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照例是进宫的日子。皇后每日都要受后宫内命妇的晨昏定省，初一十五又要添个外命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想想也是够烦的了……苏槿樨是太子妃，不出意外也会是未来的皇后。一想到这日常任务，她就觉得心累。她向来不喜繁文缛节的。凤仪宫里众贵夫人与皇后言笑晏晏，金銮殿上却是一片剑拔弩张。偌大的金銮殿上，楚帝坐在龙椅上，右下侧站着姬墨，左下侧则是姬白。楚国以右为尊。成王本是个闲王，争取之下也得了一个辅政的名头。虽说有姬墨在他也插不上什么手，好歹也有了个上朝的资格。“有本启奏，无事退朝——”宦官拉着尖尖的嗓子喊道。底下众朝臣一时都无话。在太子殿下的治理下，楚国的朝政一日比一日清明。经济繁荣，治安稳定，贪污腐败作奸犯科的事都见不着影，天灾更是没有，还真没什么要禀的。谁知太子殿下本人却站出来了。姬墨道：“臣有本启奏。”

姬白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楚帝心中也很好奇。他这个儿子向来省心，有什么事儿自个儿就能处理了，根本不需要报到他这里来。也不知今日要奏的是什么事，还需要过问他的意见。“太子有何事要奏？”

姬白的眼睛死死盯住姬墨，生恐姬墨说出什么让他万劫不复的事情。姬墨却看也未看姬白一眼，嗓音清清冷冷：“臣要弹劾成王，结党营私，贩卖私盐，招兵买马，意图不轨。”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太子殿下从来不会说谎，也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既然敢这么说出来，那成王……应该不会是无辜的了。一时间各种异样的目光落到成王身上。这每一件……可都是死罪啊。陆平之与孟恪应当是其中最不意外的了。楚帝面色一沉，虽然因为姬墨过于出众，使得楚国百姓只知太子而不知有皇帝这点让他对这个儿子始终亲近不起来，但姬墨的能力与品行他是毋庸置疑的。他已经信了姬墨的话，对姬白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招兵买马？这是想造反么？他可是还没死呢！就算是姬墨，无君王之名更有君王之实，身上的势力也是清清白白的，对他这个父亲也毕恭毕敬。所以，他放心姬墨。却没想到，姬墨是不用担心了，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来搞出这起幺蛾子！“成王，太子说的可是真的？”

虽是问句，可那笃定的语气。分明已经是把姬白当罪人了。姬白立刻出列，拱手道：“儿臣没有！”

不管怎样，他绝对不能认罪。抵死不认还有一些希望，要是认了，可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姬墨显然料到了他的举动。不承认没关系，铁证面前，由不得他不承认。姬墨没给出什么反应，大理寺少卿孟恪出列道：“成王殿下在封地凉州暗里招兵买马，资金为凉州富商刘荣贵贩卖私盐所得，二人通过凉州知府传信。成王殿下与凉州知府来往的书信俱以焚毁，但刘荣贵贩卖私盐的数目，采买兵器马匹的账簿，以及招募士兵的名册都在这。”

他呈上一叠资料，宦官立刻下来接过，呈了上去。姬白现在真的是人如其名，脸色煞白了。为什么姬墨会得到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销毁不得，但他都藏了个严实。却不知姬墨虽不曾豢养私兵，却亲自训练了许多暗卫。想要得到这些证据，犹如探囊取物。楚帝看了，那一笔笔详细的罗列着，还有成王府的印章，气的浑身发抖。“朕养了一个好儿子！”

姬白立即跪下：“父皇，儿臣并不知道那纸上是什么内容！”

“不知道？”

见姬白事到如今还在狡辩，分明把他当傻子耍，楚帝把那叠纸尽数甩到姬白面前，“你自己看看！你居心何在？！”

纷纷扬扬的纸飘落着，白纸黑字，无从抵赖。姬白颤着手捡起一张纸，目眦欲裂地浏览过，知道自己再也没了辩驳的机会。他低了声：“儿臣……认罪。”

姬白似乎放弃了抵抗，楚帝却是情绪激动：“你可知你犯的是死罪！”

姬白漠然：“儿臣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还要铤而走险，意图谋逆？”

姬白把楚帝的话接了下去，“父皇，一碗水端不平，儿子们可是会窝里斗的。”

父皇永远倚仗着姬墨，有什么事都交给姬墨，明明他也有很多好点子，可父皇眼里永远都看不到他。明明他和姬墨只差了一岁，他还要年长于姬墨。既生瑜，何生亮。姬墨平静道：“我从未想过与皇兄斗。”

姬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姬墨，你这是在羞辱我么？我把你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你处处在我之上，却说从未想过与我斗？是啊，我姬白连做你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姬墨走到姬白面前：“你看得见我的荣光，可曾看见我所需背负的责任？”

有多大的能力，就得肩负多大的重担。姬墨今天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他是凭着他的智慧，谋略，品德，得到了楚国百姓的爱戴，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每一份全然崇拜与信任的目光，都是一份压力。七国不太平，其余六国都人才辈出，可楚国只有一个姬墨。多年前姬墨还只是一个少年，那时没什么大才干的楚帝，守着一帮庸庸碌碌的大臣过日子。就是这么一副烂摊子被交到了姬墨手上，选拔人才，改善制度，一点点把楚国变成今天的强国。姬墨之才，可以一当百。而他所承担的，所劳累的，也必将以千百倍计算。那时候姬白在做什么？他是有好点子，可每次都不如姬墨的更完善，难不成还得选他？在姬墨为整个楚国操心的时候，姬白却狭隘地只想给姬墨使绊子。这样的两个人，谁更堪为储君，还用得着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