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尾铁朗：“……你什么表情啊？”

　　“没想到会是黑尾前辈先提出来的表情，”清水祈对答如流，拿出手机，打开自己的账号页面，“我还以为你们训练不能带手机。”

　　“在体育馆肯定不行，但这次在室外公园——当然，训练时不允许玩手机是一样的。”

　　黑尾铁朗发送好友申请。

　　清水祈同意后，他下意识输入了“祈”，又发觉这样不太好，改回“清水”。

　　少女的头像是只被橘发小女孩抱着的三花猫。

　　猫咪被养的很好，毛发柔顺发亮，体重也不可小觑，宛如胖胖的棉花糖。

　　黑尾铁朗咂舌：“这是你妹妹？你们家女孩力气都挺大的。”

　　“是邻居妹妹，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女孩。”

　　清水祈翻起相册，很快找到一张给猫咪洗澡的照片：“宫未只是看着胖，其实只有八斤啦！”

　　黑尾铁朗微微凑过头。

　　照片里的猫咪毛全都被打湿，躺在盆里，被绑了个高丸子头的少女用刷子揉搓，看着可怜兮兮的。

　　……但是，穿着白色吊带套着雨衣，额发湿漉漉的少女也挺可怜的。

　　黑尾铁朗只看了一眼就匆匆收回视线：“宫未是你们家猫的名字？”

　　清水祈：“他本来是我外婆喂的野猫，以前一直叫咪咪的，领养之后就取了个正式的名字，宫未，MIYAMI，叫他也听得懂哦……”

　　两人聊着，点的餐很快到了。

　　黑尾铁朗只看了一眼少女那份的红色辣椒，就忍不住露出抗拒之色。

　　清水祈在他的目光中，神色自若地夭起一勺：“黑尾前辈要试试吗？”

　　“……免了。”

　　黑尾铁朗专注于自己的那份，感觉到咖喱中的甜味在味蕾上融化时，才舒服地长呼一口气。

　　清水祈无意瞥见他的表情，总觉得有些好笑，尤其是看到纸巾狗狗瘫倒在桌上的样子。

　　咖喱饭的分量不少，但两人饭量也都不算少，速度也不慢。

　　结账是分开付的。

　　黑尾铁朗付钱的时候，还看见服务员松一口气的表情，忍不住眯起眼。

　　“就是你这样才会被人觉得很凶的。”

　　清水祈看在刚刚建立的那点友谊上提示：“表情柔和一点，最好笑一笑，就不会被误会了。”

　　黑色鸡冠头少年沉默片刻，转过头盯着她，忽得扬起嘴角。

　　“你是说这样？”

　　看着那个不知为何格外奸诈的笑容，清水祈愣了下，捧腹笑起来：“每次赛前握手的时候，真是辛苦你了。”

　　黑尾铁朗收起笑容，偏了偏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清水祈笑够了，安慰道：“其实被误会也没事，排球嘛，用实力证明自己就好了。虽然不太清楚，但感觉黑尾前辈的拦网应该比你的笑更令人生气。”

　　黑尾忍不住反问：“你不调侃我会不舒服吗？”

　　“那倒不会，但是，如果我一口一个，‘黑尾前辈真厉害’‘黑尾前辈相信自己’……”

　　清水祈稍微夹起语调、甜甜地笑着说了几句，才恢复自然的表情：“黑尾前辈应付不来、接不上话吧？”

　　黑尾铁朗眼神飘忽：“你怎么就这么确定……”

　　清水祈诚恳又笃定道：“不，黑尾前辈这样子不可能和女孩子谈过恋爱的。”

　　黑尾铁朗：“……”

　　他抓了抓头发，同样诚恳道：“你也别叫我前辈了，感觉我担不起。”

　　“明面上还是得保持一下的，不然会被说不尊敬前辈的。”

　　清水祈流畅地回答：“私底下我和研磨一样叫你小黑好了。”

　　黑尾侧视：“你倒是稍微推辞一下，怎么这么熟练的样子？”

　　“我只是稍微外向一点的普通女生而已，”清水祈改口如流，“是小黑和女孩子交谈的太少了吧。”

　　像是及川那家伙的话，就绝对不会感觉意外了。

　　看她这么理所当然，黑尾铁朗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随口感慨道：“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会是更死板一点的那种乖乖女，结果还挺有趣的——难怪研磨也说你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清水祈笑着，没说什么。

　　天完全黑下来，路边的立地灯全都亮起，商店高楼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此起彼伏，宛如流动的海洋，放眼过去几乎见不到被黑暗笼罩的地方。

　　——这就是东京。

　　清水祈稍微有些茫然和出神。

　　原本准备回家的黑尾铁朗顿了顿：“……我要散散步，你一起吗？”

　　清水祈眨眨眼：“嗯？好啊。”

　　黑尾铁朗在心底规划着路线，时不时会指一下路通往哪边，清水祈顺从地听着，简单回应几句。

　　走到常去的河堤时，黑尾才发觉少女似乎过于安静。

　　他看了眼时间，干脆停住脚步：“稍微等一下。”

　　清水祈点了点头，没有问什么。

　　大约几分钟过去后，远处亮起一座彩色的摩天轮，被照亮的天空之中，忽得绽放起烟花来，像是有人在东京的夜空中绘画。

　　清水祈眨了眨眼。

　　黑尾铁朗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很快笑起来：“虽然摩天轮每天都会亮，但烟花只有假期会放几次。”

　　他笑着侧过头：“看来你还算幸运……”

　　话语戛然而止。

　　少女银色眼眸中五光十色的虚化光点像是点点笑意，静静望着他，神情温柔，如同烟火大会上拂过的轻柔海风。

　　“黑尾前辈，笑容，这不是很温柔嘛——”

　　她素面朝天，五官算不上令人惊艳，浅绿色长发随意披在肩胛骨后，白衬衫，牛仔裤，打扮得再普通不过。

　　即使如此，黑尾铁朗忽然有种接不上话来的感觉。

　　他觉得有点丢脸。

　　一无所知的少女又望了几眼天空中的烟花，记在心里之后，才收回视线。

　　她主动走在前面，平静道：“我得早点回去收拾一下房间，黑尾前辈要回去吗？”

　　黑尾铁朗：“……”

　　他深吸一口气，才冷静又无奈道：“我不带你回去，难道要看着你向西探索新大陆，绕一个地球回家吗？”

　　清水祈茫然地睁大眼睛，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少女双手合十，诚恳地请求：“善良的黑尾前辈，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拯救一下迷路的可怜学妹吧！”

　　“我忽然觉得，有时候做人也不必太善良。”

　　*

　　吃了昨天的教训，清水祈当天晚上加上孤爪研磨的好友后，当即问了研磨附近的地图和适合的晨跑路线。

　　[研磨]发了一个“猫猫吃瘪.jpg”的表情包，然后给她发了地图和手绘的路线图。

　　第二天晨跑时，她还特意带上了手机。

　　清水祈出发的时候天还没亮。

　　安静地一个人跑了一段路之后，她隐约听到几声轻快的犬吠，转过路口，意外看见一个牵着狗绳跑步的棕发青年。

　　看见她之后，还隔了一段距离，青年就拉了拉狗绳，以免狗狗冲撞女生。

　　清水祈无意瞥见他的属性值，发现分类在田径漫之后，不知为何，已经完全不惊讶了。

　　她能看见的属性值中，并非每个人都有分类。

　　像是她自己的那一栏就一直都是空白。

　　但至今为止，她见过所有有分类的人，基本上都是运动漫——大概也只会给运动社团或者有相关特长之类的人分类吧。

　　田径漫的话……她目前只见过两个。

　　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又默默继续跑起来。

　　两人朝着一个方向跑了一会儿。

　　原本安静着的青年忽然开口：“你跑了多久了？”

　　清水祈步伐不变，低头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半个小时吧……”

　　青年温和地提醒：“跑步的时候最好不要拿着手机，尤其是跑的久的话，很影响姿势，容易造成关节疼痛。”

　　“啊，谢谢您的提醒……”

　　“如果实在需要带手机的话，可以买个腰包，放在中间。”

　　青年友善地问道：“我第一次在这条道上看见你，你跑步的节奏感很不错，跑了几年了，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田径部的吗？”

　　“大概六年吧，准高中生。”

清水祈如实道，“不是田径部的，只是为了锻炼身体才开始跑的……您是田径部的吧。”

　　青年稳重地点了点头，笑道：“我叫清濑灰二，在那边的宽政大学上学——手臂放松一点试试呢，肩膀向后打开一点。”

　　“对，一点点就好……上半身重心往回一点，对，挺起胸膛。”

　　清水祈按照清濑的指导调整了下姿势，感觉有些陌生，很快呼吸就有些许紊乱。

　　清濑灰二注意到：“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正好停在一个河堤旁边。

　　清濑灰二蹲下身，摸了摸狗狗的脑袋，狗狗蹭了蹭他的手心，又绕着清水祈欢快地转圈。

　　清水祈忍不住也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孩子好乖啊。”

　　“他叫尼拉。”

　　清濑灰二笑了笑：“抱歉，我父亲是田径教练，所以我经常会观察别人的跑步姿势，似乎有点太冒昧了。”

　　清水祈摇摇头：“应该是我要感谢清濑前辈您，我姐姐也说过我姿势的问题，但我总是不自觉忘记。”

　　“你叫什么名字？”

　　“清水祈。”

　　“如果不介意的话，叫我灰二哥就可以了。”

清濑灰二望着她的肩膀，“你下半身动作很标准，重心也很稳，但是上半身有点僵硬，是有经常做伏案工作之类的吗？”

　　清水祈眨眨眼睛：“灰二哥，你真的很厉害诶。”

　　清濑灰二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观察的比较多而已，长时间伏案工作的话，最好隔一会儿起来活动一下，或者原地拉伸……”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又重新跑了起来。

　　灰二跟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又指导了几句，清水祈适应后，的确感觉比之前轻松了一点。

　　“哪有那么明显，大概是你心理作用吧。”

清濑灰二爽朗地笑起来，“你大概是那种有压力反而会更专注的类型吧，有没有想过参加长跑比赛？马拉松之类的。”

　　“以后有机会的话可能会试试。”

　　“我每天都会在这边跑。如果你想试试，可以来问我，或许能提供什么帮助。”

　　清濑灰二看了看时间：“再过一会儿人会多起来，如果你想安静一点跑的话，可以从那边回去——”

　　他详细地指了方向，还重复了一遍。

　　确认她记住之后，又告诉她联系方式，这才原路返回。

　　既热心又细心——无论是在哪个地方，总会有这样的人出现呢。

　　清水祈确实觉得自己蛮幸运的。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给大地铺了一层亮色。

　　她踩在陌生的土地上，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和这个城市一点点熟悉起来。

　　东京的灯光比宫城要亮，人口比宫城多，节奏比宫城快，人与人的邂逅也要来的频繁。

　　而奇迹往往就是诞生于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和碰撞之中。

　　清水祈孤身一人来到东京之时，有想过自己可能会难以适应，只能默默发奋学习的糟糕状况。即使如此，为了心中的理想，为了更好的自己……为了奔向世界，她还是选择了东京。

　　现在，她又开始对这片土地产生期待。

　　少女迎着太阳奔跑，盛满日光、明亮又坚定的眼神，不期然落进他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