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又走过来两个大摇大摆的年轻男人。顾渊眯了眯眼。并未出声。“顾渊，也不是哥哥逼你，是家里这段时间手头紧，一屋子人很久都没吃过肉了。”

“可不是么，你家小子都吃上糖葫芦还有鸡蛋了，想来应该不会拖欠哥两个的银钱吧？”

顾渊嘴角轻讽，隐隐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江大叔还没走，有些担忧：“铁根，铁柱，你们两兄弟何必紧紧相逼，顾家这情况……”“江大叔，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您手上拿了钱，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铁根神情有些凶狠，说话毫不留情：“我兄弟两个当初也是借出了五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顾渊，你就给句话，有还是没有？”

铁柱根本不把江大叔放在眼里，为人霸道。江大叔被说得有些无地自容，老脸一红，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顾渊，这钱你先拿回去，先还给他们，叔不急。”

顾渊神情冷峻淡漠，伸手压住江大叔的手往回推，不容置疑。幽沉的眸色泛着冷寒的白光，声音阴沉：“当初可是说好了，两个月为期，你们要出尔反尔？”

铁柱不管不顾，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狠狠指责顾渊，言语不堪入耳。“顾渊，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要钱救命，哥借给你了。是体谅你有困难，愿意拉你一把。但你不该拿着我们的钱吃香喝辣的，自己偷偷改善生活，过上好日子。”

“你要知道，借来的终究是要还的。”

他将自己标榜成大恩人，塑造成好人，而顾渊是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也不是追着你全要现在还，哥也体谅你一大家子要养。”

铁根商量道，“若是手头真的不宽裕，先还个一两二两的就行。”

凭啥他顾渊就能吃上肉，他家小子就能吃上糖葫芦？若不是靠着他哥俩，他顾渊这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烧纸！他就该是个被按在地上摩擦的贱命，永远别想抬起头来！江大叔很是义愤填膺。“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们这么狠狠逼迫跟外面那些要债的有什么区别！”

顾渊心中冷笑，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拿他当冤大头？指望着利滚利，让雪球越滚越大，然后一直供着他们两个毒害？是谁给他们的胆子？竟然敢对他狮子大开口？“既然你们执意要收回银子，也不是不可。”

顾渊眸底快速闪过一抹狠戾，讥讽一笑，“把借据拿出来，再好好算算账，得慢慢算清楚。”

破落的小院子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沈娇娇在厨房刚把大骨头汤给熬上，正准备去洗猪下水。“娘亲，娘亲。”

小宝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拉着沈娇娇，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爹，爹，他……”沈娇娇赶紧拍着后背帮他顺顺气，“爹怎么了，慢慢说，不着急。”

“爹在门口，好多人。”

沈娇娇跟着小宝走出了院子。她感觉人群气氛有些凝固，顾渊跟江大叔被围在中间。正想上前，被顾渊制止了。沈娇娇见他淡定自如，焦虑不安的情绪缓解一些。“借据，自然带来了，”铁柱手在怀里一摸，掏出一张纸条，“不知道你银子准备好了没？”

沈娇娇蹙眉，他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恶意。“村长爷爷，到了到了，就是这里。”

阿牛挤开人群，拉着村长进了圈子。沈开春面色沉凝，板着一张脸，质问道：“铁根铁柱，你们兄弟俩这是做什么？”

“村长，你一来就火气冲冲，别人还以为我们哥俩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呢。”

沈开春扭过脸，“顾渊，你来说。”

顾渊自铁柱手里扯过借据，转身给了村长，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当初我爹需要钱治病，他们兄弟俩‘好心’借出五两银子，大家可还记得？”

他重重的咬清那两个字眼。“你！”

铁柱见欠条被抢走，心里勃然大怒。想上前抢回，被村长一个眼神喝止住。“是有这么一回事。”

“对，当初我还说见了鬼呢，这两兄弟转性了。”

“原来早有预谋，挖好了坑，就等着顾渊往里跳呢！”

村长看着顾渊，“你继续说。”

坑？不一定挖给谁。顾渊声音低沉森冷，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是，他们兄弟转头就口出恶言，狠狠胁迫，以爹的病情逼着我签下了这骇人的高，利，贷，借条！”

“什么！”

人群炸开了锅，热议声一潮接一潮。“当初借钱的时候可没说是高利贷啊，怎么回事！”

“你来晚了吧，没听到前面，那是背地里逼着人顾渊签的。”

“他们搞这一套，太不把沈家村放在眼里了！”

“两个月，利息一两银子！”

沈开春铁青着脸，紧紧攥着手里的纸条，咬着牙道：“铁根铁柱，你们是不想在沈家村呆了？敢在私底下偷偷搞这一套！”

“天呐！利息竟然要一两银子，这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难怪这李翠花一家都吃得膘肥体壮，敢情赚得都是黑心钱。”

“也不怕生孩子没屁股眼……”铁根性情暴躁冲动，狠戾无情，是个地地道道的恶霸：“你们闭嘴，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沈铁根！你想怎么样！”

村长暴喝一声，青筋凸起，眼里燃着熊熊烈火：“在我的地盘，还轮不到你来放肆。”

沈家是个大村，人口就有一百多户，村风淳朴，大家乡邻之间讲究个互帮互助。你今天有难，我来相助；明天我遇事，你来搭把手。而且，这可是明令禁止的，在沈家村绝不能搞放高利贷那套。那可是要逼死人的啊，前些年灾荒的时候沈家村多少人走投无路，因为它最终卖儿卖女，被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所以，大家对高利贷深恶痛绝！“村长，这可是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怪我家铁根。”

沈大娘壮硕的身躯挤进人群，迫不及待开口大骂：“当初，若不是我家两儿子好心借钱给顾渊，他顾青山能这么安稳地躺在床上喝着药？”

昨天当着众人的面被她沈娇娇那个贱蹄子羞辱，她咽不下那口气，回家越想越气。还好两个儿子惯会给她争气，三人一合计，就整了这么一出上门要债的戏码。贱人，你还怎么得意！沈娇娇无视李翠花的警告，转头看着顾渊。她一点都不担心，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李翠花这一家人的嘴脸，咄咄逼人，丑陋至极。绝不姑息，更不能纵容，不然不知道下一次，祸害的是谁。“娇娇，你没事吧，我听说你出事了？”

一道柔和的女声响起，带着隐约的担忧。沈娇娇转身，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满脸关心。她肤色健康不暗沉，没有被长年暴晒过的痕迹。这么快，事情就传遍整个沈家村了？沈娇娇微眯了眯眸，无暇去想其他，自记忆中翻找一遍，而后微微启唇：“大嫂。”

当下最要紧的，是结束这场令人恶心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