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皇女带着最新的消息早早就来到了裴府。彼时的裴书刚起没多久正在观察人鱼的情况。昨夜她怕再出现那晚的情况，因此哄着人鱼喝了蒙汗药。但当时的人鱼明显还是清醒的，在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内出现什么变化后，他红了眼眶不可置信的望着裴书。裴书有心把事情解释一下，但人鱼却仿若遭受了背叛。在拍卖行的时候，那群人就是给他强灌了不少的药让他无法动弹。他不敢细想，他的伴侣为何也要给他灌这种药，他明明很听话，为什么还要给他灌这种药呢，难道伴侣真的有了新的人鱼，她现在喜欢那条伤害了自己的人鱼，所以现在要把他丢掉…或者卖掉吗？同为人鱼，他非常清楚人鱼之间的占有欲。但是明明伴侣大多数时间都在陪自己……她就如此喜欢另外一条人鱼吗……在裴书的目光下，人鱼黯然神伤的游到池塘中央，慢慢沉了下去，任凭裴书在岸上如何唤他，他都不为所动。昨夜裴书以为是蒙汗药起了作用，再加上夜晚的人鱼不可控，所以便想着白日再解释，谁料今日和昨日相同，无论她怎么哄底下的人鱼都赌气般的不肯上来。甚至在听到裴书说鱼食来时，他的尾鳍都忍不住摇摆着想往这边来了，偏偏在动了几下后又沉寂了下去。他真的生气了。裴书意识到的时候，心中也不免反思起来。白日的人鱼是把她当做伴侣对待的，她大可告诉他实情，没必要如此遮遮掩掩，说来裴书也是心底潜意识的怕人鱼知道他对她的感情都是假的。虽然才相处一两天，但这条人鱼，她是真的很喜欢，但要说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还不至于。因此听说大皇女过来时，裴书放下手中的食篮在人鱼能够吃到的地方后就先离开了。这下水底的人鱼更难受了，他偷偷看着裴书离开的身影，一颗一颗珍珠悄无声息的堆了起来……大皇女带来的消息是关于九皇女的，女帝原先就对九皇女的行事和性格有所不喜，如今九皇女又公然杀戮平民，威胁裴家，一怒之下，女帝直接把九皇女发配到了边远之地，这下就是凤君在一旁求情也是没用了。裴书对此处罚毫不意外，只不过站在百姓的角度看，这处罚还是轻了。“殿下有查到背后做祟之人吗？”

九皇女不足为惧，怕的是背后捣鬼之人。“混在九妹之中的人是李相的人，她和你们家一向不对付，不知何时和余家的小姐接了头，因此昨日得了消息，直接找人顶了余家的人。”

这与春桃后来去查的确实一样，她拱了拱手：“殿下费心了。”

“无碍，说起来我也要麻烦你一事。”

大皇女此次前来不可能单纯的送个消息，她是皇女，不是裴家的下属。裴书点了点头，让大皇女不必如此客气。“三弟昨日听闻你受了些小伤，特意拖我带来一些药膏，另外还有……”说着，大皇女拿出了一个荷包。裴书在大皇女刚开口时就明白了，她摇了摇头，不愿接受。“殿下懂我的性子，裴书对三殿下没有男女之情，还望殿下和三殿下谅解。”

说起来，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裴书很清楚自己不喜欢三殿下，因此每次都拒绝的很果断。大皇女轻笑一声，把荷包收了起来：“就知道你还是会拒绝。”

不过心里还是微微可惜的，裴家就裴书一人，如果能与三弟结亲，对自己的帮助就更大了。但她也知道这事强求不得，只要裴书没有中意的男子，她三弟总归会有机会。“这些药膏你就留下吧，听说你那小宠物受了伤，也许会有用。”

九皇女和裴书之间的情况大皇女也知道，昨日听到九妹的处罚后，大皇女心头就是男色误人。不过九皇女迟早栽在男人身上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只是没想到最后是因为一只鱼。和大多数人不同，昨日她也见到了那人鱼的风华，但再惊艳，大皇女还是忽略不了他是一条鱼，或许，这是她没有皇夫的原因？“好。”

这次的裴书没有拒绝。等送走大皇女，裴书又来到了池塘边。食篮里的小鱼看起来一条不少，有些因为缺水都不动了，她把食篮放进水里，还活着的小鱼在接触生命之源后反应极快的溜了出去。裴书把死掉的捡出来让春桃喂府外的野猫，自己脱了鞋袜下了水。“时玉。”

水位逼至腰线的时候，裴书还是停下了。看着仍旧无动于衷的人鱼，她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身道：“算了，看来你还没消气，听说春迎那里来了不少好看的小侍唱小曲，那我晚上再来吧。”

“坏蛋！”

‘嗖’的一下从水中游上来，人鱼不满的用尾巴拍了拍水面，蔚蓝的眼眸都黯淡了不少。裴书一看就知道他肯定又掉珍珠了，叹了口气，她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你背后的伤。”

“不要你看！”

露出的脑袋重新缩回去，人鱼一边生气，一边又怕裴书真的不理他就走。人类的声音，哪有他的好听！“行吧，那我走……”“不准走！”

可恶的伴侣，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听话！人鱼快气坏了，可真怕伴侣要走，只能气鼓鼓的游到了裴书面前：“不准走！”

故作凶恶的又强调了一遍，他揽住裴书的腰，把人往边缘带。和夜里真实的凶残来说，他这幅样子根本就是在对着饲主撒娇求安慰……等脚再次能踩到碎石，裴书有些好笑的拍了拍人鱼的手臂让他松开。她穿好鞋袜，看着人鱼平躺在水里气呼呼的望天，上前一步把他从水中抱了起来。大大的鱼尾慢慢化为双腿，裴书神情一窒，赶忙抱着人去了房中。她忘了，人鱼没有衣服。还好那日出去特意多买了几件。找出衣服目不斜视的给人鱼穿好，裴书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她撩开人鱼的头发看了看那伤口。和人类不同，就算在水中待了那么久，人鱼的伤口也没有严重的迹象。“还生气呢？”

上着药，裴书看着人鱼紧皱的眉头，觉得还是把事情说明白比较好，不然就看人鱼一生气就掉珍珠的样子，也不知道人鱼的眼泪会不会流干。她给人鱼先说了第一晚两人初见的事情，最后又坦诚了人鱼起变环受伤的事情原委。“所以昨日阿书才…才让我喝那种药？”

“嗯。”

毕竟这两晚一次比一次危险，人鱼恢复的能力这么强，保不齐昨晚会发生什么事。明明都是最脆弱的起变环了，可只是过了一夜而已……如果不是白日的人鱼实在过于单纯不会掩饰，裴书可能真的会觉得人鱼也有弱点。“阿书，是害怕我吗？”

人鱼再笨，也琢磨出其中的深意了，更何况，他不笨，并且因为裴书的话，这两天困扰他的问题突然就解决了。原来没有所谓的第二条人鱼。他至始至终都是伴侣最特殊的存在。而且相比较于裴书从书上了解的内容来说，他身为人鱼本身肯定对自己更了解。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处于成熟期，只是每次看到伴侣的喜悦让他忘记了他的特殊。“对不起。”

不等听到裴书的回答，人鱼先蔫巴巴的道了歉，是他忘记了。而且听裴书那么说，他才意识到多危险，如果那晚不是打中了自己的……“怎么还道歉了。”

把伤口处包扎好，裴书笑着看那一脸愧疚的人鱼，突然觉得应该早点说的，她多哄几句没什么，可白白让人鱼掉了那么多的珍珠。“对不起。”

人鱼抱着她的手臂，眼看着马上就要抽泣着下珍珠了，裴书赶忙道：“你这个情况能解决吗？”

“…可以。”

人鱼进入成熟期算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更何况他现在和伴侣就差最后一步。看了看裴书，人鱼咬破自己的指腹，低声念了一段话……悠扬的声调仿佛是在耳边低喃，裴书本来清明的眼神突然变得无神，人鱼从她怀里站起，指腹处的血珠渐渐凝结，最后被人鱼轻点在了裴书眉心之间。〔交尾代表着成熟期的结束，但被迫进入成熟期的人鱼在度过成熟期后若不能与伴侣成功结契，将会化为泡沫死去，无解，结契后成熟期得不到伴侣爱的人鱼将会化为泡沫，无解。〕人鱼寻找伴侣的本能就像是一场无解又糟糕的赌局，赌赢了，人鱼只是不再有起变环的弱点，赌输了，人鱼只能成为大海的养料。他们来自于大海，最后也会归于大海。等裴书回过神后，人鱼正抱着她的腰，浑身软绵绵的靠在她身上。“怎么了？”

怎么突然变得有气无力的，刚才耳边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没事的阿书，时玉不会伤害阿书的。”

不论是夜晚还是白日，时玉都只是时玉，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是凶残的野兽，而且裴书的乖鱼鱼。裴书只以为他解决了夜晚的情况，但看人鱼的样子好像有些虚弱，心底不由自主的又担心了起来。“饿不饿？”

从早上一直在闹脾气，人鱼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他点了点头，想吃熟食了。‘结契后的人鱼会逐渐改变原有的习性。’“想吃烤鱼。”

“烤鱼？”

前几日都喂的生鱼，裴书看人鱼吃的挺满足，还以为人鱼不会喜欢人类的食物。今日的菜式正好有烤鱼，裴书带他简单洗漱一下后，让春桃上了菜。盛粥的时候，裴书把自己的粥移到了人鱼面前：“要喝吗？”

人鱼凑过去闻了闻，然后转头看裴书，眨了眨眼：“好喝吗？”

“尝尝。”

拿起汤匙盛起香甜浓稠的米粥，裴书怕底下的烫，特意从边缘盛，然后递到了人鱼嘴边。甜甜的，和手里的烤鱼味道不一样。他接过裴书手里的汤匙，自己一边吃烤鱼一边喝粥。春桃适时的又递了一碗。“你也去吃饭吧。”

“是。”

……早饭过后，裴书让人去请了裁缝。除了时下最受欢迎的款式，裴书又让人裁了一些厚一点的衣服。虽然人鱼对于冷热的交替不太敏感，但是做一些厚衣服可以有备无患。不过她还是很惊讶人鱼伤势恢复的情况，等中午她再上药时，人鱼后背处已经结痂了。裴书摸了摸起变环处还泛紫的位置：“怎么看起来还这么严重？”

她知道人鱼已经不疼了，只是为何这里像是淤血未去的情况。“只是看起来吓人，不过已经完全好了。”

他已经知道伴侣有一本关于人鱼的书了，虽然还想借着伤势获得伴侣的关心，但他不知道那本书上写了多少，再加上自己苦苦经营的柔弱乖巧形象被夜晚的状态早就暴露，因此他现在也不敢隐瞒什么。裴书不赞同人鱼说的话，不疼是痛觉不敏感，但是伤仍旧还在，她心底是想让大夫看看的，不过想到上次人鱼那副被抛弃的样子……裴书动手又帮人鱼上了一次药。心思不正的人鱼：呜呜呜，伴侣是在惩罚他吗……一下午，仍旧记得早上伴侣在他生气时说过什么话的人鱼没有停止黏着伴侣的心。裴书走到哪，身边都少不了一只好奇的人鱼宝宝。就连裴书坐在书房看会儿书，人鱼的视线也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她彻底疑惑了，怎么今天的人鱼不仅粘人，还奇奇怪怪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晚上，裴书其实还有些担心人鱼夜晚还会变成头两次那样，因此一听人鱼说要和她睡，裴书有些犹豫。“阿书～”猜透了伴侣的心思，人鱼多少有些伤心。不过他早就拿捏裴书的软肋了，看裴书也不是完全的排斥，他一边小心翼翼拉住裴书的手指，一边无声的表示自己会很乖。“但是……”裴书皱了皱眉：“你一天都没有回水里了。”

她记得人鱼上次不是说只能在陆地半天吗？“等缺水我会回去的……”结契的事，还是不告诉伴侣了吧……最终，人鱼如愿上了裴书的床，如他自己所说，看裴书睡觉他也老老实实的睡觉，只不过前半夜的裴书一直睡的不安稳，生怕身边的鱼来个恶鱼偷袭，不过好在，身边的鱼抱着她的手臂睡的香甜。裴书拨开那糊在脸上的发丝，也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