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昌平村村民逐渐开始绝望。宋氏家的鸡也杀了，猪也宰了。家里的大米已经能数出有多少颗，就连高粱也没剩下多少了。小冉大口吃着碗里的土豆，她还是觉得大米饭香甜。“娘，这土豆还是做成菜好吃。这样净吃土豆，一点也不香。”

宋氏叹了口气：“有土豆给你吃就不错了，要不是你小落姐给了我这土豆种子，咱家还吃不上土豆呢。”

“那可不，我今儿还听见后面的小楚儿饿的直哭呢。”

小冉点点头，这土豆虽然没有大米好吃，但是能让她填饱肚子啊。“灾年当头，这雪要是再不开化，只怕是要饿死人了。”

往年就算不是灾年，也常常有人熬不过冬天。她知道村里很多人家都已经断粮了，便是高粱这些难以下咽的都没得吃了。世道艰难，又逢灾年，也不知道这次她们能不能挺过去。吃罢饭，莫小落踩着溜滑的雪到了小冉家。“小落姐，你不是最怕冷了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小冉看到她都惊呆了，自从地上积雪过后，她可就没有出过门。“我来找你爹娘帮个忙，干嘛，怕我过来抢你好吃的啊。”

莫小落嗔到，这个丫头比她还护食。“小落来啦，快进屋烤火。这破天，太冷了。”

宋氏听到莫小落的声音赶忙迎了出来，见两个小的居然站在雪地里聊天。她拍了小冉后背一下：“知道你小落姐怕冷还不让她进屋，这孩子真是没点眼力见。”

小冉撅撅嘴巴，不敢顶嘴。“我就不进屋啦，婶子，我就想让你和叔去我们家帮个忙。”

一听说要帮忙，宋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婶子，你就不问问我要你帮什么忙啊，这么快就答应。”

莫小落被她的爽快逗乐了，这婶子人真实诚。“嗨，定时你自己搞不定了才来找我们帮忙的呗，那还问啥了，去就行了呗。”

“成，那你和我叔赶紧过去吧。我去找沈氏婶子，让他们也过来帮帮忙。”

这两家和她们关系最好，莫小落也只愿意找他们帮忙。“你就别跑啦，这大冷天的，让你叔跑一趟，他走路比你稳当。”

小冉爹也从屋内出来了：“是啊是啊，这雪冻的溜滑，你可别去了，再摔出个好歹。”

宋氏狠狠的拍了他一巴掌：“不会说话就别说，谁摔出个好歹？”

莫小落和小冉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那就谢谢叔啦，我和小冉先回我家了。”

“等等，我两去帮忙就行了。这小冤家能干嘛，去了反倒添麻烦。”

宋氏不想让小冉去，怕她不懂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不我要去，我要去小落姐姐家里烤炭火，家里烧的柴火都给我熏得小脸黢黑了。”

小冉往莫小落身后一钻，说什么都不肯留在家里。“你就让她去吧婶子，我家那炭火烧着也是烧着，还怕她烤啊。”

莫小落朝她眨眨眼，两个小女孩非常有默契。莫小落找他们帮忙，也不是为了什么别的事。就是家里的谷子需要舂米，她们两母女实在是忙不过来了。人多就是快，他们四个人加上向氏，很快就舂了两麻袋米出来。莫小落蒸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米饭，别说是小冉和沈氏家孩子了，就是大人闻到这饭香味也是忍不住食指大动。“叔，婶子你们辛苦了，咱家别的不多，就是大米多。你们可得吃饱，才对得起这一下午的劳作啊。”

众人哈哈大笑，莫小落家不缺米，大家当然不会跟他们客气。忙活了一天，莫小落帮他们一家装上了两升米作为酬劳。现在这个境况，银子和还不如大米之前。银子抱着又不能吃，大米可是能救命的东西。宋沈二人也不与她假客气，一来莫小落从来不会让人白帮忙，二来家里也的确是需要这些大米。今儿他们帮忙舂的大米可有足足两个麻袋，都足够她们母女吃到正月了。得了这两升米，她们两家又能多挨两天了。次日宋氏和小冉还在屋里喝着新熬的大米粥呢，却听得小冉爹在门口大声喊道。“哎媳妇儿你快出来，你瞅瞅小落家门口咋那么多人呢？”

宋氏赶忙出去看，可不是，莫小落家门口围满了人呢。“天呐，这些人该不是来问小落要粮食的吧。”

村里人都断了粮，饿急眼的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有可能啊，咱赶紧过去看看，可别出点啥事啊。”

到地方一看，这些人却都端着一个大碗。“你们都干嘛呢，要饭要到小落家门口来了啊。”

宋氏问其中一个人，那人掂着脚朝里面看，根本不搭理她。宋氏没有办法，只能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往里面挤。“宋婶子你来了，快进来帮帮我。”

莫小落透过人群看到她，赶紧叫了一声。众人听到莫小落叫她，就给她让开了一条路。宋氏这才看清楚，莫小落面前摆着几个大大的缸。那缸里，放的都是大米。“小落，你这是干啥啊。”

好好的大米不自己吃，分给别人？怪不得昨天让她们帮忙舂了那么多米，原来是为了给村里人分啊。“村里人都断粮了，我总不能看着大家伙儿饿死吧。”

莫小落笑了笑，她不是什么圣人，却也做不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饿死。“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

宋氏无奈的看着她，到底没有说什么。村里的人每家都来了一个人，人人手上都拿着一个大碗。“各位叔伯婶娘，我家尚有一点余粮，但也不多了。所以每家从今天开始可以领到一碗大米，但也仅仅只有一碗。”

众人见她如此大义，纷纷感动。“小落可真是个好孩子啊，我都两天没吃饭了，今天可算是能吃到点东西了。”

“是啊是啊，我们家也早就断粮了，我家孩子饿的在家直哭呢。”

“我爹都饿的下不来床了，再吃不上东西可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难为小落了，还一家家上门让我们来领米。”

莫小落站在自家院门口，对着外面的村民说道。“这大雪不知道还有几天才能开化，化开之后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粮食卖。咱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让这些粮食尽可能多吃一段日子。”

跟大家都把话说明白了，莫小落才开始发米。不管人拿了多大的碗，莫小落只按人头分配。每家多少个人她都问的仔细，大人小孩给的量都不一样。“这些米是一天的量，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再过来取。”

“待会儿吃了饭，记得让你们家来个人帮忙舂米。”

每一个人她都会细细交代一边，说的自己口干舌燥。往日里跟莫小落家有龃龉的，这会儿也都忘记了。在活着与尊严之间，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活着。这中间，又以大林更甚。他手上捧的，乃是一个土钵，这土钵若是装满了，够他吃四五天的。偌大的一个土钵，却只分到了一小碗米，倒进钵内，刚好垫了个底。他见到之前的人领的米都比他多，又开始不服气了。“他们你都给舀好几下米，为什么就给我舀一下。”

莫小落看了他一眼：“因为别人家里人多，你就一个人，这点米够你吃了。”

“人多了不起啊，人多就可以多领米了吗？”

“人多需要的粮食就多，我都是按人头分配的。”

“我不管，你要给我和他们一样多的米。”

“不可能，每个人分多少米我心里有数。”

莫小落心里有几分不耐烦，要不是怕你饿死你以为我会给你米？大林素来是个不讲道理的，你跟他说再多都是百搭。莫小落不肯给他加米，他就自己把手伸进米缸挖上一把。手刚刚抓到大米，就被莫小落擒住了。“放手！”

“不放，别人都有那么多，凭什么只给我这点。”

“我让你放手。”

莫小落语气森寒，眼里有了怒气。“我就不放，除非你再给我加点米。”

后面的人都看不过去了，纷纷劝说大林放手，可他这个人从来都是油盐不进的。莫小落来了脾气，二话不说掏出银针直接往他手上扎去。她扎的很有准头，不让他手受什么重伤却又痛到极致。大林吃痛松手，她直接把他手上的土钵夺了过来，把米倒回米缸。“既然嫌我给的不够，那你就不要吃了。”

领个米还那么多事，真当她人善好欺负啊。大林一见到手的大米又被倒了回去，瞬间傻眼了。莫小落把他的土钵放回他手里，扫了他一眼，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些大米并非官府赈灾，乃是我和我娘自己种出来的。大米分给你们，不过是看在同村的情分上不想看到你们被饿死。若是谁觉得我不够公平，大可不必来领我发的米。”

她声音不大，却极具威严。“大米是我家的，我乐意给谁多分一点是我自己的事。如果觉得可以接受我的分配，我欢迎各位叔伯来领米。若是觉得我做的不好，请你离开，不要来自找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