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瘫下的楚麓后背被一只温暖的手托住。“我在。”
没有多大起伏的语调，却温和有力。“小白！她她她……”楚麓被手掌托起的时候，不安的内心立马平稳下来，他站稳脚跟指着正低头端坐在板凳上的老婆婆说不出话。白凡冰冷的眼神透过眼镜盯着老婆婆，不过语气平缓：“楚爷不是告诉过你，晚上早点睡觉么？”
“我被冻醒的。”
楚麓干咳一声。白凡看了一脸心虚的楚麓一眼，眼神再次放到门口的老婆婆身上，“这笔生意不做了，钱也不会退，早点上路吧。”
上路？楚麓留意到小白的用词，什么鬼？这个词不是用在……老婆婆满脸慌色，“老婆子错了！老婆子错了！老婆子就是闷得慌想逗逗年轻人，绝对没有其他心思！求求你，一炷香！不！半炷香就够了！”
说着说着，老婆婆似乎想到了伤心事，哭号起来：“我这把老骨头！活着受累，死了也不得安生咯！我这辈子不是大好人，也不是大坏人！怎要这般对我！”
楚麓看到一个老人家在哭号，于心不忍，“小白……”“你不懂。”
白凡淡淡地说道。说着，白凡把手中的盒子放在玻璃柜台上，然后把楚麓拉回到木栏杆后，“不要走出来，楚爷回来再找你算账。”
楚麓挠挠头，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白凡走到老婆婆面前：“现在寅时快要四刻，再不回去等候，受到的痛苦更加多，更可能影响你前往黄泉，归去吧。”
老婆婆停下了哭号，皱巴巴的脸尽是悲哀：“再加阴德和托梦子孙，求求先生点香。”
“我本不该接你的生意，不知你从哪里听说轮回香，加上我念在你儿孙不孝，孤苦伶仃份上为你开门，但你惊扰楚爷的孙子，你说我还该帮你么？”
白凡说话冷冷冰冰，和楚麓平时交流判若两人，二者透出的信息让楚麓的三观顷刻间动摇。“我无意冒犯，只是……只是小兄弟出现，还能看到我，我一时想到自己的后辈，忍不住逗弄……”老婆婆低声道。白凡疑惑地看了看楚麓，一言不发。“那个……”楚麓开口了，“虽然不知道你们聊得什么，小白，我觉得，老人家三更半夜过来，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白凡不禁好笑，他转过头看着楚麓，指着老婆婆，道：“你可知她已经是灵体了？”
“灵……小白……白哥，别逗我。”
楚麓舔了舔发干的唇。似乎在证明，老婆婆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身高不过一个八岁小孩，干干瘦瘦，但却悬于板凳之上。老婆婆脸上满是羞愧的神色，她低头不敢看楚麓。楚麓此刻眯着眼，一个囧字表情让他滑稽至极，穿着大背心的他浑身汗毛竖起，这种时候，他脑海里闪过的居然是“两股战战”的古文。“小白，我觉得，生意还是要做的。”
当老婆婆以为毫无希望的时候，楚麓终于缓过神说话。白凡呼了口气，露出笑意，“那倒也是。老婆子，看在你本性不坏的份上，这炷香给你吧。”
“谢谢！谢谢！”
老婆婆颤颤巍巍飘动着。接下来，诡异的一幕让楚麓再次头皮发麻，白凡从桌上的盒子里拿出了一炷香，插在了楚麓一直没留意的角落的香台上点燃，袅袅青烟升起，老婆婆一脸满足蹲在角落吸食者烟味，随着老婆婆的吸食，楚麓明显感觉到老婆婆的状态更加，稳妥？白凡靠在柜台，说道：“世间鬼物，像老婆婆这样的是最多的，也是民间说的中阴身，它们缺乏玄乎的能力，尚未被带往阴间，经常受到各种折磨，人气的压迫，阳气的冲撞，罡风的冲刷，弱者甚至连前往投胎的资格都没有，因为通往轮回路，太阴罡风更加催鬼。所以就有阴阳先生，有阳间亲人焚烧各种纸扎，让先人平安往生。”
“我们出产的轮回香是最好的，所以每逢人死，或人或鬼前来购买。”
白凡说道：“当然，高功法事比起闻香效果更佳，不过花费甚大，不是每个都有资格享受。”
楚麓满头冷汗：“所以每周的特殊日子就是卖给鬼的？”
白凡推了推眼镜：“怕了？”
“呵！别忘了，小时候谁带你上山下河！”
楚麓不甘示弱，随后楚麓弱弱地问道：“所以我爷爷是风水先生？”
白凡摇头，“等楚爷回来，你亲自问。”
半个小时后，白凡所说的轮回香燃尽，老婆婆笑嘻嘻向楚麓告辞，楚麓发现，老婆婆身形更加凝实了。“她子孙不孝，草草送别先人，成了中阴身后不知什么门路找到这里求香，按日子算，明天就要被阴差接走，此刻吸食了香火，黄泉路一路走得安稳了，至少比起生前病苦舒服多。”
白凡说完这段，楚麓的爷爷就带着一个黑衣中年人走了进来。楚麓的爷爷楚听楼，七十六岁的高龄依然精神矍铄，每日徒步去隔壁镇喝茶然后再走回来，也是村里比较有威望的老人。黑夜里，灯光本就昏暗，楚听楼一眼就看到了柜台后的楚麓。白凡肃立，“我没看好店。”
楚听楼摆摆头，“去里屋拿我包好的香出来。”
“是。”
白凡转身，给了一个自行保重的眼神给楚麓。“爷爷，我睡不着出来看看……”楚麓轻声道，不过他很快就收住了话头，因为爷爷身后的黑衣中年人饶有趣味地盯着他。联想到自己家夜晚做的什么生意，那人又是跟着爷爷进来，爷爷又让小白进去拿香，中年男人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楚麓脸色发白，眼神一直瞄着爷爷身后的男人。楚听楼看到楚麓的脸色，哪里不明白楚麓在他回来之前看到了什么，想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反倒是中年男人觉得十分有趣，他说道：“楚爷，我觉得，你这门手艺应该传下去。”
楚听楼没好气瞪了中年人一眼，他示意楚麓去天井，等坐下来泡了壶茶后，楚听楼才问道：“说说吧，怎么跑出来的？”
“半夜被冻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