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垂着眉恭敬地跪在沈初娆跟前没有应声。沈初娆拂袖落座，“聿哥儿是我弟弟，在我心中与元儿是一样的，他十五岁便中了秀才，又有孟家表舅教导，前途无量，身为长子的责任是振兴家族，若真娶了我，岂不是辜负了他十余年苦读？”

“若世子愿意呢？”

揽月不死心。“我知道你们都想要我好，可人生这条路，谁不是脚踩荆棘丛，一双赤足满地红，聿哥儿有自己的路，为何要为我让道？这对他不公平。”

沈初娆不暇思索的拒绝了。她想要的，会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得到，而不是踩着无辜的人，牺牲亲族来成全她。用完早膳，管家将府上的账本送了过来，沈家大房自沈老夫人“病后”，府上事皆由管家处置，但也需要沈初娆盯着。小书房，沈初娆刚对完账，揽月叩门进屋，来到她的耳边小声说：“姑娘，秦王到访，人已经在院子后山竹林。”

沈初娆握笔的手微微一颤，他怎么回来，她已经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了。萧览啊萧览，你是不是傻啊。“姑娘，秦王会不会是要说昨晚之事？”

揽月不免担心。“你带人守着竹林入口，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沈初娆摸了摸藏在腰后的锋利，哆嗦的贝齿咬破了唇瓣。竹林。凉亭下，坐在轮椅上的萧览许是听见了脚步的动静缓缓转过身，身边没有一人。沈初娆像是铁生锈般，僵硬不止却还是条件反射地望向他。“沈姑娘。”

“秦王殿下。”

沈初娆冷漠的行礼，心中却是充满愧疚。她想说，对不起阿览，这一次我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她将话埋藏心底，不敢说，更不能说，只留下一副疏离的态度，连个余光都没有留给萧览。“不知王爷到府上所为何事？”

沈初娆略过萧览的注视，在隔他有一段距离的石凳坐下，身体侧对着后山。“我说过就算这天底下男人都死绝了也不会嫁给王爷，王爷就这么……缺女人吗？”

沈初娆错愕的一怔，想说更侮辱人的话，想把萧览推得远远的，可话到嘴边，就好像有一根刺卡在她的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沈初娆，你甘心吗？”

沈初娆身体机械的转身，呆呆地视线瞟向萧览微微颤动的唇角，预设的冷酷怦然倒下。“为了避开赐婚，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那和萧景乾在一起又有何不同？你知他非良配，更明白生在世家的无可奈何，便选了一条看似不错的退路，你想到了所有人，可自己呢？”

沈初娆张张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呼吸明显的乱了节拍，“王爷的话我不懂。”

“你想要不拘束的人生，家人的平安，这些——”“王爷！”

沈初娆匆忙打断他的话。她不知道为何萧览要这样帮她，明明这次两人没有救命之恩的牵绊，更没有日积月累的相伴挚友之情。可她心里清楚，她不能把萧览牵扯进来。她要的不仅仅是萧景乾失去皇位，她还要保家人无虞，这场权利的争夺战，注定无法独善其身，她不能让萧览原本平静的人生因为自己再次深陷泥潭。“从青葱岁月到暮暮白发和心爱的人相守一生，这样的人生谁不想要？”

沈初娆梗着脖子反问，四目相对的瞬间，却输的一败涂地。她像极了挨打的乌龟，怯懦的缩回壳里。强撑着没让眼泪掉落，沈初娆失笑道：“可我……不是那个命。”

她要报仇，要替自己替家人，替前世她辜负的十万亡灵讨回公道！“想不到沈姑娘还有这样的一面。”

萧览不知何时走到沈初娆的身边，在沈初娆看不到的方向，那双看不透的眼里满是心疼。沈初娆还以为自己的模样吓到了萧览，便趁机添了把火：“我是人，不是庙里金塑的菩萨，做不到完美无缺。”

“王爷喜欢我吗？”

沈初娆自问自答，“娶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王爷一生荣华锦衣玉食又何必淌这浑水？”

皇子要她是看重沈顾两家的兵权助力，世家娶她是为了强强联手，可萧览，一个有疾的先帝皇子，挡不了皇权的路，那些争权者只需稍稍示好便能博得美名，没有人会把萧览当做威胁。“若王爷没有别的事，今后便不要再见了。”

“沈姑娘。”

简单的三个字，两人却双双红了眼。“你别走。”

萧览隔着满绣的锦衣抓着她的手。沈初娆吸了吸鼻尖的酸涩，一块块散落的记忆被捡起，如鲠在喉。突然！“锵”沈初娆从后腰拔出断匕漫不经心的在手中把玩，眼神危险的看向萧览，冰冷的刀面架在他的脖子紧贴皮肤，空气瞬时凝滞。“就这么想娶我？”

沈初娆‘高高在上’的睥了萧览一眼，“我自幼便在军营，可不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

“你图什么？是我沈家的兵，还是顾家的权？”

沈初娆嘲弄冷嗤。“我图你！”

萧览不暇思索的回答，指尖夹着短匕往前一顶抵着喉咙不退反进，那双柔情似水的眼蛊惑般望向她，薄唇微扬，“我图你，沈初娆。”

沈初娆惊诧的瞪大眼，手一松短匕掉了下来朝着萧览的腿刺去。“小心！”

沈初娆眼疾手快去抓，在短匕即将刺中他腿的千钧一刻空手抓住了短匕。她抬起头，发现萧览眼中带着笑意看她，那双眼依旧温情款款满是柔意，似战场上一同经历过无数生死的挚友，他依旧没有任何闪躲，似乎笃定沈初娆一定不会让他受伤。沈初娆失神的瘫靠在柱子，她看着萧览如慌了神般朝伸手要扶她，却在她拒绝后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若非确定近日经历种种如前世如此贴合，她都要以为自己和萧览是不是认识。“王爷又是何必呢，这是大皇子与沈家的事，本与你无关。”

沈初娆心里五味杂陈，强行忽略萧览灼热的眼神。她都已经把自己变成一把锋利的刀，恶劣的言语，心狠手辣种种，可为何他就是不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