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瑶就在楼下等他们。小洋楼周围的树都挂了黄叶，看起来颇有种秋风萧瑟之感，温婉慈爱的女人就裹着大衣站在树旁。厉妄停下车，戳了戳冯峤：“到了。”

降了车窗，冯峤扬声道：“妈！”

龙瑶朝这边看过来，厉妄这才看到好几个月没见的母亲，不禁有点愕然——她消瘦的有点太厉害了，像是大病了一场，风一吹就能倒似的。小老太太最在乎形象，永远都是一副女战神的样子，平常也很注意保养，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再去遮脸上的皱纹。她好像在加速衰败。“今天怎么开了这辆车出门，小妄平常不是最喜欢他那辆劳斯莱斯吗。”

龙瑶看着这辆又黑又大的代步车，笑道。厉妄拿了驾照之后频繁在朋友圈炫耀，然后他车库闲置的那些大宝贝们终于重见天日，连着几周都换不完，连他亲妈都知道了。厉妄有点脸热：“今天就出去买个菜。”

还是低调点出行吧。“走吧。”

龙瑶坐后排，很开心：“听乔乔说你今天亲自下厨，我也是有口福了。”

“您也是吃过大宴的人，我做的就是些普通家常菜。”

他有点不好意思，两个女人的彩虹屁夸的他都要飘起来了。“那也很久......”这句话没说完，两人都顿了顿，原本轻松和乐的气氛有点僵硬。她不能说自己很久没吃过，准确来说，是从来没吃过。厉妄刚学会烧菜的时候偶尔会主动邀请她去吃饭的，只是龙瑶一次也没去过。他十几岁的时候，正是龙瑶带着厉氏重新步入正轨的时候——似乎也就是这几年，厉妄长大了以后，她查出来生病了，才有了很多空闲时间。两人的沉默没多久，冯峤开口，语气很平淡，好像察觉不到母子俩之间的僵硬，道：“您没事儿常来就是，反正厉妄闲的时候可喜欢做饭。”

除了工作日，樱叶周末或是节假日都放假。生活还是要有点情调的，自己动手做饭也是一种生活情趣。龙瑶很快接上话，笑着调侃：“主要是喜欢做给你吃。”

****回家之后厉妄就钻进了厨房，他收拾食材的时候婆媳俩就坐在客厅看电视。热闹的电视声盖住了两人的谈话声。“小妄最近对厉无余动作很大，下个月有个M国的项目，你得跟他一起去。”

龙瑶垂眸：“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了，那边的负责人是他爸的一个旧部下，手上有很多厉无余的把柄，你们得亲自去谈。”

冯峤点点头应下：“放心吧，有我在呢。”

她照例关心：“最近身体怎么样，有好点吗？”

“还是那样呗，”龙瑶苦笑，但是看的很开：“化疗到了后期，头发都掉光了，现在这是假发，看不出来吧。”

看着冯峤沉重的表情，她反而过来安慰：“我现在挺好的了，跟小妄关系也没以前那么差了。”

“遗嘱我锁在保险柜了，哪天我不行了......”话没说完就被冯峤打断：“好了妈。”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笨的不会安慰人，只好轻轻揽住女人瘦弱的肩，道：“别说那么早，我跟厉妄的婚礼还要你和我妈一起商量呢。”

“嗯。”

龙瑶笑着点点头，只是含了些不太明显的水光，她低声道：“我也想，再活久一点。”

好不容易一切都好起来了，她也想多看一点啊。两人没聊多久，厉大厨开始上菜了，住了声帮他收拾，再拿出几块月饼和水果摆在阳台上。中秋夜，就这么过去。吃完饭，龙瑶没坐多久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明天得飞去格城出差。“今晚住这边吧，一大早的飞机，这边离城郊机场更近。”

冯峤给自己削了个梨，边啃边道。“行是行，就是行李在那边没带过来。”

难得团圆的日子，龙瑶自己也有点犹豫。因为经常出差，所以装箱倒是都装好了，只要提过来就行。“我去吧，晚上冷。”

一边沉默的厉妄开口：“还在卧室是吧。”

“你怎么知道？”

龙瑶有点惊讶。“看到的。”

她这个习惯很多年了，每次都是让秘书去卧室拿的。“行，那你去吧，路上小心。”

家里确实温暖舒适，还有漂亮懂事的儿媳妇陪着，龙瑶答应下来。厉妄最近干啥都跑腿跑的心甘情愿，冯峤没多想，朝他挥挥手。男人抓着车钥匙出门。再一次来到了那栋小洋楼前，厉妄试探性的输入了一个密码。顺利进门。这么多年来龙瑶居然用的还是旧密码——他生日。他妈的卧室在二楼，很大的一个房间，带了漂亮的大阳台，阳台上种了很多绿植，看起来被照料的不错的样子。她这么忙，居然还有时间种这些花花草草。厉妄心想着，视线扫过室内。行李箱放在一个角落，旁边有一个银色的小保险箱，保险箱居然还开着，隐约能看到里面散落着的文件。龙总怎么这么不细心，保险箱这种东西都随便开着。厉妄皱眉，准备帮她关上。却在看到文件封面上那几个字时迟疑了一下。结婚协议。应该是他和冯峤的结婚协议书。但是这里的这份儿厚度跟他的明显不一样。厉妄莫名有点手抖。协议书拿出来的同时带出了一张薄薄的单子。他一眼就看见了“癌症通知书”这几个字儿。脑袋轰的一下炸开。这是谁的病例单……癌症……什么时候的事儿……厉妄感觉自己脑袋里出现的全是一堆废话。放在龙瑶的卧室，还能是谁的病例单。只是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也接受不了。这个保险柜里好像装着他不能触碰的真相，是龙瑶费心费力隐瞒着的真相。他妈给他打造了一个美满幸福的失乐园，自己却死死瞒着很多东西。厉妄感觉自己有点茫然，他仔仔细细看完了病例单，和那份跟自己手里完全不同的结婚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