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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雷击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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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孟从地上捡起眼珠子,嘴里不住啧啧称奇:“还真他娘怪了,这些年,捡过手链耳环捡过包,还从没捡过眼珠子呢……不过这是假的,树脂做的。斌子,还记得昨晚哪个乘客坐后排?”

昨晚——?我他妈光顾着跟卞扈霞聊大天了,哪还会记得那么多。平复一下自己,我心中有了谱:这只假眼珠子,肯定是老万的!老万昨晚前后两次跌倒,都摔得不轻。后来他不辞而别,估计也没时间找寻……可是再一想,刚才老万两只眼睛滴溜溜特有神,转动得好好的,也没见有啥异样啊!老孟见我迟疑着不说话,凑上前来,满脸神秘:“斌子,昨晚你真没遇到啥事儿?”

又是这个问题,还他娘的有完没完啦!我忍着不喘气,一是压着心头的怨恨,二是真不敢闻老孟身上的酸腐味道。老孟依旧不依不饶:“斌子你倒是说话呀。”

“啥事儿没有!”

“不可能,以前那个孟庆云,每天都跟我絮叨一些路上的新鲜……”“哎呀,昨晚我车里闯进来一头死猪,半道猪又活了自己唱着歌下了车。行了吧?”

我实在忍受不了老孟嘴里的臭气,没好气地应付了几句,然后顾自下了车。“哎,斌子,个臭小子,我可是为你好哪,有些事儿还没告诉你呢……”身后传来老孟气急败坏的声音。拿上那一包劳保工装,骑车回返,一直想着“见鬼”这件倒霉事儿,心情真是糟透了。还是先去菜市场买些小鱼吧,晚上好有东西喂猫头鹰。市场门前,坐着一位戴着露头发破礼帽的老头,面前地上铺着一块写有“麻衣神相”字样的红布,敲打着竹板,打老远就开始直勾勾盯着我,好像我脸上有花似的。等我走近些,他冲我嚷道:“小伙子,过来我给你瞧瞧吧,你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邪乎!我从来不信这些占卜算命的,觉得那纯属骗钱扯淡,所以也没理会他,径直走进市场,来到鱼档,花五块钱买了十几条小鱼。出了市场门,迎面碰上那个算命的老头,也不顾他的小摊了,直愣愣站在那儿等我。“小伙子,还是让我帮你看看吧,说不准不要钱……”他说。真是讨厌,还不如说“小伙子你给我几块钱”来得实诚。我皱着眉绕开他,想快点离开,没想到他竟伸出枯枝一般的爪子,拉住了我:“小伙子,你面堂晦暗,头顶阴气缭绕,肯定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儿,接触到不该接触的人,不及时破解开,后患无穷……”娘了个波一的,真是膈应死我了!我奋力甩开他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珠子,转身气哼哼大步离开。老头在身后不依不饶嚷道:“小伙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凶多吉少……”骑车上路。等平静了些,我脑中开始反刍般消化算命老头的话,越琢磨心里越发凉:难不成,他真能看出我昨晚遇鬼这事儿了?会有什么“后患”?凶多吉少会咋样?很想回去找他详细询问一番,可刚才自己的坚决态度,怎好意思再去吃回头草呢。硬着头皮,先不管这些,挺着吧!回到家,老妈满脸忧心忡忡地迎上来,手里拿着那串珠子:“斌子,只一晚上,这咋都裂缝了呀?”

我赶紧撒谎:“哦,昨晚不小心甩落地上,摔的。”

“真是摔的?裂得可是够整齐呢。”

老妈还是有些不放心。“没事的妈,都怪我不小心……”我扶着老妈去餐桌那儿坐好,心里不住责怪着自己,早该把手串藏好,放在床头柜上让老妈轻易发现担心了。“白瞎了,我花三百块请来的呢。”

老妈依旧是愁眉不展。简单吃过午饭,老妈坚持要带我去一趟净觉寺,说是要让宣律和尚给瞧瞧,我到底是冲着啥还是犯着啥了。我打内心里不想去,总觉得浑身没力气,想上床睡一觉,可架不住老妈的坚持,只好跟着。净觉寺距离我家二十多公里,据说是佛教徒们集资兴建的寺庙,还有人说是台湾一个有钱人捐献几千万,反正不管咋说吧,没用政府花一分钱,算得上是方圆百公里内最大的庙宇了,每日朝拜者众。来到净觉寺,花十块钱买门票入内。老妈轻车熟路,领我径直前往大雄宝殿右手边一间平房。透过玻璃窗,我看到里面床榻上坐着一个胖墩墩的和尚,双目微闭,左手作揖,右手敲打着一块木鱼,口中念念有词。茶桌上有一块玉坠,地上虔诚地跪着一对年轻男女……“这是宣律和尚在为物件开光呢。”

老妈小声说道,“我们在外面等一会儿。”

两扇窗户都虚掩着,我能够听到里面和尚口中发出的动静,叨叨咕咕听不出个数,最后木鱼“咣”地响了一下,和尚高咏一声,完事儿了。这些都该有专业术语,可惜我不懂。地上俩人爬起来,千恩万谢一番,递上两张百元大钞,收了玉坠,满心欢喜出门来。这钱赚得也忒容易了吧?我心里想着,挣钱的和尚头不抬眼不睁,花钱的人心悦诚服,跟捡到多大便宜似的。跟在老妈身后进门。宣律和尚慈眉善目,白胖白胖的。老妈递上手串,对和尚絮絮叨叨一番。他瞥了一眼那串珠子,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悠悠说道:“公子面堂晦暗,头顶阴气缭绕,近日有不一般的经历……”他的话我咋觉得这么耳熟?对,想起来了,今天上午,菜市场门前那个算命的老头也如此说过!接着宣律和尚为我把脉,他的手很软和也很温暖。他微闭上眼睛,眉头越皱越紧。老妈在一旁不安地问道:“宣律师父,我儿子他……没啥事儿吧?”

和尚拿开手,慢条斯理地说:“目前来看,还没啥大事儿。贵公子命格极阴,少见呐。”

“命格极阴是咋回事儿?”

老妈迫不及待问道。宣律和尚说:“命分阴阳,阳聚人,阴招鬼。极阴和极阳之命,是命理的两个极端,极阳命格是帝王之命,而极阴命格是鬼夺之命。贵公子命格极阴,万里挑一。”

“那咋办,有法子破解吗?”

我妈开始着急了。“贵公子昨夜沾染上鬼煞之气,有个男鬼欲夺其阴魄,多亏有这几颗珠子护体……”和尚絮叨起来没完,完全不顾及我妈越来越恐惧的表情。我觉得他说的不对,昨晚我只遇到了裴姐,如果她真是鬼的话,那也该是女鬼,何来男鬼一说。接着宣律和尚划了两道符,上面勾勾圈圈的都是我看不懂的图样,然后让我脱下上衣。老妈在我身后惊叫道:“哎呀斌子,你这俩肩膀上咋会弄成这样,紫了毫青的,是不是跟人打架了你?”

肩膀青紫?我还真没感觉到,想一想也说不清楚因为啥。宣律胖和尚将两道符贴在我肩头,在我看来那就是两张薄纸,可却很神奇,有滚热的烧灼感。老妈忙不迭地从口袋里往出掏钱,数出五张百元大钞,毕恭毕敬放到和尚面前:“宣律师父,您看还能不能再给我家斌子戴个手串啥的,保险点。”

宣律和尚看了一眼桌上的钱,也没说啥,从身旁一个布兜里掏出一把剑——木制深褐色,有一寸多长——放到桌上,重复我刚才透过玻璃窗看到的模式,一边敲打木鱼一边念经。我跪在地上,心里非常生气,听老妈说那个手串她花了三百块,这柄正在接受开光的小木剑又花了五百,啥事儿啊这是!我才上了一天班,就花掉八百块钱,娘了个波一的,我一晚上挣多少?!所以听着宣律和尚嘴里叨咕的话,在我看来也变了调,纯属骗人,分明是“去你妈的去你妈的去你妈的去你妈的……”,最后他使劲敲了一下木鱼,咏叹道:“傻逼了吧!”

当然了,人家宣律和尚可没那么叨咕,只是我恨恨的臆想,具体他说了啥我哪知道。开光结束,宣律和尚拿出一根红绳,从木剑柄上穿过系好,然后递给我:“戴脖子上吧。这柄雷击木剑,可保你近日生命无忧,但时效有限。半月后,可去三角荒找我师兄宣云,他的法力胜我许多。”

三角荒我知道,是乙烯边上的一个村子。“宣律师父,您能说具体些吗?村子那么大,我们该去哪儿寻宣云师父?”

老妈问。“有缘自能相见。阿弥陀佛!”

离开时,我妈刚跨出房门,身旁的宣律和尚突然拽住我的手,原本满是慈祥的眼神变得异常冷峻,低声说道:“孩子,我的本事不足以救你,千万记住,要去找我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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