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山凑到阮贞身边，低声道：“阮姑娘，请恕魏某多管闲事，去查了您身边那位珊九姑娘的来历。”

阮贞心中一凛，外表装得若无其事，笑道：“魏大人贵人事忙，还要为我一个丫鬟操心，若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叫了珊九去您那审问便是。”

“珊九父母双亡，殊盘镇上上下下，从没人听说她有个外婆在清远。但珊九她娘是个孤儿，没准珊九的外婆恰巧是去清远当了奶妈子，丢下了这个女儿没人照料，也说得过去。”

魏明山悠悠地补了一句，“可是阮姑娘觉得我会信吗？”

别说他不信，连阮贞自己也不信。但这本身就是死无对证的事，只要她和珊九咬定了不松口，那魏明山再怀疑也没用。何况她救珊九只是因为前世的一句承诺，这理由虽说匪夷所思，其中却别无旁的阴谋，料他魏明山也搞不出什么名堂。可他又何必跟自己说这些话呢？“阮姑娘如今是王爷心尖上的人物，魏某人不过是端王府一介食客，没有在王爷面前说三道四的资格。因此珊九身世的疑点，我不会告诉王爷。”

“那阮贞还要多谢魏大人包容咯？”

阮贞不知魏明山是卖什么关子，但他要想拿这么一件小事作为要挟她的把柄，恐怕还不够格。魏明山不理会她的嘲讽，只暗自冷笑。他的确不打算把珊九的事如实向言寒铮汇报，但绝不是为了包庇阮贞。他要等到东窗事发，看阮贞自食苦果。阮贞走了一段，意外地发现言寒铮坐在马车里等她：“怎么这么磨蹭？上车。”

阮贞站在车下犹疑了一下，这车目测要直接拉到端王府去，难道言寒铮要跟她同乘，大摇大摆地进王府大门？别说王妃薛杳儿，那位新来的侧妃也得将她视为眼中钉。她还在盘算一个拒绝的理由，言寒铮已等得不耐烦，探出身子将人一把拉了上去。阮贞见他一脸烦闷，倒生了些幸灾乐祸的心思：“王爷想好怎么发落我了？”

她还没站稳，车夫就猛然驱马，阮贞一个立不住，栽倒在言寒铮怀里。言寒铮瞥了她一眼，冷酷的眼神带了一丝笑意：“你既然这么主动，本王也就却之不恭了。”

阮贞想爬起来，但腰间被言寒铮的手牢牢按住，只能保持这个趴也不是跪也不是的尴尬姿势。她知道他不会放过一切轻薄自己的机会，这些日子下来脸皮也厚了很多，于是并不挣扎，反冲他笑道：“能得王爷青眼是阮贞的荣幸，只怕这幅样子进府上，让薛王妃和陆侧妃娘娘见了有些不美，倒像王爷故意拂皇上的面子一般。”

言寒铮不悦地冷哼一声，到底松了手，阮贞立即起身坐到马车另一角。她这下是真个担心起自己的处境来，前世她刚一入府，便与王府里的女人们纷争不断。后来言寒铮把她囚禁起来，既是看管也是保护，让她省却许多麻烦，如今阮贞方体会到那时候的幸运。她赔笑问道：“阮贞的身份不明不白，就这么跟在王爷身边，只怕丢了王爷的脸面。”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言寒铮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两人不过隔了三尺来远，怎么会听不到，分明是嫌她躲他躲得太积极，故意为难。阮贞语塞，掂量了一下目前的局面，只得伏低做小，悻悻地起身坐到言寒铮身边。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问道：“王爷到底想怎么发落我？提前说一声，也叫我有个准备。”

言寒铮拣起阮贞一缕头发在指尖绕：“我本意是将你锁在后院里，免得你生些不该有的心思，不过……”他话锋一转，“不过你这两天这么乖，现在看来似乎没必要了。”

阮贞试探性地问道：“那王爷是愿让阮贞随侍左右？只要王爷不嫌我笨手笨脚，无论是端茶倒水，还是跑腿护院，阮贞都做得。”

言寒铮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你归降寒照，不是‘慕我国威、弃暗投明’吗？就这点抱负？”

自然，她若是想再入行伍，出将入相，别说皇上不答应，他也绝不肯放人的。他知道阮贞不过口头上乖巧，心里绝非就这点志气，虽不打算将她囚禁起来，也不能放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进府之后，我会让王妃帮你安排住处，一应饮食起居，暂时同王府妾侍一般。”

言寒铮犹豫片刻，补充道，“王妃出身名门，本来是宫中秀女，亦是皇上钦点的婚事。你……多留心。”

薛杳儿入过宫？这一节阮贞还是头回听说。把自己的女人送给弟弟当王妃，言寒锦做事当真是够绝情。可为何送了一个王妃还嫌不够，这会儿又塞一个侧妃进来？薛杳儿和陆婉云，到底哪个才是皇上的人？阮贞知道言寒铮这番话是在提点她，不要和薛杳儿正面冲突。她心下感激，却也有几分无奈：你可知入府后的冲突并非我有意为之，而是避无可避。前世她足不出户，薛杳儿和陆婉云尚有将她卷入纷争的方式，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马车猛然一停，言寒铮的侍卫在车外禀报道：“爷，前面是薛相国的车架，薛相国说要邀爷过府一叙。”

薛相国是薛杳儿的父亲，纵是成年王爷与朝廷重臣来往惹人忌惮，言寒铮去拜访岳父，旁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另一个声音补充道：“启禀端王爷，小人是薛府的管事赖升，我家相国说是有要紧事相商，请王爷下车，跟了我家的马车过去。”

阮贞闻言微微一惊，这个赖升她是识得的，前世他和她打交道的时候已经不是薛府的管事，而是薛杳儿身边的跟班，据说是犯了事被薛相国逐出府，薛杳儿怜他向来忠心，就求王爷将他收在了端王府里。若不是极得力的亲信，已嫁的小姐何必要保一个奴仆？阮贞留了神，这一出没准是冲她来的。言寒铮瞥了阮贞一眼，察觉出她神色有异。阮贞不欲让他起疑，低声笑道：“王爷办正事去吧，薛相国毕竟是薛王妃的父亲，让他看到我在王爷身边跟着，恐为不美。”

她也想看看，薛杳儿是不是真要在她入府之前动什么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