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以后，何画扇就如同我整天提醒她记得请我吃席一样在教室天天跟我念叨：

“你还是考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吧。”

但是我每次都装聋，从来不回答她，只是停下来想半天，想着从前那个没有被任何人逼迫的我。

有一天，我突然想起来什么，于是便回答她说：

“不考会怎么样？”

“不考你就违背你自己的初心的了，你辜负了你为了这个梦想付出的所有努力！”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正在审判我。

“唐悲，你真的太自私了，你一句不想当飞行员了就无视了曾经的你付出的努力，人不能忘了自己的梦想，这话是你说的，现在你却忘了。”

我终于还是哭了，因为我想起姐姐了，想起那个为了梦想整天累死累活学习的我了，想起她说好喜欢飞行员的那个下午了……

“你哭个屁啊，你有老子苦吗？你体会过被所有曾经最信任的人背叛吗？你——”

我不想再听她埋怨下去，于是出言打断了她：

“对不起，我，我真的活得好累。”

但我不知道的是，这话正好撞在她的伤口上，她十分生气地冲我说：

“谁活着不累？你知道好好活着有多难吗？我从小到大就没体会过一个正常人该得到的爱，对我而言，你说的一些话，就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希望……”

“在我眼中，你简直就是自由的象征，是对命运提出的抗议，可现在你却向命运妥协了。”

只见她闭上嘴，不再多说一句话，而我的泪似乎也已经流干了，过了许久，我才颤颤巍巍地说：

“我也不想放弃梦想，可是……”

“可是什么？”

“我姐姐就是因公殉职。”

她睁大双眼，惊讶地看着我，欲言又止，听着我继续讲道：

“所以，我父母的阻拦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我生来顽固，他们骂了我6年，最终我还是没想好要不要妥协。”

我垂下头，决定还是不能告诉她具体原因，于是解释：

“我想，你肯定原谅不了我的失信，但我真的——”

就在这时候，一句熟悉的英文打断了我。

The direction of one's heart.

（心之所向）

这是我发呆时嘴经常念的话，但现在从她嘴里冒出来却是那么的贴切。

最后，在她苦口婆心地一顿劝说之后，我撒了一个很大的谎，我说我要遵循自己的初心，考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

终于，到了填志愿表的那一天。

她放学前还不忘嘱咐我说：

“你别忘了自己的梦想。”

“忘不了。”

我笑笑，阳光之下，她显得很美。

可以后我还能再看到她吗？

——

回到家，母亲一下子夺过我手中的志愿表，并冲我吼道：

“我跟你讲，第一志愿填北大或者清华，第二志愿填个保守点的，比如说浙大交大这种，你那个什么航空航天大学，想都别想！你要敢填，就永远别回来了。”

“我不考航空大学，但是我也不考北京的大学，我，我考复旦。”

“也行，反正当飞行员你想都别想！”

我“嗯”了一声，回房间先复印了一张志愿表，然后在上面写：

第一志愿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第二志愿  北京大学

这是我从一开始心中所想的情况，如今我写上去了。

当然，这是我明天用了掩饰谎言的一个道具。

不错，这张是给何画扇看的。

然而真正我要交上去的志愿表上是这样写的：

第一志愿  复旦大学

第二志愿  浙江大学

很抱歉，我生而懦弱，我终于还是妥协了。

向命运所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