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答应县领导的好意。让人去外面等，他说要处理点私事。人走开了。他把手机拿过去给老爷子打电话。电话很快打通。不曾想，刚打通几下，老爷子那边居然给他挂掉。蒋北琛以为出了什么事，眉毛一拧，准备再打一次过去。手指刚触到号码上，结果老爷子发了个微信视频通话过来。要知道，他跟老爷子从来没有视频过。不，不能说他跟老爷子从来没有视频过。而是活了这么些年，除了开视频会议，他没跟任何人视频过。满心疑惑点了接通，蒋北琛还没来得及举起手机让摄像头对准自己的脸，对面立刻飘出来一阵悦耳动听的女孩欢笑：“太爷爷你好厉害！你捏的样子跟视频里看起来一模一样哎！我都不会捏，你看我的这个又要漏了，我要不要再补个蛋黄进去？”

不知道手机被谁拿着，摄像头对准着病房一角。洁白干净的病房里，靠角落放了张矮方桌。桐桐跟老爷子围坐在方桌旁，桌子上井然有序放了几个盘子。盘子里有煮好的蛋黄，有腌好的腊肉，有泡好的米，还有一叠竹叶。一大一小两人，一人手里拿了一个竹叶在往里面放东西。老爷子手法熟练，桐桐跟着他学。二人玩得其乐融融，桐桐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蒋北琛就算再厨房小白也看得明白，老爷子在带桐桐包粽子……二人居然在病房里其乐融融包起了粽子！他幻想过很多很多种，自己不在的时候老爷子会怎么跟桐桐相处。试想过零食，动画片，玩具，甚至游乐场。偏偏没想到老爷子还有这么铁汉柔情的一面。陪小孩玩做饭游戏……果然人老了就会变小吗？“桐桐。”

听桐桐开心的在说话。蒋北琛隔着屏幕也忍不住眉眼弯弯，语气温柔的喊他：“你跟太爷爷在做什么？”

“爸爸！”

桐桐被老爷子提醒了一下，这才抬头看见手机视频。看到蒋北琛出现在视频里，她高兴地站起来把手机拿进自己手里，屏幕无限放大的对着自己嘴巴：“我在跟太爷爷包粽子！鸭蛋黄鲜肉粽子，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包了好几个，赶紧回来我做给你尝尝好不好？”

一口一个爸爸，蒋北琛听得骨头都要酥了。弯着眼睛看着桐桐：“爸爸在外面工作，可能要晚一会儿才能回去。乖桐桐做好了给我留两个好吗？等爸爸一回去就吃。”

“好呀！也还要给妈咪留！妈咪好像从来没吃过这种粽子，我要给她一个惊喜！”

“桐桐真乖。”

蒋北琛隔着屏幕摸她肉嘟嘟可可爱的小脸。“你跟太爷爷玩得这么开心，哥哥呢？哥哥醒了没有？他好点了吗？”

桐桐把手机转了一下，屏幕对着病床给蒋北琛看。病床上，睿睿已经醒了。而且不但醒了，还坐了起来。他头戴一副白色耳机，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懒洋洋听些什么。对父女俩的聊天一无所知。桐桐给蒋北琛看了一眼又把手机转回来：“哥哥说我和太爷爷幼稚，他才不要玩什么过家家游戏。他在听广播剧，三国演义。他已经好了，好得不得了。爸爸你不用担心他了。”

看到儿子女儿都没事，跟老爷子相处的挺好，蒋北琛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陪桐桐开心的聊了几句，他挂断视频，打开门出去。外间休息室，秘书还在等他回话。蒋北琛跟秘书说：“你们一共替蒋氏的人订了多少间房？”

“按你们人头定的，每人一间。就在县城最好的酒店。蒋总是愿意赏脸留下来了吗？”

蒋北琛双手背后，手指扣在一起，活动了活动累的酸疼的肩膀：“减少一间吧。把方工程师那间退掉。我们留下来住一晚，但答谢宴就不必了。今天大家都累坏了，需要休息，没人有心情去走什么过场。告诉你们领导，心意我知道了。晚餐继续，我们自己去吃。他不用过来陪了。”

蒋北琛能留下来接受领导的安排已是意外之喜，不敢强求他再赏脸接受什么领导人的敬酒。秘书听他这么说，喜出望外应了，赶紧回去跟领导回话。蒋北琛回到房间，在公益活动群里给众人发消息：艾特全体人员，十分钟以后大门口集合。带大家出去买衣服。公费报销。欲购从速。过期作废。说完，蒋北琛盯着手机屏幕，一分钟不到，众人在群里纷纷回应他：收到，谢谢老板。他看了看人头，几乎派出来的每个人都回了，唯独宁曦没有。蒋北琛收了手机，捏在手里，打开门，亲自出去女休息室找寻宁曦。临时安置处选在一个废弃的旧卫生院。女休息室安排了两间。类似病房。推开其中一间，屋子里密密麻麻都是女人，各种花色不一，叽哩哇啦都在里面杂七杂八的说话。蒋北琛没预料到是这种情况，门一推开，乍然看见这么多老老小小的女人，惊了他一下。根本没看清宁曦在不在里面，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只瞥了一眼，火速又把门带上。那种对女人强烈的反感和不对胃口涌上来，难受的想吐一般让皱起眉头。宁曦正好从外面吹衣服回来。看见他难受的捂着胃站在女休息室门口，她停住脚步：“蒋总？”

蒋北琛听见宁夏声音，抬眼看过去。看到她洗了头，头发吹的干净清爽，身上的衣服干燥整洁。脸干干净净。整个人跟里面的一比，干净纯洁的如同一朵出水芙蓉，他翻涌的胃总算得到一丝缓解。舒一口气，松开拳头，他朝宁曦走过去：“你去哪儿了？”

宁曦看着全身湿漉漉，头发耳朵鞋子都在往外滴水的他，想到他今天做的种种神经事，不觉往后退了一步：“我去洗澡吹衣服去了。你忙完了？”

蒋北琛按捺不住自己，不知道恐女症发作了还是如何，他现在看到宁曦仿佛看到了解药。心里百爪挠心般的难受，他觉得似乎只有靠近她才能让自己舒服一些。宁曦往后退，他就继续往前追：“我忙完了，专门过来找你的。你躲什么？”

宁曦看着非同一般的他和他非同一般的表情，继续往后退：“我没躲啊……你衣服好湿。找我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你别过来了。我衣服好不容易才吹干，你别把自己身上的水往我身上沾。”

蒋北琛脚步不停：“一件破衣服而已，我又不是赔不起，沾湿了又如何？过来别动了宁曦，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

“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等你换了衣服再说？这不是赔不赔得起的问题，而是，啊……”蒋北琛冲过去，不待她话说完，伸手把她手腕一拽，整个人扯进自己怀里。他吸氧一样把她紧紧抱住，脑袋扣在自己鼻子底下，深沉而又绵长的呼吸她的发香：“我很难受。我病了。我站不稳。宁曦，你别动。让我抱你一会儿，你不懂，我真的难受。”

宁曦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和突如其来的示弱话弄糊涂了。她紧紧贴着他，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自己衣服一点点被他浸湿，心想，蒋北琛真的是病了。而且越来越严重。不分场合的就开始犯病。长得这么帅，这么有地位，又是自己老板……不管一下好像确实说不过去。要不自己行行好，反正现在也没人看见，容他放肆一下？蒋北琛足足抱了宁曦五分钟。直到自己身上的水再次把她全部沾湿，他恶心的想吐的感觉才渐渐散去。松开宁曦，看着她略微不好意思的脸，闪躲的眼睛，蒋北琛抓住她手：“我会赔衣服给你的。现在跟我出去。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宁曦：“……您可真是大方。”

众人已经赶去门口等了。门口停了两辆县领导留下来的车。蒋北琛拉宁曦过去。远远看见同事们都立在廊沿底下，宁曦心里一惊，急忙甩开他手：“我，虞荣飞好像在叫我！你听，他们好像都在叫我！我先走一步过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蒋总，您慢慢来！”

说完，踩着淹没鞋子的雨水，宁曦咔咔咔不管不顾冲进雨里朝众人跑了过去。众人早在几天前就知道了她脸恢复正常的消息，奈何宁曦不肯配合让拍，这么久大家也没看见她去掉脸上的疤之后是个什么样子。此刻跑了过来，脸上沾着点点雨水，皮肤白白净净，大家才惊愕的发现原来她五官这么好看！好看到什么程度？八十年代的香港老式女明星那种不施粉黛也很美，也很仙的感觉，突然就这么没防备的闯进了大家视线。虞荣飞心里惊愕的想：我靠。这还是方蒙吗？长得这么漂亮。丑女突然大翻身，在演少林足球吗？少林足球里赵薇的剧本被她拿了吗？赵璞：我觉得不像赵微。更多的像吴倩莲。她拿得应该是天若有情的剧本。美的这么浑然天成，完全就是我女神吴倩莲的样子。胡工：我咋觉得像刘亦菲？神雕侠侣你们没看过吗？明明就是一张刘女神的初恋脸。刘工：不管你们说她像谁，反正是美女就对了。我们技术部居然卧虎藏龙养了这么个大美人。各位兄弟赚大发了兄弟们！哎，卧虎藏龙？这么说来，突然觉得她也跟卧龙藏龙里的章子怡很像有木有？宁曦在对面拍打自己头上身上的水，拍打完抬头，发现大家都张大了嘴巴看着她。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怎么了？怎么都这么看着我？哪里不对劲吗？”

众人：“……”面面相觑心虚了一下，马屁精虞荣飞头一个出来解释：“最近你跟着我们下乡累坏了吧？也没时间多去照顾你工作，没生我们气吧？方工，你是我们部门唯一一朵鲜花，不管平时大家怎么跟你开玩笑，都是爱你的，希望你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通过今天的事情大家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患难之交了，希望你跟我们大家永远都是朋友！”

众人附和：“是。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大家永远都是朋友！”

宁曦：“……”虞荣飞说完了就拉开一个车门过去恭恭敬敬请她：“站了半天累坏了吧！来，赶紧去车上坐坐。车座开了加热，你坐副驾，好好上去烘干一下衣服。女孩子身体弱，就该对自己好点。”

众人目光追随着虞荣飞的手，齐声附和：“是啊，赶紧上去把衣服烘干烘干。方工，你是女孩子，应该对自己好点！”

“来。”

拉开了车门，看宁曦疑惑着脸站着不动，虞荣飞甚至跑过去，大太监扶老佛爷一样的扶她胳膊，“别跟我们客气。先上去。你不上去我们都不好意思挤在前面。方工请，稍微慢点，看着脚下，千万别绊着自己。”

几乎被他架过去塞进了车里。宁曦坐进车里，感受着座椅温热的气息，脑子懵成一盆浆糊。这帮平时从来不拿它当女人看，做事情的时候从来没跟她客气过，反而事事都指望她牵头的男人今天是抽风了吗？居然说她是女孩子，还要她对自己好点？甚至主动伸手扶她上车？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蒋氏男人集体发疯，无条件顺从她的日子？他们是被谁下降头了吗？还是这几天淋的雨实在太多，大家脑子都进水了？稀里糊涂上了车，稀里糊涂被众人关切着换了地方。大约十分钟，车子停下，虞荣飞跑去给她拉车门：“到了。方工，请下车。小心脚下。”

宁曦疑惑往外看了一眼：“这是哪里？”

虞荣飞还没来得及解释这是哪里，前面车子里已经下车的蒋北琛长身玉立走了过来。“商场。梧桐县最大的购物中心就是这里了。数码，电子，衣服，食品，什么都有。你手机是不是进水了？先进去换套衣服，待会儿我带你下来买手机。”

宁曦：“……”浩浩荡荡一行人，脚下流着雨水湿漉漉进了商场。一进门就吸引生意寡淡的众销售人员好奇看了过来。众人围着宁曦，一群保镖围着千金小姐一样，看到门口的销售员就问：“你们商场卖服装的在几楼？”

“三，三楼。”

众人接受到信号，目不斜视，继续把宁曦围在中间，雄赳赳，气昂昂上了三楼。入目就是女装区，大风大雨的天气，一个顾客没有。众人一走过去，销售员急忙迎上来。还没问宁曦需要点什么，宁曦先回头打量众人：“我要试衣服买衣服了。你们还跟着我？自己不要买衣服的吗？”

虞荣飞：“我们……”蒋北琛打断他：“一共二十分钟时间。买完去吃饭休息。谁超过时间谁自己留下来单独行动。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对宁曦依依不舍的众人这才散了。蒋北琛看着这帮常年单身的单身狗背影，心里不爽的想：宁曦怎么就突然想起来把脸上的伪装给卸了呢？还是化起来好。这年头，长得好看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女孩子出门在外就该把自己弄的丑丑的。越丑越有安全感。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