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武冰儿真乖
“听芙蓉和舞舞说，你睡觉在绳子上？”俞嫚媛问出了她和冰儿、庆庆们一直想问的问题。
“是啊，很奇怪吗？”宋琦说。
“睡着不会摔下来吗？”庆庆笑问。
“你随时保持平衡，一直警惕着掉下来，怎么休息啊？”俞嫚媛问。
冰儿看向宋琦，动了动嘴，没出声。 “怎么说呢？”宋琦想了想，说，“人睡着也好，坐着也好，只要不乱动，其实真占不了多大面积，不信我们做个实验？”
“啊？”
庆庆没想到这个还能做实验。
“怎么做？”俞嫚媛好奇。
“做什么实验？”芙蓉问。
宋琦放下吉他站了起来，来到穿紧身裤的庆庆身旁，蹲在她旁边说，“庆庆，你坐好，别乱动。”“好。”
庆庆挺直腰板，双腿弯曲，双脚踩地，双臂环抱双膝，侧头看着宋琦。
“别动啊，你。”宋琦用手捏起庆庆屁股下的报纸一角，说，“大家看，庆庆坐在这张报纸上，并不意味着就需要这张报纸这么大的地方才够她坐。这个角，她坐不到，就不需要了吧？”
说完宋琦伸手“嘶啦”撕掉报纸一个小角。 “同样这个角也没用到，撕掉。”
宋琦说着又“嘶啦”撕去报纸一角。
很快随着“嘶啦”、“嘶啦”声的不断，庆庆的屁股下也快看不到报纸了。 “好了，庆庆，起来吧。”宋琦站起来，到庆庆面前，伸出双手。
庆庆双手拉着宋琦的双手，站了起来。 大家看到，庆庆坐的地方只剩两块乒乓球大小的报纸。 众花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什么，一个个表情古怪。 “看到没？庆庆，这是你坐地上实际需要的面积，两个鸡蛋那么大，都有点富裕。”宋琦在偷换概念，笑着说“同样，人躺着需要的面积也大不到哪儿去。所以一根绳子足够了。”
庆庆回身低头一看，乐了。 “下次咱们再来，语文课本的封面，就够六个人坐了。一人两个——”庆庆两手比了个眼镜，“这么大。”
“哈哈。”
众花开怀大笑。
“该回去了，撤吧？”俞嫚媛站起来问大家。
“还早吧？”姚舞仍坐着，抬头看着宋琦。
宋琦看看表，说，“五点半。”“学校食堂六点开饭，六点十分去就没饭了。”
俞嫚媛说。
“我们十三中本身住校的人就少，人家做的饭也少。”芙蓉站了起来，伸给姚舞一只手。
庆庆站到冰儿面前，伸出双手，“起来吧？”冰儿略一迟疑，没接庆庆的手。 “怎么了？让我抱你起来？”
庆庆附身当真要去抱冰儿。
“脚麻了。”冰儿扶着庆庆想站起来，没起成，又坐在地上。
这边姚舞已把空汽水瓶放进军挎包里，正把剩的瓜子分抓给众花。 “哎呀！”冰儿大叫，“抽筋了。”
宋琦正松弦，往吉他包里装吉他，闻声，近前，弯腰抬起冰儿的一只脚，说道，“尽量蹬直。”
宋琦一手托着鞋后跟，拇指中指在脚踝处发力；一手连鞋带脚匀力推向冰儿。 “好点没？”
宋琦问。
“没。”冰儿答。
“不会吧？”宋琦问。
冰儿看着宋琦，“不是这只脚。”“哈！”
庆庆笑得差点儿闪了腰。
“冰儿也不先吭一声。”芙蓉、姚舞和俞嫚媛乐到一处。
宋琦也笑了，换了冰儿的另一只脚，重又摁推了一遍，问，“这次没整错吧？”“好点儿没？”
庆庆扶冰儿站起来。
“好了点儿。”冰儿伸伸腿，扶着庆庆试着走了两步， “还不太行。”
“哪能好那么快，过了中考能好就不错了。”
庆庆说笑。
“胡说。”冰儿赌气撒开庆庆，结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背着吉他的宋琦，赶快扶住冰儿。 “宋琦，借你条胳膊用。”冰儿说。
“没问题。”宋琦手臂平抬，交给冰儿。
“走吧，大家。”芙蓉说。
“走，都看看，别落钥匙啥的。”俞嫚媛用脚踢着报纸、瓜子花生袋子。
“都没落东西吧，走。”姚舞发出出发的命令。
“你们头前走吧，我得慢点儿。”冰儿扶着宋琦一瘸一拐的走着。
宋琦知道冰儿是装的，但他不会拆穿，任冰儿扶着慢慢地走着。 几朵花也一起慢慢地挪步。 “要不你夹着他走？”庆庆回头对宋琦说，“就像……”
“咳！”宋琦咳嗽了一下。
林子不密，但走直线不可能。众花七拐八绕慢行一会儿，纷纷着起急来。 “宋琦扶着冰儿慢慢走，我们在车子那儿等你俩。”几人通过眼神的交流达成一致，芙蓉说完，四朵花嘻闹着与宋琦、冰儿拉开了距离。
“我妈要见你。”冰儿用只有宋琦能听见的音量说。
“啥时候？”宋琦以为庆庆妈是问最近没去敬老院唱《韶华皈》的事。
“今天最好。”冰儿有些羞涩。
“行，反正我也没事。”宋琦放开冰儿。
冰儿整整衣服，不扶着宋琦，走得更稳、更快。 冰儿说，“那晚上八点怎么样？”“七点行吗？”
宋琦问。芙蓉和姚舞晚上会来找他，一来他要去西州了，二来明天是星期天。
“行。七点我在昨天你送俺俩的院门口等你。”冰儿说。
“好。”宋琦爽快答应。
宋琦和冰儿来到停车的地方，庆庆见问冰儿行走如常，问道，“好了？”“好了。”
冰儿把车钥匙递到俞嫚媛伸出的手里。
“好了，你带我？”庆庆问。
“那没好。”冰儿又一瘸一拐起来。
“哈哈。”“能拿住不？要不我们陪你过去？”
姚舞把军挎递给宋琦。
“可以。”宋琦把挎包绑到车把上。
芙蓉和姚舞骑车三、二分钟就到723所，庆庆骑车带着冰儿和骑冰儿车的俞嫚媛则要路过723所到十三中，然后冰儿和庆庆再各骑单车回家。 众人告别，远去，宋琦离开。 宋琦跟她们本就不一路，还要拐弯去还汽水瓶换回押金。 宋琦到家已经六点多了，门口放着一筐西红柿，里面还有十几个鸡蛋。 宋体知道是许伯给的，敲了敲许伯家的门没人应，便不客气地提筐回了家。 宋琦把吉他、军挎放到沙发上，便去厨房烧水、炒鸡蛋、炒西红柿、下挂面…… 一通忙活，六点半，吃饱喝得，出发，去见冰儿她妈——潶坔市第一敬老院的总经理胥婷女士。 “许伯、玉红姐，怎么样？”，宋琦骑车到大杂院门口时，正好遇到玉红姐带着许伯回来。
“宋琦，这次可得好好谢谢你。”许玉红一脸欢喜停下车。
“小琦，真谢谢你了，来家吃饭。”后座的许伯蹦下车，晃着厚厚的文件袋，高兴地说，“都齐了，啥都有。”
“玉红姐，复印了没有？”
宋琦问。
“人家分局的都给复印好了。”许伯乐呵呵地说。
“那就好。”宋琦骑上车。
“别走啊！你伯母在玉红家已做好了饭，你吃了才能走。”许伯拉住宋琦车子的后衣架。
“许伯，我刚吃过，改天吧，今天真的有急事。”宋琦看看玉红姐。
“爸，宋琦有急事，先让他走吧。吃饭哪天可以。”玉红劝着许伯。
“好，好，那你忙去吧，小琦，改天一定来家吃饭啊。”许伯松开了手。
“好。许伯，玉红姐，再见了。”宋琦告别，飞也似地窜出大杂院。
“真准时。”在敬老院家属院门口，冰儿看着表对刚停住车的宋琦说，“1900，一分都不少。”
“一分也没多。”
宋琦下车，推着车和冰儿一起进院。
“冰儿，你院没把门的吧？”宋琦问。
“没有。全潶坔市，除了军分区家属院，也就芙蓉她们院有把门的。”冰儿话多了不少。
“冰儿，你妈找我，是不是《韶华皈》的事？我搭档这阵子不在潶坔，你也知道我不会作词，没词我又谱不了曲……”宋琦解释道。 “不是，不是因为这事。”冰儿挽住宋琦的胳膊，丝毫不顾及院里过往的人。说，“昨晚回来，我给我妈说了。”
“说什么了？”
宋琦感觉冰儿怪怪的，一下午心事重重，现在突然又豁然开朗了，还很亲密地挽着自己。
“都说了。”冰儿低着头，小脸儿有些泛红。
“什么都说了？”宋琦迷茫。
“我说我遇到流氓了，被吓傻了，害怕得尿裤子了。”冰儿的脸红得厉害。
“还有呢？”宋琦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冰儿把自已的胳膊挽得很紧。
“还说我告诉了你，你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我好多了。”冰儿挽紧着宋琦的胳膊。
“这……”宋琦感觉事情有些严重了。 女孩子不可能把尿裤子的事告诉男孩子，可冰儿偏偏这么做了。而且还告诉了她母亲。 “还有。”冰儿把宋琦的胳膊拉到怀里抱紧，像抱着心爱的洋娃娃，“我给我妈说，我喜欢你。”
“啊？”
宋琦驻足，手从冰儿胸前滑了出来。
“怎么？吓住你了？”前行半步的冰儿停下脚步，回头问宋琦。
宋琦无话可答。 ……冰儿在宋琦的眼前消失，自行车也不见了。过往的路人更是无影无踪。 篱笆墙立了起来，出现了个小院子。 茅草屋立了起来，竹子搭的床和床边坐的刘公子出现了；小破桌子和已经灭掉的小油灯，小凳子和胖胖的小姑娘，案板上放着几双筷子和已熄灭的灶火上不再冒热气的小半锅开水，一个胖胖的妇人蹲在一旁的水盆里刷碗……一样一样，慢慢出现。 “哥哥，我喜欢你。”妞妞摸黑走到刘公子跟前，趴身腿上。
“妞妞真乖，我也喜欢你。”刘公子抚摸着脸贴在腿上的妞妞说。
“刘小……公子，一会儿你的家人找到这儿，你就带他们沿山脚的路一直走，一个多时辰，就到魏家庄了。”妇人涮完碗筷，也坐到床沿。
“一起走，先跟我去省城。”刘公子伸手抱起妞妞，搂在怀里。“等我乡试发解以后，我们一起回盐山。”
“要是他们寻不到此……”妇人为难地说。 “那我就在此睡。”
刘公子亲了口在怀里犯困的妞妞说。
刘公子丝毫不介意这里的贫苦脏乱，让妇人很感动，“妞妞睡觉爱踢盖被，少歇寝时，让妞妞睡在我们中间。”山里八月的天，凉爽宜人。入夜后渐冷，一张落满补丁的薄被下，依次躺着刘公子、妞妞和胖妇人…… 宋琦的视野由清晰渐变朦胧，在周遭景物飞逝中，眼前的朦胧又变得清晰，冰儿、自行车、路人一一出现，一切还原。 宋琦明白，这景像是下午场景的延续，只是中间似乎，不，肯定，少了一段刘信吐露身份性别的情景。 “到了，就前面这个门。”
冰儿挽着宋琦的小臂，脸贴在他胳膊上，像刚进院门一样亲密无间。
宋琦回神，见冰儿又变得如此亲呢，顿觉不妙。 “我还是不进去了吧？”宋琦想打退堂鼓。
“为什么？”冰儿看着宋琦。
“什么为什么？”宋琦想知道刚才自己失神中，发生了什么，“刚才我们都说了什么？”
“我说，我给我妈说了我喜欢你，是骗你的，我其实没跟我妈说。”
冰儿不解地看着宋琦，“但我说‘我喜欢你，是真的’时，你为什么要说‘冰儿真乖，我也喜欢你’？”
宋琦迷惑了，明明是刘公子对妞妞说的“妞妞真乖”，怎么就成我说的“冰儿真乖”了？ “说的还那么深情。你摸一下，我的泪还在眼边呢。”
冰儿说。
冰儿的眼泪确实在眼眶里打转，天色虽渐暗，但宋琦仍看得清清楚楚。 “好了，冰儿，我错了。”宋琦把冰儿揽在怀里，深情地安慰道。
“这还差不多。”冰儿破涕为笑，掏出手绢擦擦眼角。
“走吧。”宋琦锁好车子，跟着冰儿上了楼。
在三零一门前，冰儿介绍说，“芙蓉家是三零一和三零二，对门；俺家是三零一和四零一，楼上楼下。不过四楼门封死了，只能从三楼屋里的楼梯上四楼。”“哦。”
宋琦应是。
“请。”冰儿拿钥匙打开门，对宋琦说。
宋琦迈进地面铺着大红色地毯的客厅，芙蓉家的客厅是打磨非常光滑的水泥地面，只有芙蓉和翠微的屋子以及四楼三妈的书房，地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 冰儿家客厅很大，比芙蓉家两家拼凑的客厅还大一些。 客厅正墙同芙蓉家一样，一排集大立柜、书柜、斗柜、写字台或电视柜等等，于一体的“组合柜”占据了大半的墙面。 组合柜是一种板式箱柜、抽屉、台面等叠加组合形成的家具，这时的大魏，几乎每户人家都有，用来存放家庭所有比较值钱的物件。当然，宋琦家除外。 其实，组合柜这个概念，在古代家具中很常见，从宫庭到民间都有，只是古今用材、样式等等，有很大区别。 古时组合柜多用杉木制做，有钱人家会用硬木。现如今，大魏普通家庭多以板木结合为主，实木做结构，三合板、刨花板等人造板做侧板及隔板。实木料从桐木到松木、榉木、枣木、槐木都有，依自家经济实力而为之。 冰儿家组合柜的框架及面板用的是名贵的降香黄檀，整体柜子是三十多年前大魏建国初期的样式，与芙蓉家新款栗木组合柜最大区别在组合柜最显著的中间部位，冰儿家是书桌样式，芙蓉家则是标准的电视柜。 冰儿家组合柜的书桌上，摆着一台南国国都牌18寸带遥控器的彩色电视机，旁边还有很大的空档，摆放着一台崭新的双卡录音机。而芙蓉家组合柜正中凹框则正正好好放入一台蒙着电视罩的14寸黑白电视，没有浪费一点儿多余的空间。 和芙蓉家一样，冰儿家客厅的沙发也摆在正中央。不过冰儿家二个双人沙发和六个单人沙发摆成椭圆形。表面黑色羊皮的沙发中间的茶几，也是椭圆形的，木料也是黄花梨。 冰儿的家人一定很喜欢降香。客厅一角放的一张书桌和一把太师椅、大门边摆放着的几张圆凳以及卧室厨房卫生间等处的门框，木料都是降香黄檀，就连进门两也摆放花的高脚花架，也是黄花梨。 “你坐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叫我妈来。”冰儿指指沙发。
“你去吧，我站着就好。”宋琦笑笑。
这时，从靠窗的走廊走出一位穿着朴素带着套袖的妇人，见到冰儿，忙放下手中的抹布，低头鞠躬，说，“小姐， 你回来了，太太还在书房。”“张妈，你去倒杯……”冰儿话说了一半儿，改口说，“算了，不用你了。你忙去吧。”
张妈拿起刚放下的抹布，说了“是，小姐”便去了另一个房间。 “你等一会儿啊。”
冰儿对宋琦甜甜一笑，小跑着进了大门边上的一间房间。
很快，自来水从水龙头里流出的声音，传到宋琦的耳朵里。 水流了几秒钟后，杯子接住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俄倾，冰儿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 “你的自来水。”冰儿捧上一杯水。
“谢谢。”宋琦接过杯子，手没感觉到凉水的冰凉。
茶杯是双层玻璃，隔热绝凉，效果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