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那是一把中年女人的声音，洪亮无比。

众人愕然相顾，突然间砰砰喀喇数声响过，大门向两旁飞开，一个中年道姑怒气冲冲地走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姑娘，正是晓芙。

孤鸿子惊道：“燕云……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日晓芙想起已经很久没见过苦儿了，就偷偷下山找她相聚。岂知刚到山门，就被方燕云发现了，问她去哪，她只好如实回答。

方燕云一直知道自从五年前苦儿被自己逐出峨眉派，被山脚下一户捕鱼人家收养。风陵师太去世多年，她早就不生苦儿的气了，有时还很想念她，不知她在山脚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所以，就算平日晓芙悄悄看望苦儿，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到苦儿离开已久，也该去看看她的境况，于是和晓芙一起下山，带了点吃的、穿的，还有一些银两，想给苦儿送来，顺便答谢收养她的人家。岂知刚到门口，竟然听到他们几个的对话。

方燕云从没想过孤鸿子竟然会在外面结识了其他女子，而这个女子还是明教中人。她和孤鸿子相识于微时，感情深厚，又是师父亲自指定婚姻，她一直认定孤鸿子就是今生唯一的丈夫。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发觉孤鸿子对自己越来越冷淡。起初，她还以为是因为师父将掌门之位传给了自己，令孤鸿子心里不舒服，后来替风陵守孝了三年，提起婚事，孤鸿子还是找各种理由拖延。她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今天总算知道真相了。

方燕云向孤鸿子、贞娘、苦儿、韦一笑的脸上逐一望去，大家看到她悲愤的眼光，都不禁心中打了个突。

“师兄，怪不得你一直不肯与我成亲，原来是为了这个狐狸精！”

方燕云看着孤鸿子紧握着贞娘的手，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晓芙清楚师父的脾性，她发起火来谁也挡不住，急急招手示意苦儿他们快点离开。

孤鸿子却说：“师妹，事到如今，你既已知悉一切，我也不再瞒你了。没错，从始至终，我爱的人，就只有贞娘。我对你，就只有师兄妹的情分。”

这句话他一直藏在心中很多年，因为顾虑到燕云的感受，才一直不敢对她说出。今日说了出来，放下了心头大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武鸿，你好狠的心！你胆敢辜负我对你的一片情意，也别妄想和这个贱人双宿双栖！”

燕云拂尘挥动，突然向贞娘攻去。

她认定是贞娘抢走孤鸿子，要将一切的怒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孤鸿子一惊，立刻提剑抢上，燕云身子微侧，从他身边掠过，挥拂尘直接击向贞娘。

那拂尘来得好快，贞娘急忙低头闪避，只觉头顶一凉，银丝如锋利的铁线般掠顶而过，割断了一大撮头发。

贞娘自从隐居此地，久未练功，燕云这一击来势又凶，她避得极为狼狈。

韦一笑虽不知他们三人有什么爱恨纠葛，但贞娘是明教的人，当然要帮她，于是闪身到燕云面前，一掌将她的拂尘隔开。

方燕云喝道：“臭小子，不想死的就给我滚开！”

韦一笑轻笑道：“想杀我韦一笑，还没那么容易。”

挥掌向燕云攻去。

方燕云只觉这少年的掌法，夹有阵阵寒气，心道：是寒冰绵掌？当下，拂尘一卷，向他左掌缠了过去。

与此同时，孤鸿子和贞娘也夹攻上来。燕云见他二人情意绵绵，竟一起对付自己，心中酸楚，更加激发了怒气，招招都是杀着。

三人与燕云交手数十合，发现不是她的对手。韦一笑虽然轻功绝顶，但寒冰绵掌始终未够火候，自保尤可，但要击退燕云却是不能。贞娘十多年没跟人交过手了，武艺生疏，就更不必说了。原本孤鸿子的武功与燕云不分上下，但风陵去世前，又传了一些峨眉独门秘技给她，加之这几年孤鸿子将心思都放在与贞娘谈情说爱上，疏于练功，自然是比不上日夜苦练的燕云。

孤鸿子心想：师妹的武功进步神速，竟似不亚于师父当年。当下不敢松懈，展开峨眉剑法，紧紧守住门户。

方燕云越打越气恼，心道：从前师兄武功远胜于我，没想到为了那狐狸精，荒废武术，以至今日接我十余招都颇为勉强。

暴喝一声，拂尘一扬，银丝蓄力挺直，就像一把花枪般向孤鸿子胸口刺去。

晓芙见拂尘所指之处，全是师伯胸口的要害大穴，师伯一旦被刺中必死无疑，当下闭目不敢再看。

苦儿灵机一动，掏出一张符箓，口中念道：“烈焰冲霄来势汹，金蛇万道绕空中。烟飞卷荡三千里，烧尽邪魔天助功。”

她一语念毕，燕云的拂尘忽然自燃起来，道袍后摆也被烧着了。

方燕云吃了一惊：“生火咒？”

吓得连忙将拂尘丢开，又拍打自己的衣衫，扑熄火焰。

苦儿乘机冲韦一笑大叫：“韦大哥，你带我师父和伯伯先离开！”

韦一笑当下提起孤鸿子和贞娘，展开飞絮青烟功，犹如疾风掠地，转瞬间无影无踪。

方燕云扑灭火焰后，没想竟让那对狗男女给跑了，气极转身，打了苦儿一巴，苦儿只觉脸上一热，脑中一阵糊涂，登时晕了过去。

晓芙一惊，扶住她身子，叫道：“苦儿，苦儿！”

方燕云以为这丫头装死，朝她胸口轻击了一掌，岂知她全无反应。

她刚才的一巴纵然恼怒，但力度不重，不至于打得苦儿人事不省。心中好生奇怪，忙给她推拿了几下，只见苦儿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始终不醒。

燕云用手拨开苦儿眼皮，吓了一跳，她的瞳孔鲜红，闪烁着十分妖异的光芒。伸手搭她脉搏，想到刚才的生火咒，才明白过来，然后对晓芙说：“我给你写张方子，你去外面采点草药回来。”

她虽恼恨孤鸿子，但还是关心苦儿的。

苦儿灌了药后，昏昏沉沉地睡着，直到次日清晨才清醒。

她模模糊糊地张开眼睛，见到晓芙担心地守在她床边，又见到燕云板着脸，像钉子似的直盯着自己。

“方掌门……”苦儿连忙下床向她行礼。

“那对狗男女的事，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方燕云余怒未消。

苦儿和晓芙面面相觑，若不是昨晚那么一闹，她们还真不知道孤鸿子和贞娘有这么一层暧昧的关系。

苦儿愣愣地道：“方掌门，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昨天才知伯伯和师父……事已至此，你还是想开一点吧。”

晓芙生怕她迁怒苦儿，忙道：“是啊，这是师伯自己的选择，他以前不肯跟你坦白，想来也是怕你难过，不知如何开口。他并非存心隐瞒你，其他人也是无辜的！”

若换了是前几年，以方燕云的性格，谁有负于她，就算追到天涯海角都要将此人千刀万剐。可现在她是一派掌门了，不得不注重自己的声誉，要是被武林同道知道她被人抛弃，穷追不舍，就有失风度了。

再说，这男女情爱之事，苦儿这个小丫头又懂什么，迁怒于她也无济于事，当下不愿多谈了。

她对苦儿说：“你起来吧。”

苦儿战战兢兢地站起。

燕云上下打量着苦儿，只见她还是以前的模样，又黑又瘦，由不得起了怜悯之心。

“你跟那个贱女人一起生活，吃的很差吗？怎么身上也不长肉？”

燕云没好气地问。

苦儿道：“师父对我很好的，吃的穿的都不会亏待我，又教我读书、写字，我很感激她。”

燕云白了她一眼，冷道：“她教你读书？一个魔教妖女，只怕教你读的都是邪书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