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喜欢就多吃点。”

孤鸿子又热情地夹了一块鱼肉给他。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乐也融融，不觉已到傍晚。

孤鸿子问道：“对了，韦兄弟，你一个人来菱江，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韦一笑脸上颇有得意之色，道：“我是回乡省亲呢！穿过峨眉山，山后就是我的老家大沟镇。前些年我加入了某个江湖大派，受到首领赏识，封了高职，如今衣锦还乡！”

孤鸿子见他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但说话老气横秋，忍俊不禁，笑问：“哦？不知韦兄弟是哪门哪派，师承何人，封的又是什么高职？”

那韦一笑正是明教的四大护法之一，绰号青翼蝠王。他虽年轻，但轻功绝顶，是阳顶天重点栽培的弟子。

明教虽被中原武林视为魔教，但教中弟子无不以明教身份为豪，韦一笑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言谈中难免带有自高自大的语气。但他亦知明教与中原各派势成水火，此处又是峨眉山脚，为免惹麻烦，不想透露太多，便说：“前辈问起，我本该如实回答，但因蔽派有规矩，不能轻易外泄身份，请恕在下不能相告。”

苦儿更加好奇了，道：“平时我睡觉的时候，就算是一点轻微的动静都能察觉得到。今日我站在船上，你来到了我身后，我竟没有一丝感觉。你飞身上船，船身也没有半点摇晃，可见你轻功高明。”

孤鸿子和贞娘听见苦儿说他“飞身上船，船身无半点摇晃”，不觉一怔，均想：当今武林中，以武当派的轻功“梯云纵”最负盛名，能有这般身法的，莫非是武当派的人？

见韦一笑不愿意说，也不好多问。贞娘笑了笑，又夹了一些菜肴到他碗里，赞道：“长江后浪推前浪，韦兄弟年纪轻轻，就有此等轻功，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韦一笑挑眉一笑，眼神中透露着一股不可抑制的自豪感，正要接话，瞥见到贞娘夹菜的右手，前臂内侧竟然纹了一朵红色的火焰图案。

这个火焰的图案可把他吓了一跳！

“你……你……”韦一笑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站起身来，两眼发直，指着她的手臂，震惊叫道：“原来，你也是明教中人！”

他此言一出，大家都如雷轰电掣一般呆住了。

原来，宋朝时，明教第一代教主方腊在浙东起事，震动天下。当年凡参加起义者，右手前臂内侧都纹了一个火焰图案。明教崇火，臂内纹火焰图案，是希望祈求火神保佑。自此之后，在手臂纹火焰的习惯就被保留了下来。以后凡是加入明教的人，都需要在臂内纹上火焰图案，以标识身份。

贞娘因为经常干粗活，习惯将衣袖卷起，没想到却被韦一笑认出了手臂上的图案，一颗心砰砰直跳。

韦一笑激动道：“前辈，一般明教弟子，手上的火焰图案都是黑色的，而你的却是红色的！只有对本教立过大功的人，才会被纹上红色火焰！”

说着拉起自己右手衣袖，露出一朵黑色的火焰纹身。

贞娘吓得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孤鸿子起来将她护在身后，对韦一笑喝道：“你别胡说八道，这里没有明教的人！”

苦儿也吓了一跳，她只知道师父是程英的后裔，哪曾想过她会与明教扯上关系？不由得迷惑地看着贞娘。

贞娘没想到这少年会识破她的身份，打了一个寒噤，颤声道：“小兄弟……你……你别乱讲话……”

韦一笑肯定地说：“我没乱说，你一定是明教的人！前辈，我也跟你坦白吧，在下就是明教的青翼蝠王！”

他瞪起眼睛，眉毛一根根竖起来，脸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像扑鼠之猫盯着贞娘，继续追问：“请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在西域从来没有见过你？”

“你就是青翼蝠王？”

贞娘虽然不在明教，但明教的事她还一直有关心，知道阳顶天前几年提拔了不少青年才俊担任教中要职，这青翼蝠王就是其中一员。

既然对方已表明了身份，她也不再隐瞒了，淡淡地说：“没错，我就是当年明教地字门的门主，程贞！”

程贞担任门主之时，韦一笑还只是西域火州分坛的一个普通弟子，所以两人从未见过面，但程贞随父亲在豫东起义的功绩，流传已久，明教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敬，她此言一出，韦一笑也懵了，当即恭敬地拜伏地上：“原来前辈就是程门主。韦一笑有眼不识泰山，请门主原谅。”

这一幕犹如九天霹雳，把苦儿都吓得神经麻木，她僵僵地看着贞娘，结结巴巴地说：“师父……你……”

贞娘伸手扶了韦一笑起来，看了看苦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唉，韦蝠王，如果今天不是因为你的到来，我真想把这个真相隐瞒一辈子。”

韦一笑有点不明白了，问道：“程门主，当年你去保宁府执行教务，之后就音讯全无，大家都以为你遇害了……你既安然无恙，为什么不回明教呀？教主他们都很担心你啊。”

贞娘摆了摆手，说道：“我不会再回去了，你们就继续当我死了吧。”

韦一笑一愣，急问：“你是明教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人人敬重你、挂念你，为什么你不回去呢？”

贞娘深情地看了孤鸿子一眼，眼神中都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苦儿不懂男女之爱，一直以为贞娘和孤鸿子只是好朋友，但韦一笑年纪比她大，阅历也比她多，一瞧贞娘的眼神所向，便已经明白了七分，惊讶道：“啊，程门主，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是为了爱情而抛弃明教吧？”

孤鸿子与她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紧紧地握着贞娘的手，对韦一笑道：“韦兄弟，你说的没错。贞娘是为了和我一起，才放弃明教门主的身份。我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就当没见过她，不要破坏我们平静的生活。”

韦一笑道：“这怎么行呢？明教有教规，凡身入明教者，终身不得叛教，她是我明教堂堂一个门主，怎能为了你在这里做个寻常渔妇呢？”

听到这里，苦儿总算明白了一切，心想：原来师父不仅是程英女侠的后人，她在明教中还很有地位，她之所以在峨眉山脚隐居，是因为跟伯伯是一对恋人……可是，伯伯不是跟方掌门是未婚夫妇么？又怎么会跟我师父相恋？天啊，这关系好混乱！

但不管怎样，贞娘疼爱自己是不争的事实，她既然不想回明教，苦儿当然也会站在师父一边。她回过神来，对韦一笑喝道：“喂，你是来做客的，管我家的闲事做什么？我师父说不想回明教，那一定有她的道理。你们明教这么野蛮的吗？能进不能出啊？”

韦一笑正色道：“那当然。我们明教是西域最大的帮派，你以为谁都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啊？”

苦儿一派天真地说：“怎么不行？你不说，谁会知道？”

韦一笑道：“我身为明教四大护法之一，有责任督促大家遵守教规！”

苦儿听他的口气，像是非要带走她师父不可。她是个孤儿，又为峨眉派所弃，在世上就得贞娘这个亲人，哪能让这人抢走？一着急，就冲上前抓住韦一笑衫领，叫道：“我管你什么护法，我不许你带走我师父！”

韦一笑一把将她推开，苦儿向后一摔，额头撞到了墙上。韦一笑没想到她身子如此轻薄，下盘竟无半分劲力，一点武功都不会。

苦儿“哎呀”一声，用手捂着额头，这一撞还撞得挺疼的，登时鲜血直流。

韦一笑见她受伤，心里一颤，想起就在不久前，苦儿好心载她渡江，还招呼他吃饭，大家开开心心地说笑，没想到忽然就起了这样的冲突，暗怪自己言行鲁莽，忙上前扶她，愧疚道：“对不起，苦儿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孤鸿子和贞娘也抢上扶起苦儿，替她止血。

韦一笑向众人一揖，歉然道：“对不起，我年轻气盛，做事急躁……实在不是有意得罪各位，也不是有意伤害苦儿姑娘的。”

“我们明白。”

孤鸿子道：“韦蝠王，我知道，你们明教有自己的规矩，但我想你知道，我和贞娘是真心相爱的，希望你能够成全。”

就在此时，门外飘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喝骂声：“好一对狗男女！若你们是真心相爱的，那我又算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