤满大队,连通往大队的大道两旁都站满人。小学校都不上课了,小学生们分两排夹道欢迎知识青年。负责在家里组织欢迎知青的刘大队长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教小学生们喊口号。

就在这时,接知青的马车队驶进大队部。小学生们喊着欢迎口号,青年社员帮着卸行李物品。李书记让知青们排好队,他念到名字就向前一步,以便相互熟悉。大家认识后,他作重要讲话。并宣布知识青年郑方同为知青点长。他讲完话后,刘大队长说:“这三十多名知识青年,是领袖派来的。今后就在我们敖杆大队安家落户啦。他们来我们这里人生地不熟,谁也不能欺生。他们有难事儿,大伙都得帮忙,谁都不能看笑话。现在大伙儿都过来唠唠嗑、熟悉一下吧!”

就此,知青们在敖杆大队安顿下来。按照国家政策,知青下乡头一年仍然享受城市居民待遇。供应一定数量的细粮和肉、蛋。每名知青拨给二十元钱安置费。大队考虑知青们都是不满二十岁的娃娃,在城里念书,吃饭,穿衣都是家长照料,没有独立生活能力。自己做饭烧柴都有困难。李书记经过调查了解知青中没有会做饭的,特意抽调两名贫下中农出身、干净利落女社员给知青做饭。两名女社员挣大队平均工分。

过了一段时间,郑方同想到知青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怎能让人家伺候我们呢?他决定知青自己做饭。就把这一想法向李书记做以汇报。李书记也很希望他们这样做。于是,郑方同在队伍中挑选两名愿意做饭的女知青,进行重点培养。做家常饭菜、特别是大锅饭菜,不像饭店里厨师,需要较长时间学习培训。很快两名女知青就掌握了做饭、烧秸杆的要领,能够熟练的做饭炖菜了。

下乡头一年,知青们的生活、具体地说也就是伙食,还算说得过去。到了第二年麻烦就来啦。安置费没有了、城市居民细粮、肉蛋待遇没有了。和社员一样,生产队每人分给三百八十斤口粮,还都是毛稂。需要自己加工。苞米还可以,直接加工成面粉,要是高梁谷子去壳,一百斤毛粮磨成米也就剩七十斤左右。一个年青人一天平均不到一斤粮。根本就不够吃。

去年的时候,由于没有分口粮,吃多吃少有大队担着。可今年就不好办啦。吃菜也成了大问题。农村社员家家都有园田地。就是自己院子里的菜地。人家会莳弄菜地,合理种植蔬菜,吃菜都能够自给。夏天有黄瓜、豆角、辣椒、茄子等青菜,冬天有土豆、地瓜、萝卜、大葱等,吃菜不犯愁。家家几乎都养鸡、鸭,日子过的好的人家还养猪羊,逢年过节还能见到荤腥。

大队盖知青点的时候,考虑到知青吃菜问题,特意给他们圈了一个大院子。毁了大队两亩耕地。这个院子除了盖两趟房屋以外,还有一亩多菜地。按照正常情况,这些菜地莳弄好了,知青们吃菜应该不是啥大问题。可这些城里的学生,不懂得如何种菜。按照社员交给的方法,该种啥也都种啦,但由于田间管理不到位,收成一塌糊涂。种的黄瓜、豆角之类的夏季蔬菜,秧子都没有长起来。果实瘦小,老早就吃光了。种的过冬蔬菜,像土豆、萝卜、白菜之类的蔬菜,长的也都干干巴巴,还没等正式进入冬季就已经吃净。原来挖好准备冬藏蔬菜的大菜窖,也没有派上用场。进入冬天,知青们到了最难熬的日子。

距离队里分口粮还有两个月的时间,青年点已经没有粮食吃了。一天下午,做饭的女知青把苞米面口袋抖落干净,勉强贴了一锅大饼子。到了饭时把大饼子铲出来,放在大铝盆里,等待知青们收工回来。现在炊事员做饭可太省事啦。不用做菜,也没菜可做。前两天吃饭还有大酱就饭,现在酱缸已经见底,没有一点酱了。更加省事的是今天晚饭,只贴一锅苞米面大饼子,就没有面可贴了。要放在平时,这些人吃饭至少得贴两锅。炊事员考虑同学们干吃大饼子烧心,把盐口袋里的大盐粒抓了两把,擀成盐面,放在碟子里,供大家吃大饼子时蘸着吃。

到了冬季,农村社员都是一天两顿饭。不到下午四点,知青们都回来吃晚饭。炊事员宣布,今天每人只能吃一个大饼子,没有粮食啦。大家听完后,蜂拥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抢着吃大饼子。手快嘴快的已经快吃完两个大饼子。杨丽丽爱干净,洗完脸才来吃饭,刚要伸手去拿盆里仅剩的一个大饼子。有一个男知青也想吃这个大饼子,但距离较远,他见杨丽丽要伸手,老远朝大饼子吐了口唾沫。杨丽丽气的甩手走了。这个男知青没用几口就把大饼子吃了。杨丽丽饥饿难耐不说,还受了委屈,坐在板凳上哭了。马向锋了解情况后,就要打男知青,大家齐力把他拉住。各自散去。

郑方同和大队李书记去公社反映知青粮食不够吃和没有菜吃的问题,天黑前才回来。别的大队也存在这种情况。公社已经调拨粮食和蔬菜,让他们明天来车拉。郑方同忙活一天,饥肠辘辘,忙跑到饭堂想找点吃的。可盆底透亮、锅底朝天,没有任何可食之物。做饭的知青告诉他晚饭发生的事情,说她俩也没有吃晚饭。郑方同听完后,不知是他饿大劲了还是累着心了,老半天没缓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告诉两名炊事员,去社员家借一盆苞米面,明天就还他们。嘱咐她俩把明天早饭做足。说完就走了。

吃了上顿饭没有下顿饭的事情,不光是发生在知青点。个别的贫下中农社员家里也是这样。张家大户的老贫农张老五,给生产队赶车。家中一共八口人,六个孩子。都没有上学。最大的女儿十四岁,已经参加生产劳动,挣半拉子工分。按正常情况说,孩子多、年龄小,吃的少,每人都是三百八十斤口粮,吃饭应该不是问题。可张五他家年年粮食不够吃。每年都差一两个月没有粮食吃。年年靠队里救济。

张五不过日子、老婆管不了他。他常拿粮食换豆腐换酒。社员们有反映。队长经常说他,也曾告诉豆腐匠和酒坊不准收张五粮食,可就是没有控制住他。张五家日子过得很糟糠,家徒四壁。几乎是没有任何家具。炕席都没有整张的。整个土炕上东一片、西一片的破炕席,来个客人就当垫子坐了。院墙倒了也不垒,园子里的菜莳弄的也不好,跟知青一样,入冬不久就没有菜吃了。

郑方同躺在炕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肚子饿的“咕咕”直叫。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穿鞋下地,到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喝进肚里,以缓释饥饿。回到炕上,他突然想到李书记从公社回来的路上跟他叨咕大队要建地下贮存窖的事儿。

大队计划要建设一个能贮存蔬菜、水果的石头窖。需要到两家子大队石头山上采石。想从各小队抽调社员。大队统一办伙食。这件事对郑方同有很大诱惑。青年点靠公社救济那点粮食蔬菜吃不了几天,长久靠救济也不是办法。知青要是把这个活儿承担下来,起码解决吃饭问题。他想连夜去找李书记汇报自己的想法,看时间太晚,农村社员睡觉早,会打扰人家休息。只能等到明天再说。

一大早儿,郑方同跑到李书记家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李书记听了非常高兴。他正琢磨怎样从各小队抽人。各小队给的人能否顶愣?壮劳力不舍得给你,给的人是否能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开山劈石可不是闹着玩的。

郑方同把想法一说,解除他的疑虑。他当即做出决定:从各生产队抽调八辆马车,暂分为两组。四辆一组;知青也分为两组。男知青由郑方同带队,带四辆马车上山采石。女知青由老贫协纪老大带队在地窖拉土。地窖选址后,用拖拉机推开地基。深度两米以上。长三十米、宽十米的大菜窖,挖出的土方数量大,需装上马车拉到低洼的草垫子铺平。女知青就负责装、卸车。李书记告诉郑方同采石头又累又苦,还得有窍门。让大家作好准备,他派一名老石匠去指导采石。

次日,懒洋洋的太阳刚刚升起,也就是上午七点多钟,两队人马同时进入阵地。女知青跟随纪老大来到大队部西边。拖拉机早已把土铲出一大堆,四辆马车在土堆前等候。纪老大找出四个人跟车卸土,其他知青装车。不大一会儿,四辆马车装满。装车的休息,卸车的上车。到了草甸子,卸完车、马车走后,知青们还要把土堆铲平,等待下一趟拉土车到来。

郑方同等十几名男知青带着复杂的采石工具,在老石匠指引下,坐四辆马车来到两家子大队南山脚下。老石匠在山底边转了一会儿,找到一处别人曾开采过的石窝子,留下的石茬子历历在目。大家赶过去找好位置。车老板卸套放牲口,知青们操铁锹铲除岩石上面的小树、杂草和浮土,把岩石层露出地表。采石就要开始。

老石匠从麻布缝制破包里拿出手锤、尖铲、铁楔子。附下身来,用嘴吹了吹岩石上的浮土,找出陈旧的裂纹。左手握铲、右手抡锤,不大一会儿就打出几个石窝。他把楔子放在里面,用手锤敲牢。告诉郑方同他们,从两头用大锤均匀砸楔子,直至把石缝撑大,使石头分离。再用撬棍把石头撬走。太大的石头还要分解,块头大小以能够装上车为标准。

郑方同他们换班抡圆大锤,逐个砸铁楔。有时铁楔蹦出,放里再砸,一块大石头很快被分离出来。他们手震麻了,虎口都渗出血液,内衣被汗水湿透,棉袄都脱了,谁都没叫苦喊累。午饭都没有集中吃,谁饿了就啃一口大饼子,渴了喝一口燎壶里的凉水。他们在赶时间,太阳落山之前要装好车,尽量在天黑之前赶到家。

由于是第一天、也是头一次干这样的活计,尽管大家竭尽全力,劳动成果还是不尽人意。太阳已经被大山吞去了半边脸,马车还没有全部装满石料。郑方同还要继续开石,老石匠叫住他:“郑点长,书记说了,采多少算多少,千万不要贪黑。”

郑方同看大家累的也干不动了,答应一声,准备收工。

正在这时,从远处跑过来一个女生,穿着打扮不像农村姑娘。只见她上身穿绿色旧军服,下身穿浅蓝色裤子,脚穿解放牌黄胶鞋。斜背着一个绿色大背包。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鼓鼓囊囊的。高高的个子、梳俩小辫子。本是白皙的脸庞,可能是由于着急奔跑,泛起红晕。小嘴不大嗓门不小,只听她老远就喊:“你们是敖杆大队知青吧!山上放羊大爷说你们要回去了,捎个脚,我是两家子大队知青叫胡枫,去你们那儿找杨丽丽。”

知青们相互探望是常有的事儿,郑方同看着她面熟也没有多想,随口说了一句:“上车吧!”

知青们收拾好工具,上车各自坐好。伴随车老板吆喝声,马车踏上回敖杆的路程。 郑方同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个胡枫,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在队里干活的女知青就等着郑方同他们回来吃晚饭。男知青们卸完车看到杨丽丽和这个胡枫谈唠正欢,就喊她俩一起吃饭。晚上胡枫就挨着杨丽丽一起睡下。胡枫大概想到晚上得在这儿住下、也知道杨丽丽爱干净,她背的大包里就装着自己的日用品和一条线毯,晚上睡觉不至于挨冻。杨丽丽和胡枫虽然不是一个年级的同学,但家里住的很近,俩人经常在一起玩耍。一直到下乡后才断了接触。

杨丽丽家境好,可胡枫可惨了。父亲是老矿工,在日伪统治时期下井患上尘肺病,很早就离开人世。母亲带着她们兄妹三人艰难度日。哥哥结婚成家,母亲因病去世。她上山下乡前,哥哥把小妹领走抚养。胡枫下乡后,一次也没有回家,包括春节都在两家子大队度过。客观地说她也无家可回。当晚,杨丽丽和胡枫唠到很晚。第二天胡枫竟然和女知青们一起干活儿啦。一连几天也没有走的意思。大家寻思两家子知青没有活儿干,这儿的伙食好,多住几天也很正常。就没有人太在意这件事情。包括郑方同在内。

几天以后,两家子大队书记带领民兵连长来敖杆找他们的知青胡枫。他们找遍附近大队,已经向公社备案。一般的情况来说,一个知青离开青年点十天半拉月的没有人注意,更谈不上动用大队力量四处寻找。可这个知青的情况非常特殊。两家子大队两位领导是听放羊的老贫农说胡枫打听过敖杆大队采石头的知青,才找到这里。

李书记领他们来到菜窖施工处。两家子书记一眼就看见胡枫。见面后,胡枫说啥也不跟他们回去。非得要转到敖杆大队,和这里的知青在一起参加劳动。表面上看似乎是胡枫相中敖杆自然条件好,在这儿少遭罪,其实并不尽然。这一点两家子两位领导心里有数,所以也没多劝,他们径直去往公社知青办。

公社知青办了解他们大队的情况,就给敖杆大队李书记挂电话,让敖杆接收胡枫入知青点。大队通知郑方同他们上山采石的时候,带上胡枫,让她到两家子大队开介绍信、办理手绪,收拾行李物品,等收工回来时,带她一起回知青点。就此,胡枫正式成为敖杆大队知青的一员了。

两家子大队紧靠山区。土地脊薄人口少,社员谈不到有多少收入。要是遇到雨水欠缺的大旱之年,还吃返销粮呢。公社考虑到这里具体情况,分配知青名额时,只给他们六个名额。春季知青抽调回城,限定必须矿工子女。五名知青符合回城条件,一次性回城了。胡枫没有父母,哥哥也不是矿工。只剩下她一名知青。

胡枫太想和大家在一起生活了,她也太需要回城了。这次同学们都回去,只剩下她一人,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大家回城当晚,她独自一人跑到山上痛哭一夜。第二天早晨回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两眼直勾勾的、有些痴呆。有时说话东一句、西一句不着四六。还给大队写了一份决心书,要扎根农村一辈子、永不回城。

大队怕胡枫时间长了出事儿,把情况汇报给公社。公社在特招指标中给她扣了一个指标,让她回城。可她说啥也不回城。大队没有办法,怕她一个人住知青点发生意外,就把她安排“五保户”王寡妇家。相互有个照料。这次胡枫离家出走,去找敖杆大队知青,正赶上王寡妇去串门,一直到晚上才发现胡枫收拾日用品走了,这才报告大队。

胡枫转到敖杆大队知青点已经一个多月。她很快熔入这个新的群体。和大家一起吃饭、劳动,有说有笑。没有一点生分和异常。眼看就要过春节,上山采石的知青们早已撤回,他们帮助泥瓦匠把菜窖石头墙垒够高、搭上檩木、铺上高梁秸杆。然后把潮湿的土均匀洒在高梁杆上,踩实,再用从草甸子上拉来的盐碱土和成稀泥,把菜窖盖抹的溜明锃亮、非常光滑。使用盐碱土抹房顶,主要是因为这种土不裂纹、不长草、不漏水。敖杆大队贮藏窖彻底完工。

竣工当晚,大队买了烧酒,做了猪肉炖粉条等高级菜肴,招待所有参战人员。因为这项工程是以知青为主体,酒席上李书记宣布一条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这条消息主要是振奋知青人心,那就是年前又有一批知青抽调回城啦。

知青们高兴的不得了,有的还喝醉了酒。唯独胡枫一言未发,她悄悄地离开酒桌,一个人回到知青点,躺在炕上,两眼望着房顶,一动也不动。女知青们回来很晚,大家忙着洗漱休息。杨丽丽见胡枫没脱衣服,就告诉她要熄灯了,快点脱衣。胡枫这才起来脱衣睡觉。

公鸡虽然叫了几遍,但天还没有亮。杨丽丽尿急出去上厕所。她看见大门外走进一个人,把她吓一跳。张口问道:“谁呀?”

来人没有答话。走近一看是胡枫。杨丽丽急着上厕所,也没有细问,自言自语道:“这么早出去闲溜达啥玩艺。”

等她如厕回来,胡枫已经躺下。上工的钟声响过之后,大家起床、干活儿、吃饭,一切如常。

一连几天,胡枫一直没有说话,总是傻呆呆地望着远方,谁要跟她说话,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吃饭越来越少,一顿连半个大饼子都吃不完。干点活儿就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好像要支撑不住的样子。女知青们把这一情况报告郑方同。郑方同告诉知青去把赤脚医生找来,经过大夫检查,没有看出什么大毛病。只是说胡枫有点发烧,多喝点水,吃点止痛片就好了。医生走后,郑方同看胡枫的精神状态,有些不放心地问:“胡枫,你心里有什么话或是有什么需要必须跟我们说,我们大家帮助你解决,不要有思想负担。”

胡枫还是一句话不说。

可能是胡枫新来的缘故,郑方同时常注意她。最近几天,郑方同发现胡枫有点不对劲。她的情况决不像医生说的那么简单。他单独找了几名女知青了解情况。有的说看见胡枫晚上出去过,由于睡着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有的说看见她的被窝半夜总是瘪的,像是没有人的样子;杨丽丽说天没亮前看见她从外面回来过。

这些情况汇集起来把郑方同吓了一跳。一个大姑娘,夜晚单独悄没声地出去,一走就是一夜,她干什么去啦?这也太不正常啦。出事儿怎么办?她自己又什么都不肯说。郑方同决定探个究竟。到了晚上,他邀上马向锋在知青点墙角处埋伏起来。看看胡枫是不是出走了,到底去了哪里。

毕竟是寒冬腊月,虽然没有风,零下十八、九度的气温早已把穿着棉大衣的俩人冻透。郑方同、马向锋没有蹲守多大一会儿,就得活动一下被冻的不大灵活的肢体。马向锋有点熬不住了,就对郑方同说:“哥们儿,说不定人家今晚不出去了,咱别在这儿傻等了,回去睡觉吧。”

郑方同刚要说他点啥,忽听“吱嘎”一声,知青点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个黑影从门里闪出,瞬间消失在通往村头的大道上。

郑方同怼了马向锋一下,俩人迅速跟上去。村东头道路出村就分岔,主干路是通往公社最宽一条路。还有两条向北向南通往邻村沙石路。如果在村头把目标跟丢,下一步就宣告跟踪失败。郑方同他俩哪儿敢怠慢,急切跟进。看着黑影向他们拉石头的两家子方向走去,他俩才放松跟踪的脚步。

这条路他俩熟悉。毕竟来回跟车走了一个多月呢。一条树线夹着的两辆马车可以通过的沙石路,弯弯曲曲一直通到两家子大队山角下。顺着山根底下一条土路可达两家子大队部。整个路程算起来接近四十里地。黑影在前面移动,郑方同、马向锋在后边不远不近地跟着。也不知道跟了多长时间,两家子村石头山轮廓已经清晰可见。

今晚不知是阴历十几,月亮好像刚刚离开它的驻地,出现在西山顶上。月亮虽然是来晚了些,形状不算太圆,但个头大、亮光足。把模糊黑影照得清楚,甚至连拉长的影子都看的见。路上的沙石被月光照射的熠熠生辉,整个马路像一条铺在地上的白带子,上面有什么是藏不住的。幸亏黑影一直朝前走,如果要是回头,这俩个跟踪的人早就被发现了。

到了山脚下,黑影并没有向大队方向走,而是沿着一条小路向山顶上走去。这个山是座岩石山,没有长出高大的树木,尽是些荒草、树丛。最高的也就一米多,是遮掩不住人体的。倘若是茂密大森林,他俩非跟丢不可。郑方同心里一个劲的打鼓,他倒不是害怕,而是弄不明白一个女同志,半夜三更跑到这山顶上干什么。

马向锋不但胆子大、而且还很好奇,他心里琢磨着跑这么老远得有点收获,看看这个人到底有多大能耐。这座山,到达山顶的小路有那么几条,这是一条通往山顶最近的路。功夫不大,黑影就抵达山顶。山顶上没有杂草、树丛,只有一些破碎石头瓦片。像似以前这里有过什么建筑物被损毁留下的垃圾。黑影走到这里,找一块最大的石头坐下,一动不动地仰望着星空。

郑方同他俩看黑影稳定下来,就没太着急赶过去。找一个茂密点的树丛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还没等坐稳,马向锋就发现黑影从石头上倒向一旁,他赶紧拉起郑方同向黑影奔去。俩人扶起黑影一看,正如他们所料,此人就是胡枫。胡枫站直后,看上去没有太大问题。郑方同问她来这里干什么,她就像没听见你跟她说话。郑方同情知什么也不能问出来,就让她跟他们一起回敖杆知青点。可她说啥不肯。索性坐在石头上不动了。

郑方同联想到这几天她的身体状况和刚才坐不稳的情况,感到不能让她在这里待下去了,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就严厉地对胡枫说:“你听好喽!你现在马上跟我俩回知青点,你要不走,我俩把你送回两家子大队,我们不要你啦。”

你别说,这一招还真灵,胡枫立马起身,照原路向山下走去。他俩紧跟其后,仨人不一会就来到山脚下。

也不知道是石头绊了一下,还是没有走稳,胡枫一下子跌倒了。她再也没有起来。郑方同去扶她,看她额头磕出血,用手掌给她擦拭一下,觉得额头烫手。他立即意识到她这是发高烧了。他搂起胳膊把她背起来,向敖杆方向跑去。也不知跑了多久、他太热太累了,想脱掉大衣,马向锋先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扔在地上。接过胡枫,继续奔跑。

郑方同捡起马向锋大衣跟在后边。两个人相互替换很快到了敖杆村口。郑方同考虑到胡枫这种情况不能耽搁,必须上公社卫生院,他把大衣交给马向锋,让他俩在此等候,他回去找马车,送胡枫去公社卫生院。马向锋把两个大衣铺在地上一个,把胡枫放在上面,另一个盖在她身上。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等候。郑方同飞跑到大队部,告诉喂牲口的纪老大抓紧套车,胡枫不行了。他去找李书记和杨丽丽。时间不长,马车来到村口。这时,天已经亮了。大家把胡枫放在马车上,直奔卫生院。

医生检查一遍,没有查出什么大毛病,只是查出高烧。就给胡枫打了一针退烧针、处理一下额头上擦破皮的伤口。也不知道这针药剂有特效还是胡枫烧劲过了,不大一会儿,她睁开双眼愣愣地看着周围的人们。书记上前问她怎么回事,她只回答一句话“我没事儿。”

接下来再问她什么,她什么也不说了。书记感到这里面有问题,一定要弄清楚。就让杨丽丽看护胡枫,把其他人叫出门外。让大家上马车,去两家子大队。

两家子大队书记热情接待他们。听完郑方同介绍情况后,沉思良久。随后他对大家说:“胡枫这个知青,家里没啥亲人。知青点六个人,别人都回城剩她一个,开始时想不通,可能是想回城。后来给她争取到一个回城指标,她说啥也不回城啦。非要扎根农村一辈子。考虑她一个人住青年点不安全,就让她住五保户王寡妇家。”

说到这里书记停顿一下,轻轻地晃一下头,另有所思接着说:“王寡妇是贫下中农,没有儿女。但她心地善良。虽然岁数大了,不能下地里干活,还经常帮助别人,人缘不错。可她有个毛病信迷信。胡枫夜里上山,是不是跟她有关联?这么办,我去找她,看她怎么说。”

书记临走前,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妇女主任,对她说:“你跟兄弟大队领导把王寡妇情况介绍一下,我去把她找来,让她祥细说说。”

书记想到知青胡枫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是得有个交代,如果闹到公社,那可就麻烦了。他急匆匆离开队部,向王寡妇家走去。书记走后,妇女主任说出这段往事,让大家吃惊不小。

两家子大队山顶上,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什么人组织人力物力建造一个小庙。说它是小庙,就不是正规寺庙。属于土地庙那种。长、宽、高都不足两米,庙里摆放一个石桌,桌上有个香炉,其余什么也没有。不熟悉情况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供的是什么。由于庙太小,来供奉的人们上供烧香只能在外边进行。

相传这个庙供奉的是一对白色狐仙。这个山上原有两只白色狐狸,一个猎人把公狐狸打死吃肉卖皮。母狐狸思念同伴,最后疯了。腊月天蹲在山顶一动不动,冻成僵尸,一场暴风雪过后,变成狐仙无影无踪。据说这个狐仙专门惩恶扬善,附近一些恶霸不明而死,穷苦百姓都得善终。后来就有了这座小庙。上供烧香、信奉的人还真不少。王寡妇就是忠实信徒。自她丈夫得病死后,逢年过节她都要去小庙上香。而且都是夜晚才去、早晨回来。文。革的时候,县城红卫兵“破四旧、立四新”把小庙给扒了,砖头瓦块就散落在原地。也就没人再去小庙。

两家子大队书记亲自去找王寡妇,他有两个方面考量。一个是让妇女主任去,怕她找不来还耽误时间;二是他要先听听王寡妇怎样说,好有个心里准备,免得到时候被动。到了王寡妇家书记开门见山问:“人家敖杆领导找上门来,胡枫半夜跑咱山上昏倒,让人家送医院,现在死活不知,你都跟她说过什么?封建迷信害死人你知道不?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说实话,我饶不了你!”

王寡妇一听书记说话,一看书记急眼了,咔巴两下眼珠子,不情愿地说:“我没对她散布封建迷信,就给她讲过白狐狸的故事。”

书记一听气得直拍脑门,大声训斥道:“我让胡枫跟你来做伴,你成天给她整这玩艺。一个城里小姑娘,成天听你胡咧咧,不出事才怪呢。你在这儿等着,一会儿还兴许找你。”

说完话就走了。

胡枫的事情现在已经基本透亮。下一步就看如何解开她的思想疙瘩。解铃还需系铃人。两个大队领导经过一番商量后,决定先让王寡妇去做思想工作,让她把事情说开、把迷题破解。王寡妇起初不愿意去,说她一个老太太,不会做思想工作。书记声严厉色地告诉她:“你不但得去、我也得去。你去了做不好胡枫工作,你就别回来,你回来我就给你戴上散布封建迷信、毒害知识青年的高帽批斗你!”

王寡妇听了书记的话,没敢再说啥。两家子大队考虑返程,也套一挂马车,和敖杆人一起,去往红旗公社卫生院。

胡枫经过几天几夜不好好吃饭、不睡觉的瞎折腾,再加上着凉感冒,身体已经虚弱到一定程度。一上午一直处在昏睡中。两个大队领导和同志们到来,她都没有醒。杨丽丽轻轻地推了推她,只见她嚯地一下睁大双目,看了一会儿屋顶,随之睡眼惺忪四下看了看。最后把目光定格在王寡妇身上。王寡妇见胡枫这种状态,慌忙上前。胡枫也像见到久别的亲人,急忙从病床上坐起来,两个人的胳膊相互搭在一起。如果是不了解情况的人,看到这一场景,准保以为是失散多年的母女相认,非感动的热泪盈眶不可。

大概是王寡妇见胡枫太过可怜,良心有所发现,或是迫于大队书记的压力,她也掉了几滴眼泪。忽听她大声说道:“小胡啊!姨对不住你。都是我给你祸害成这样。我跟你说山顶狐仙的事,都是听别人传说,我根本没有见到过。小庙扒了以后,我都没去过那里。我说你胡枫可能是疯了的狐仙转世,那是给你解闷、逗你玩呢,纯是瞎址淡。你可别当真啊!”

胡枫举目看了老半天王寡妇,又看看大家,好像是梦中苏醒,又好像大彻大悟,很有底气对王寡妇说:“王姨,我弄成这样,都是自己胡思乱想造成的。我不怪你。还要感谢你日常对我的关心照顾。”

说完这话,她转过头来对大家说:“两个大队领导和同学为我操心,我感谢啦。我做了不该想、不该做的事,给大家添乱了。特别是从两家子回来路上,我昏昏沉沉感觉到同学背着我奔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汗水不停流淌,我心里特别难过。”

说完这话,她跌跌撞撞下地给大家行了个礼。接着她向大家讲述这一段时间思想变化整个过程。

胡枫自从知青点同学抽调回城、自己在山顶上坐了一夜之后,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每当郁闷的时候,总想上山顶坐坐,以此缓解内心烦躁。她倒不是专心想回城,或者说是就她的家境而言,回不回城对她来说,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而是她这些无情无义的同学们,没有人关心只剩她一个人如何生活。都欢天喜地背着行装回城了。她的孤独和无助没有人能理解。和王寡妇在一起居住的时候,她了解到山上疯狐仙的传说。联想到自己的名字的谐音,再听王寡妇一点拨,自己想到狐疯(胡枫)转世。所以夜间经常去山顶小庙。

有一次在山上坐困了,不知不觉睡着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有白衣仙姑点化,让她去找附近的同龄知己有缘人。恰巧听放羊老贫农说敖杆大队知青在山下采石,她想这是天赐良机,就跟着采石知青来到敖杆大队。不料听到知青抽调回城消息,她心里崩溃了。知青都回城,上哪儿去找有缘人?所以才出现她几夜去山上,她是企盼狐仙指点迷津。这才引发出这段传奇经历。现在她看开了、想好了,别说根本不存在什么狐仙,即便是有,自己这么做,不但转化不了狐仙,弄不好还要把性命搭上。

一场闹剧算是落下帷幕。时间过的很快,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两家子大队书记、王寡妇等人坐马车回本大队。回去的路上书记如何臭损王寡妇,不用说大家也能知道。胡枫退烧、休息之后,加之卸下思想包袱,已经没有大耐。她跟着大家一起回敖杆。大家坐在马车上唠着家常。

郑方同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思虑着胡枫这件事情的始末。总想着这样的事儿不该发生在知青身上。好在有一个没有遭到伤害的结局。今后可不能再有这样的麻烦事啦。可他怎么也推测不出,就是这个胡枫,对他个人而言,麻烦还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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