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门前无极夜
“是。”孙排长向督军和宋琦敬礼，转身关门下了楼。
“郑叔，您认识它？”宋琦问。
“乾帮潶坔的徽章。”郑督军说。
“乾帮？”宋琦想起小犬进三。
“郑叔，还有一个事。”宋琦又把那晚在大众饭店的飞鹰帮及厕所门前与乾帮的打斗，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妈的！”郑承听到乾帮潶坔名誉帮主是人委人时，爆了句粗口。
“乾帮的幕后真的是咱省军区？”宋琦问。
“不错。乾帮的帮主是我们潶山省军区的。”郑督军说，“乾帮的骨干大多是复员、转业军人，这也算我们军队在地方上的一种另类势力。同时在经济上也能贴补一下复员军人，国家在复员军人这一块，做得太欠缺。”
“乾帮在潶坔的名声可不怎么样。”
宋琦说。
“灯下黑。我也没想到，在潶坔乾帮居然与小人委人沆瀣。也许就与这些枪有关。”郑督军看着宋琦，手指点着被单下的枪支，说，“这84式手枪主要设计研发单位就是潶坔市的723所。80式通用机枪的弹链、闭锁机构改进设计也在723所。”
啊？宋琦一惊，自己从姚舞、芙蓉那里打听不到723所生产上的任何信息，在督军这儿却如此轻与。 “郑叔，还有一个事。”
宋琦说。
“坐下说。”郑督军认真聆听。
“虽然只是我的怀疑和猜测，也没有直接证据。但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认定我的猜测不会错。”宋琦把对723所已故金文翰所长的猜测说了一遍。同时言之凿凿地指出金所长叛国通敌是从6974年5月5日下午四点开始的。
“有没有直接证据？”郑督军问，“事关皇室，没有铁证，很难在总统府那边扳倒他们。”
“暂时一点儿也没有。”
宋琦答，“但皇室推荐的723所所长，是万万不能同意。”
“你知道皇室推荐的人选是谁吗？”
郑督军感到有些棘手，“是金文翰的大儿子，八十二岁的金政。”
“这么大岁数了，不在家颐养天年，还出来瞎闹腾，嫌命长啊。”
宋琦低声嘟囔了一句。
“哈哈。年轻人有魄力！”郑督军笑了，“宋琦，还有其它什么事？”
宋琦想了想，说：“没了。”
“那好。”
郑督军起身，打开书柜，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宋琦。
正是那份郑承和魏斯的任免令。 郑督军不待宋琦看完，又拿出几份文件摆在桌上。 宋琦一份一份看完，全是大魏各大军区主要领导们的任免令。 上任的都是像郑督军这样不显山不显水的鸽派乖宝宝；免掉的都是能征贯战且顽固反小人委国的鹰派分子。 这几份任免令不客气的说，做出的都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有什么想法？”郑督军问。
“郑叔，大魏是不是在下一个套？”宋琦问。
“下什么套啊。”郑督军拍拍宋琦的肩，“是在下一盘棋，很大很大的棋。一纸任命，我走不开咯。去潶坔的事就让乾帮帮主去吧，顺便让他去擦擦他的屁股。”
郑督军见宋琦没吭声，便拿起电话，“嘀、嘀、嘀……”拨了个号。 “督军。”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从郑承手中电话听筒里传出。
“冯师长，过来一趟。”郑督军看着宋琦说。
“是。”对方回答，等郑督军挂电话。
“潶山省军区第二机动师师长冯敬唐。乾帮帮主。”郑督军挂了电话对宋琦说，“没想到吧？”
“没。”
宋琦如实回答。
谁能想到，在大魏甚至南国、西州名声显赫的乾帮，帮主竟然是大魏国正规部队中的现役师长。 “有乾帮潶坔分舵主的合适人选么？”郑督军说。
“胡知轩，723所混混头。”宋琦答。
“嗯。”郑督军站起来，拉开窗帘。
毒烈的阳光一扫书房的幽暗。 “和冯帮主见一面，你就回潶坔吧。乾帮在整个大晋名声都还可以，只有在潶坔混的最失败，还让你碰上了。”郑督军拍拍宋琦的肩膀，说，“你离开潶坔，跟乾帮打交道的地方多了去了，尤其是到西州。”
“是。”
宋琦答。
“报告。”门外响起电话中冯师长深沉且磁性的声音。
“进来。”“督军。”
冯师长进门立正敬礼。
“我不是说过，你冯帮主不用敬礼吗？”郑督军笑说。
“这不是有外人嘛。”三十大几的冯帮主咧嘴一笑。
“宋琦不是外人。”郑督军说。
“冯帮主，久仰久仰。”宋琦抱拳。
“宋琦，我知道你。”冯帮主放松身体，抱拳还礼。
冯敬唐虽然一身笔挺的军装在身，依然掩不住冯帮主外泄的痞气。 “把你们乾帮的见面切口 交待一下。”郑督军对冯帮主说。“宋琦还有事。”
“乾道并肩万何方？”
冯帮主向宋琦解释道，“意思是问兄弟在乾帮什么堂、什么舵、什么职等等。”
“乾道并肩万何方？”
宋琦抱拳相问。
冯帮主一抱拳：“门前柳叶飞。”按着冯帮主解释说，“‘门前’指总舵，‘柳叶飞’指头把交椅。省堂口则是‘山后’打头；后跟两字是省市的简称或谐音；最后是区乡及辈份。比如你问潶山省潶坔市府中区的分舵主，他就得回答‘山后山地中栽柳。”
“如果帮友问我‘乾道并肩万何方’，我怎么回答？”
宋琦笑着说。
宋琦这是在向乾帮帮主要官当呢。 冯帮主一笑，眼神请示过督军后，说道，“你回答：门前无极夜。”“一柳二夜三汪四遮，五中六神七新八张，九艾十台百牌千干万草。这是乾帮数字切口。”
郑督军笑着说，“宋琦，名义上，你可坐上乾帮的第二把交椅了。哈哈。”
“谢郑都督，谢冯帮主。”
宋琦抱拳道谢。
冯敬唐师长是郑承从安平省军区调任潶山省军区当督军时，带过来的亲信，对宋琦与原都督魏斯的关系不很了解。知道宋琦这个人，也只是从郑督军潶坔市招遇刺一事上，对宋琦略有耳闻。 当冯帮主听到“郑都督”从宋琦口中说出时，顿时明白，宋琦真的不是外人。 “宋琦，为国、为帮，立下微功之后，‘门前’可以‘有极夜’。”冯帮主笑说。
“谢冯帮主。”宋琦抱拳。
“乾帮分级不像其它的帮派，有帮主、舵主、坛主、堂主、香主等。”冯帮主介绍说，“乾帮四级管理制。一级，帮主等门前之人；二级，各省堂主；三级各市、县舵主；四级，各区、乡分舵主。”
“好了，宋琦，你回潶坔吧。冯师长带‘一个营’，随后就去。”
郑叔将被单从枪支弹药下抽出，递给宋琦说，“被单拿回去。”
郑都督把“一个营”三个字说得很重，就是告诉宋琦：相信宋琦说的，调查金文翰，从现在开始。 潶山省军区这一个营就是去调换潶坔市军分区驻防在723所的那个营。 一营五百多官兵，审出金文翰犯罪的蛛丝马迹，应该是有可能的。 宋琦拿着被单出了门下楼，在楼梯口，孙排长等候已久。 “现在就走？”
已换军装的孙排长把宋琦送下楼，在督军府门前，孙班长手搭在宋琦肩头问，“吃了饭再走吧？”
“不行，急着回去。”
宋琦说。
“排长，我去开车。”守在门口的小郭仍是公路局装扮。
“快去。”孙排长挥了下手。转身对大门左右立的卫兵说，“现在开始，所有找督军的人，不论官职大小，不得入内。让他们到作战议事厅等候。”
“是！”
两门卫兵立正应答。
“车来了。宋琦兄弟，再见了。”孙排长说。
“再见，孙排长。”宋琦道别。
“郭哥，附近有卖五金的吗？”宋琦坐在轿车上，叠着被单。
“潶山省军区警卫营二连二排一班机要警卫战士上士郭月侠。”郭月侠自报家门后，又说，“你是想把包祔再打起来？”
“郭上士，是的。”
宋琦答。
“去汽车连吧。”郭上士一打方向盘说，“去五金土杂店要到市区里，来回得半个多小时。”
“好。谢谢了郭上士。”
宋琦道谢。
在汽车连修理班的工作台上，宋琦寻了些大小合适的废铁块等，用被单打了个包袱，系紧无头结，放进轿车里。 “郭上士，到招待所还得麻烦您将它放回吉普上。”宋琦坐上车，对发动汽车的郭月侠说。
“明白。”郭月侠开动汽车。
“事怎么样了？”公路局招待所一楼105房间里，黄秘书问进门就打乱被褥，脱鞋上床，倒头就睡的宋琦。
宋琦食指放到嘴前，做了个嘘声状，接着鼾声微起。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 黄秘书开门，进来的是史风云和毕芳。 “宋琦呢？”毕芳问黄秘书。
史风云已走到宋琦床边。 “他睡了。”黄秘书说。
“宋琦。”史风云轻拍宋琦。
“史风云、毕芳，你们去哪儿了？”宋琦坐起，睡眼惺忪。
“我们在楼上房间，刚才有人进去让我们下来。”史风云看着宋琦说。
“我要回去。学校没请假、我车子还在路边、中午饭也没吃……”毕芳眼泪流了出来。 “几点了？”宋琦问。
“十二点半。”黄秘书看着手表答。
宋琦摘下手表，调时，上弦。 “你们可以回去了。”房内进来几名公路局检查站工作人员。
“车在门口。”其中一名工作人员将一沓证件及吉普车钥匙交还给黄秘书。
黄秘书看见自己的工作证也夹在其中，心下明白。 一伙人中，领导模样的人开口了，“你们的车年审过期，本应暂扣。经你们单位领导一再求情，检查站决定不予追究。但，你们不能进省城，回去补办审车手续再来。”说完，领导便在众手下的簇拥下，走了出去。 “白跑一趟。”
史风云小声在嘟囔。
“走走走，赶快回去，饿死了。”毕芳在催促。
黄秘书看向宋琦。 “回吧。”宋琦到房门外一溜水池边，洗了洗刚睡醒的脸。
四人一上吉普都注意到后排靠门放的包袱。 毕芳没什么反应，她坐到副驾位上。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知道特别沉。 黄秘书的反应是那些枪的作用已发挥完毕，等到回潶坔，向宋琦建议，枪支弹药留到保卫处。 史风云则是偷偷观察大小没什么变化的包袱是否被人打开过。 一大一小两个由单子角绑成的没有头的结，完好如初。 宋琦一副欠觉睡的模样，拉着史风云的手坐在后排。 吉普车启动，转弯驶出公路局招待所，前行十来米就是公路局检查站。 宋琦：你们和乾帮有什么联系？ 史风云：我知道乾帮。先遣军各组都有专人跟大魏等国的黑道联络，王八蛋小犬武雌就是午征组的联络人。 宋琦：你好像很不喜欢小犬武雌这个王八蛋？ 史风云：是。 宋琦：为什么？ 史风云：可以不说吗？ 宋琦：可以。这个王八蛋昨晚在矿山厂招待所吗？ 史风云：在，他住二楼。 “前面路口拐一下。”宋琦看到公路上有个指示牌显示叉口向前有个叫金牛的小镇。
“好。”黄秘书减速，吉普拐上叉路。
“咕噜”、“咕噜”毕芳从上车肚子就一直在抗议。 开始毕芳还略有难为情，双手捂住肚子，企图不让声音传出来。后来响声多了，便也无所谓了，甚至扬言能吃下一头牛。 “大爷，金牛镇还有多远？”黄秘书停车问路边的一个老人。
“开车至少得半小时。”老人回答。
黄秘书看看宋琦，回潶坔也才一个多小时。 “老大爷，请问附近有吃饭的地处没有？”宋琦摇下车窗，起身探出头问。
“前面路口右转，老黄家的宽面，好吃着嘞。”老大爷用手指着前方。
“谢谢老大爷，谢谢啊。”宋琦坐回座位。
黄秘书给油、松离合、挂档，吉普前行。 史风云的手又想拉宋琦的手，宋琦却主动把手递了过来。 宋琦：你还你知道什么？捡重要的告诉我。 史风云：在组织里，我知道的机密很有限；但一般组织框架、行动守则、联系方式等类的常事，我都了解。留着我，保证对你有用。 宋琦：比如。 史风云：比如，我们在不同地点的不同两组之间，有固定的联络方式，通常把你们的晋字地名和我们的人委五十音结合，再加上指点时间，编成一串数字，发电报联络非常简便。有时两人见面或打电话，直接互说各自的一串数字，双方一下子就了解对方，很便利。相当于你们帮会中的切口。 宋琦：还有什么？ 史风云：还有很多，我只要想起一点儿，就都告诉你。一点不隐瞒，也不用你问。 宋琦：我已没杀你的打算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史风云：你没有，别人有。 宋琦：我保证不了你的生死。老老实实坦白，重新做人，你的命就回到你自己手里了。 史风云：我相信你。 “该吃饭啰。”离饭馆老远，宋琦就闻到一股熟悉的牛肉汤味道，松开史风云的手，摇下车窗，侧头张望。
吉普车右转，不远处，“老黄牛肉宽面馆”已然在望。 拥挤的宽面馆里，宋琦、黄秘书、史风云和毕芳四人占着一张方桌，一人抱着一大黑瓷碗的牛肉汤宽面条，吃得正起劲。 “一直5毛5一碗，今天咋变成5毛7了？老黄牛，你这生意经跟谁学的？”门口进来一个穿破旧白衬衫，端口大铝锅的中年人。
坐在门口收钱桌子后的“老黄牛”是个干瘪瘦的老头，见来人进门就咋咋呼呼，也不恼，笑嘻嘻地说，“村长，叫俺老黄就行了，别带牛。咱老黄可没你村长牛，您才是犇牛村长。”食客中有些是当地人，听老黄这么一说，纷纷起哄似的“哈哈”大笑。 “不许笑，笑什么笑。你们翻砂厂中午吃饭时间是不是太长了？回头我给你们厂长说一声，只给你们十分、八分吃饭时间就够了。我看你们还有空笑没有？”
村长不搭理一群吃饭壮小伙，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五毛的纸币和一个五分的钢蹦，放到桌上，“那二分欠着。”
“行。”
老黄收钱进抽屉对厨间叫道，“牛村长，牛肉宽面，满满一锅。”
众人哄笑。 “还笑，小心噎死你们这些瘪犊子玩意儿。”
不多时，金姓村长端着满满一锅牛肉宽面，骂骂咧咧地走了。
村长走后，从众人调侃的议论中，宋琦他们知道了哄笑的些许原委。 金牛镇没有牛，更没有金牛。叫金牛镇是因为镇子居民的姓氏只有金、牛两姓。 自古同姓不婚，金村长娶的三个牛姓老婆。村民称之为犇牛。一牛牵三牛，金村长成了牛村长。 至于宽面为何又涨了二分，宋琦他们也听了个大概。 老黄牛肉宽面馆开张之初，老黄定价是5毛一碗，食客络绎不绝，饭馆生意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