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乱糟糟的，铁器碰撞的声音传来。何一棠惊惶四起，忙就要出门查看，准备先行一步时，被冯昭拉住。冯昭的手苍白可见血管，显得可怜兮兮，像只没人要的小狗，“别去。”
何一棠不放心，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人，李贺的二十影卫是否够用。可这房间里还有一个人需要照顾。外面的打斗声逐渐激烈，冯昭的脾脏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这蚀骨之痛，剧烈咳嗽起来。黑血顿时喷洒了一地。拉着何一棠的那只手也脱力垂下。何一棠颤颤巍巍的回头，血迹沾染了一大片被子地板，毫无下脚之地。恐惧沾满她的心，双腿一瞬间被吓软，她毫无形象的爬到冯昭床榻前，双手接着冯昭呕吐出来的黑血，“不是喝了药么？怎么还会这样。”
那血迹越来越厉害，根本不是她一双手可以接住的。她也不知道此时是应该把血擦干净还是拍拍背让血吐出来，她慌乱无比，不得章法。窗外的打斗逐渐偃旗息鼓。李贺破门而入，只见一片狼藉。忙喊了刘世生来。刘世生施针暂时压住了不断咳出的血。“这是正常现象，等把这贴药喝完就会好很多，不必担心。”
他这话说的轻巧，但凡正常人吐血吐到这份上，都要被吓个半死，要不说医者都有一个强大无比的内心。何一棠还是有些后怕，坐在椅子上不断颤抖。李贺与何一棠说，“一共五人，缉拿完毕，只是已经全部自尽。”
何一棠皱眉，“死的这么快，是哪家的死士？”
李贺言辞闪烁，似乎有说不得的东西。何一棠让刘世生先出去。李贺这才吞吞吐吐道，“我看那武功走法，像是孙府。”
何一棠冷眼，“又是孙府？”
李贺眼睛闪烁，拿不准注意要不要和何一棠说清楚朝廷局势。“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还能撑得住。”
何一棠看向李贺，面无表情道。李贺坐在对面，也就不再拘谨，坦然的解释京中势力。孙家背靠孙太后，孙太后是朝政大权的实际掌权者，因此孙家在京城可谓是头牌大族，作威作福几十年，都无人整治，每次都被孙太后压下去。孙府当家的就是国舅爷，掌管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户部每年征收赋税便会请国舅帮忙，除此之外，国舅爷还掌管互市的物品进出。钱家背靠钱皇后，但钱皇后倒台后，钱家也随之消亡，不足为提。宦官王征深得君心，祸乱朝纲，一直带着皇帝吃喝玩乐。张家和冯府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冯大人的祖父与张甫大人是至交，因此对冯大人也就多加疼爱，他二人自然是忠肝义胆。李家是墙头草，多边倒，风吹哪边向哪边。何一棠听到这儿对朝廷中的局势有了判断，“如此说来，冯昭是占优势的。”
李贺摇摇头，并不认为如此，“何姑娘觉得朝廷这几员大官都站在一起对抗国舅爷么？”
何一棠疑惑到，“难道不是吗？”
李贺大笑，“如若让朝廷两派相斗，最终得利的是谁呢？”
何一棠略微思考就给出了答案，“皇帝!”李贺没说是不是，“这可不好说，还有秦王殿下呢。”
秦王殿下屈居皇帝多年，吃穿用度都不敢超过皇帝，府内的开销更是能省则省，官位一个没有，却享有封地，上头的意思是叫他做一个闲散王爷。可若是真的想做一个闲散王爷，又怎么会暗地里收买名声，又在此次赈灾过程中出资出财，真的想要发善心么？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名字呢？秦王想要遮掩功绩是为什么。冯昭又为什么甘愿做别人手中的刀。这些问题李贺还没弄明白。何一棠不明白其中缘由，“李大人，冯昭与孙太后之间可是有什么过节。”
李贺不知道何一棠这么问法，据他所知冯昭与孙太后不过是政见不合而已，“私人恩怨？应当没有。”
何一棠谢过李贺，又看向冯昭，有些事情必须要问问他，一次性说清楚免得以后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如果只是政见不合，孙太后怎么会几次三番想下毒手。李贺顺着何一棠的目光看去，“何姑娘放宽心好了，冯大人命好得很，从小经历过多次火灾，却毫发未伤。”
李贺说完，似乎是想到刚开始蒲州府内也遭过一起走水事件，尴尬从脚底攀升，走出房门。何一棠陷入沉思，多次走水，偌大的冯府难道连这点小事都防护不了么？一定是有人故意谋害，李贺说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故意透露还是无意为之。她想不通，就李贺介绍的形式来说，秦王倒是一个很好的下手点。要搭上皇族这条船可不容易，孙太后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触了。难道还要靠冯昭么？何一棠不想事事都麻烦他，已经是深夜，再过一个半时辰太阳就该从遥远的东方升起。折腾了大半夜，她也早就疲惫不堪，瞌睡虫钻进大脑嗡嗡直响，眼皮打架都不敢彻底闭住，她在等冯昭好转。这样的希望支撑她到现在。雾气升起的瞬间，冯昭的气息恢复正常，何一棠终于放心。熬了一大锅热水，让侍卫帮忙搬到房内倒进木桶，随后遣散众人，好在天色还带着雾气不至于大亮。她反锁了房门，走到屏风后，缓缓坐进木桶内。热水包裹着她，为两日来的劳累舒缓按摩，热气升腾有一种烟雾缭绕的安全感，她两日不曾洗澡，这一瞬间的放松让她直上云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舒服的感觉，人若是有触角，她现在一定是精神抖擞的舒展触角。精神放松就很容易进入睡眠。尤其是这样舒爽的环境下，冯昭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她本想着躺一会儿就去看冯昭的情况，却不料就在这木桶里沉沉睡去。窗外金光乍起，太阳的光芒透过门的缝隙偷偷射进里面，给地板描绘出一条美丽的细线，一直顺着延伸到冯昭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