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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赵大语出惊倒人 祥海无意蹲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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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海说:“孩儿懂了。但是媳妇八字没有一撇,怎么说恭迎媳妇进门?”

他担心父母自作主张,暗地里给他相了亲。果不出所料,李善仁说:“你母亲已替你相中了张家老先生的女儿,张家女儿如花似玉、端庄贤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你可趁吃饭的机会,见一见张老先生,也见一见她女儿。看中了,速速八抬大轿迎娶。”

祥海连忙阻止李善仁再说下去,说自己还年轻,心不在婚姻上。现今已完成全部学业,今天除了回家报喜以外,还有一件事要与父亲商量。李善仁忙问何事?祥海将上海如今繁荣昌盛民安乐业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套,最后说想在上海做股票生意,需要父亲本钱支助。李善仁自从军工投资打水漂以后,正愁坐吃山空,觉得祥海有志气做生意是件大好事,就要他说一说何为股票。祥海说股票就如契约,买了股票就如买了一份契约,就是一份投资,像兵工厂的投资一样,年底有红利可分,且随时可以赎回。李善仁不懂股票,听说有红利又可以随时赎回,不像兵工厂的投资放出去随心所欲誉满寰中,收回来却要仰人鼻息受制于时局,随时可以赎回就不至于血本无归。他希望读过洋书的儿子比自己有出息,便有意将摇橹木船转卖所得银票交与祥海做本钱,要他赚了钱就回广福打理学校,尽早娶妻生子替李家传宗接代。祥海满口应允,唯称婚姻之事要自己做主。李善仁怒斥道:“万事都依你,婚姻大事可由不得你!男女无媒不交,若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如何行得十礼九聘?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想着婚娶成家生儿育女,替李家传承香火,要让为父担忧到何年何月?”

祥海却执拗地说道:“婚姻事大,并不是父母做主就是好的,孩儿的事就应当让孩儿自己做主。父亲若是不肯,孩儿就不要父亲的本钱,即使做不成生意也是不同意的。”

李善仁见祥海如此说,觉得此事不能强求,且祥海拿了银票明天就要回城,为儿做媒之事只好作罢。然而心里闷闷不乐,一桩心事总归不顺。不管如何,房屋总归要修。待到房屋修好,看这个不孝子有没有脸面让祖宅空着不娶媳妇进来。李善仁计划已定,便如蛰伏已久的秋虫,度过漫长的冬天迎来了春天,蠢蠢欲动。春分过后,他就迫不及待大兴土木,将原有的单个院落按照冀鲁李家大院的模样扩建为上中下三院,上院的院门屋檐、东西厢房和上房连在一起,合围成一个方方正正的中庭。一年之后,李府扩建终于完工,李家店堂门头的黑漆匾也换了镌有“厚德府”三字的金字匾,取厚德载物尽善尽美之意。中庭内周摆开的盆栽花卉,院中央一口八仙桌一般大的水缸,巨大的荷叶像睡莲一样漂浮在清澈的水面上,叶子上长满了青翠的铜钱草,生机勃勃。院外普植香樟,阳光透过香樟树高大的树冠从屋檐合围的天空照进庭院,落到水池里,池中泛着金光,煞是好看。春暖花开之日,李善仁吩咐牛老四将一把西洋红木摇椅搬到连廊下,又搬来茶几和搁凳。他在摇椅上躺下,瞬间找回了冀鲁李家大院的感觉,一心盼望祥海赚了钱回广福,娶妻生子,教书育人,造福乡民,了却自己毕生心愿。那时,上海市面上各种交易见风而起,鼎盛一时,祥海拿了父亲的钱,全部投入到交易所买了股票后,想不到歪打正着,股票买入后一路高涨。祥海天天往交易所跑,眼看手中股票价格翻番,盈利岂止二三倍,祥海想要卖出套利,又不舍得,生怕一个冲动将好股票弄丢,再也买不回来。为此夜夜睡不安稳,在床上辗转反侧。赵大见他烦恼,知道他为股票买卖烦忧,随口说道:“如果你睡不着觉,那么就卖掉你的股票吧!卖掉股票你就睡得安稳了,若如不卖掉你睡得骨头疼,长此以往,身体弄垮不合算。”

祥海一听话虽粗浅却是在理,第二天就将股票出手。随后,股票又疯涨了几天,祥海懊恼不已,可不久就一路下跌,再无起死回生之力。祥海大呼:“阿大股神也!”

仅此一次,祥海就赚得钵满盆满,在赵大看来,赚的都是不义之财。然祥海志满意得,一门心思待股价跌到谷底再次进场,以更便宜的价钱买回到更多的股票赚更多的钱,哪里还记得答应过父亲,赚了钱回广福教书育人的话。可是股价一路往下不复返,仿佛钻进了无底洞,地底下还有地狱。祥海到底是洋学堂毕业的,一看情势不对,将所有钱款换成银票,交还给父亲李善仁,不忘在父亲面前炫耀一番。李善仁见祥海只一年功夫就将本钱翻了个,想那上海十里洋场,果真到处是金子,从此对祥海言听计从,这使祥海在接下来的股灾中幸免灭顶之灾。一年以后,赵大也读完了初小,白天不用再去上课,晚上也不再摆小摊,想要仍回乡下帮李善仁做事,报答老爷栽培之恩。祥海说他就等着赵大学业既成,两人一起在上海打拼,干一番事业,赵大怎么可以回乡下?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祥海就拖起赵大出门闲逛。跨过外白渡桥,来到黄埔滩,黄埔滩边有一座外国人建的公园,一到晚上,就有许多高鼻子蓝眼睛和金发碧眼的洋男洋女,说着洋文在公园里散步。两人从已经昏暗的桥下经过,赵大眼尖,一眼看见公园门口竖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刻有这样一行字:“除西人佣仆外,华人不准入内……”隔着铁栅栏,公园灯光幽暗,花圃草丛中飘出轻柔的外国音乐,将这座江边花园点缀得如童话世界。从没入薄暮中的公园深处传来听不懂的男男女女的说话声。赵大顿时心头冒火指着牌子,愤愤然对祥海说:“中国的地方,不允许中国人进,岂有此理!”

祥海却熟视无睹摇了摇头说:“这是外国人的特权,是中国人自己给的。中国人太弱,只有富强起来才能将洋人赶出中国。”

赵大说:“你这话和林容说的不一样,林容说只有枪杆子才能救中国。可是说实话,我有点糊涂。当年林容多么轰轰烈烈,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是枪杆子还是钱袋子,都没能使中国强大,反而愈加贫弱。”

“积贫积弱,要强大起来谈何容易。”

祥海叹了一口气,“皆因太穷,所以你我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是赚钱、干实业。阿大,你比我年长,我不想阻止你回乡下,照理我应该支持你回乡下,有你帮扶我父母,我才可以放心。可是我不想这么做,我们不能离开上海。我们一旦离开上海,就再回不来了,此生也就默默无闻,不会有什么建树。上海是个大舞台,你读了书在上海干事业才有用武之地。我想父亲会支持我的想法的,不然父亲为何要你到上海来读书?我看得出,父亲是把你当儿子的,是希望你有所建树的。我说的对不对?”

“你说的对,我十五岁跟了老爷,老爷待我如亲生儿子,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以辜负老爷对我的期望,读了书就不再回到他身边了?”

“可是父亲更期望你有出息,期望你助我一臂之力的,要不然我有福生做伴,父亲为何还要你和我做伴?”

赵大点了点头,觉得此话不无道理。当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他们说着话,沿黄埔滩朝十六铺走去。上海拆墙筑路以后,原本在城外的十六铺已今非昔比,码头、市场、酒库、军营、官署、儒塾、佛仙宫馆、商号繁多,马路两边竖起电线杆,装起电灯,到了晚上灯火辉煌,店家都还没关门。城里的居民一到傍晚华灯初上都纷纷去租界购物、看灯。而城内即使是堂堂道台衙门外那条路,还都是人工点燃的老式油灯,这个时候道台衙门和各家店铺都隐没在一片鬼火似的暗淡光线下,一遇刮风下雨路灯摇弋怦然熄灭,让人倍觉凄凉。现在说起进城,那就是进租界,去城里反而要冠个“老”字才可区分是去老城厢。“走,我们去城里逛逛。”

祥海对赵大如此说,那就是去租界而不是去老城厢。两人走到租界,走在通往十六铺的沿江路上,一直走去,走得累了,在一块修了路未及撤去的石头墩子上坐下休息,眼前是一座高耸入天的气象信号塔。祥海仰望这座塔尖直苍穹令人震撼的远东第一高塔,一轮有点发红发黄的满月被一圈圈浓厚的泛着光晕的乌云或者是气团包围在中间,一忽儿月亮变得明亮,乌云的影子却变得更深更暗了。“不好,”祥海突然说:“明天有大风大雨。”

赵大奇怪地问道:“现在和风徐徐,明日哪里会有风雨?”

祥海指着塔顶黑白两颗圆球说:“你看黑球降落了,就是预告将有大风大雨。”

“对了,在船上时,每晚和姨娘坐在船板上看星星,姨娘总跟我说,日枷风,月枷雨。现在月亮周围有月晕,明日会下雨。”

“我真羡慕你小时候在乡下,在船上的日子。”

祥海说。“你真是少爷只知春花景不知农夫苦中咸,船上的日子哪里有你相像的那么美,那真正是颠沛流连,不信去问老爷。”

“没有经历过的总是好奇。我还好奇,如果明天暴风雨掀翻几条船,死掉几个人,沙船的股票会不会大跌,棉花会不会大涨。”

赵大突然用异样的眼光望着祥海,问:“好端端的为什么盼望人死船翻?”

他觉得自从祥海兄弟做起股票买卖以来,常常突发异想“不怀好意”。祥海解释说:“你想,船老板翻了一条船,即使有一百艘船的盈利也抵不过一条船的本钱,说不定以前年份的盈余都会亏光,谁还买他家股票?没人买他家股票,有他家股票的也都抢着低价卖掉,股票价钱必然大跌。棉花正好相反,遇上恶劣天气,棉花收不上来,大家抢着买,股票当然水涨船高了。”

赵大听祥海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仍然一头雾水,觉得他虽然不做股票了,但是心里仍然惦记着股票,钱来的容易。就问祥海:“即使沙船股票跌得分文不值,跌光了,没人买,你就让它跌,干嘛要整天惦记着它?这样很累。”

祥海说:“我就买他家股票啊,说不定船老板从银号里借到钱,添置更先进更快速的船只,比别人家的船跑得快又安全,生意越来越好,股票价钱不就又会涨了?”

赵大说:“我只是在想,买的是一张纸,如何变成钱。人家说上海十里洋场,一纸值千金,难道真是这样?”

说话间,海关大楼的自鸣钟“当当当”地敲了起来,两人不知道自鸣钟到底响了几下,只见一个红巾缠头的大胡子印度阿三走过来朝他俩喊话:“喂!中国人,宵禁了!你们还坐在这里干吗!”

祥海这才发现,刚才还灯火辉煌的十六铺,现在已经一片漆黑,商家也已全部打烊。“红头阿三”走过来,不容分说,将两人扭送进了巡捕房。在阴暗潮湿又低矮的牢房里,赵大突然想起什么来对祥海说:“要买就买沈老板家的股票,沈李两家亲如一家,到时候娶她女儿为妻,他家有船翻了,丈人会不及早告知我们?我们可以抢先一步卖掉股票,就不会亏钱。如果他家买了新船,赚了大钱,我们第一个知道,预先买进坐等疯涨,不就发洋财了?”

祥海听了目瞪口呆,说:“你真是个天才,亏你想得出这种事,这样做是犯法的,犯法的事不能做,否则一辈子在牢里别想出去。”

又拿赵大寻开心道:“是不是看上沈姑娘了?”

赵大急了,要扯祥海嘴巴子,闹出动静来,看守走过来拿警棍敲打牢门:“干什么呢!坐牢还这么开心,不想出去了是吗?”

两人这才安静。看守走开后,赵大悄悄问祥海:“要是不回乡下,我们可以做什么呢?”

祥海笑了,知道已经说动了赵大,他说:“做实业!”

“做什么实业呢?”

“造房子,造好多好多房子,让中国老百姓居住。”

说罢问赵大有了钱想做什么?赵大说:“等我有了钱,就要造中国人自己的“公家花园”,让中国人随便出入,外国人不得入内。”

两人在巡捕房蹲了一夜,说了一夜的话,翌日走出巡捕房,果然风雨交加,连忙跑进“大世界”躲雨。两人第一次走进“大世界”,被一面凸肚皮镜子照得乐不可支,笑到直不起身。没想到,此后祥海每个白天都要去大世界,晚上在到“百乐门”舞厅跳舞。赵大十分担忧,这哈哈镜、西洋镜头一回看,觉得稀奇古怪,多看了也就这么回事,谁都知道“大世界”的“无裆裤子”、“裸体皇后”才是重头戏。这百乐门更是和舞女搂搂抱抱揩油去的,舞女不少是会乐里来的流莺楼凤,祥海这是自甘堕落。要是和舞女弄出点事来,他这个跟班的不好向老爷交代。自思眼不见为净,找了个借口再次对祥海说,过了年就回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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