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来的时候，虽说脸色不好，但也不算很紧张。她看着一个个的余家老祖宗走了进来。比起许多人是当了官才搬来京城，余家先祖当年陪着开国皇帝打天下的时候，就搬过来了。只是当时余家的荣耀不高，好在也是个官位。这一代代传下来，官位没有超过五品的，直到余正祉年少从军，在战场上厮杀无数，余家在京城的地位才算是彻底崛起！余家如今年纪最大的老夫人，有八十又一，姓胡。余老夫人亲自请她往上座。胡氏虽年纪上来了，可整个人却精神抖擞，眼中时不时精光乍现，是个揉不得一丁点的沙子。胡氏先拉着余娆娆礼节性地夸了会儿。又看向下面站着的刘氏，“听说你贪了公中的银子？”

刘氏低着头，没有吭声。胡氏皱了眉头，忽然猛地将手一拍，旁边的桌子立刻震了几下。她中气十足地呵斥，“老身在跟你说话，你难不成是聋了？还是故意不敬老身？”

“……”与此同时。余婵拉着丫鬟急匆匆地往刘家赶。娘让人偷偷给她递了信，若是今天晚上寿安院有人将她带走，那就一定要去刘家寻外祖母过来。甚至，娘亲还给了她一封潦草的信，让她送给外祖母。余婵心里愈发慌乱，走着走着还不小心崴了脚。她平日里觉得不过一刻钟的路程，怎么今日就这么远，远到她跑了许久都没有跑到……不知道跑了多久，余婵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站着了刘家门前。门口小厮正想上前问她。余婵猛地将其一推，恶狠狠地将其瞪了一眼，然后带着丫鬟跑了进去。信交到刘老夫人手里的时候，她才彻底松了口气。刘老夫人看了信之后，不由得眯起了眼。“你是说，你娘拿公中银子的事情，被余家发现了？”

刘老夫人问道。余婵不敢抬头。对于她所谓的这个外祖母，她心里是有惧怕的，尤其是外祖母那高高的颧骨，说话时候的怪调，甚是吓人！“是，外祖母。”

余婵哆嗦了下，“外祖母，您去余家一趟吧，万一我娘……”她来的路上，想了许多许多。即便她年纪不大，也知晓贪污之罪，可不算小。在朝，要辞官罢免，在家……祖母会不会逼着爹爹休了娘？她不知道！刘老夫人将耷拉的眼皮掀了起来，一开口，便是让余婵浑身鸡皮疙瘩。她说，“你娘可知道，没人可以威胁老身？”

威胁？余婵愣了下，她摇头，“不可能，娘一直很孝敬外祖母，她怎么可能威胁您，应该是娘写的急了些，大概是字乱了些，外祖母不要误会。”

她说完，忍不住抬头看去。就一眼，余婵只觉得自己背后的冷汗猛地渗了出来，上面那双鹰一样的老眼正直直地朝着她看过来。刘老夫人哼了声，不急不慢，“那老身若是去那晦气的余家，帮了你们母女，你们会给老身什么好处？”

此话一出，余婵差点就想哭出来！她娘辛辛苦苦弄了这么多银子给刘家，到头来想让刘家将娘捞一把，还要被外祖母再问有什么好处……她很想转身就走。可若是走了，谁能救娘？“外祖母想要什么，婵儿能应下的，都愿意给外祖母，只要外祖母去帮我娘一把。”

余婵跪了下来，以头抢地。这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只是下一刻，余婵就有些后悔了……刘老夫人尖着嗓子出声，“那就要你的姻缘，刘家让你嫁，你就嫁，刘家不同意的，你休想同意。”

说罢，她朝着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余婵忍不住瞪大眼，她试图用手撑着站起来逃跑，可很快就有人按住了她。她急道，“外祖母，婵儿做不了主，婵儿的婚事是由……祖母做主的。”

本来她想说是由娘做主，可转念一想，又换成了有分量些的祖母。可这会儿已经由不得她了！有人死死地摁着她，有人拿来了一张空白的纸，用针将她的手刺破，然后用力摁了上去！“外祖母！”

余婵彻底吓哭了。丫鬟拿着那沾了血的纸上前，“回老夫人的话，余大姑娘已经答应了。”

刘老夫人摆了摆手。随着丫鬟退到一边，她一步步蹒跚地从上面走了下来，在余婵身边停住了脚步。她抓住余婵的胳膊，“怕什么，今日起，老身就将你当成亲孙女养了。”

余婵哭也不敢哭出声，只眼泪往下滚落，很快胳膊被甩开，刘老夫人被人扶着出了屋子。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心神不宁地跟上去。……而另一边的余府，余娆娆已经让人将真假账本的证据呈给了众人看。青团上前，对这半年的真假账本的记账进行了对比分析。“什么，九万两银子？”

有人站了起来，恨恨地盯着屋子中间的刘氏，像是她拿了自己的钱一般。九万两银子，是普通官家营生里好几年的收入，却都被这个妇人纳入囊中！当真是反了天了。余老夫人偷偷问余娆娆，“你大伯父还没有回来？”

余娆娆摇了摇头，跟祖母悄声道，“大概是在陪他的外室，等会儿回来了，咱们看好戏。”

刘氏眼睛红了一片，“这些年，我为余家费心操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我是一时糊涂，要怎么罚，各位长辈说了算吧。”

她说着，凄凄惨惨地跪了下来。不少人别过眼去。若只是贪了几千两银子，也就罢了，可这个庞大的数摆在这里，哭有什么用？“你先将银子拿出来，咱们再说怎么处置，总不能你一哭，我们就要原谅你。”

胡氏用力盯着她。总要先将银子哄出来！这是重中之重！“这余家上上下下，都用来打点了。”

刘氏哭着道，“不信大家去问问，我们余家送礼往来的那些东西，都是按着贵重了送去的……”屋里的人暗中对视了眼。很显然，这刘氏软硬不吃，跟她说东，她说西！余娆娆看了眼安嬷嬷，安嬷嬷起身出去，很快就带进来了一个人。春杏看都不敢看刘氏，只跪了下来，“奴婢……奴婢要告发大夫人，大夫人她贪污公中银子数十万两，还……还有二房夫人的嫁妆铺子，还……”话没说完，刘氏目眦尽裂，厉声喝了出来！“春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