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对对何一棠的态度产生了怀疑，自己是否应该这样对她。他不愿意只是这样什么都不求的帮何一棠做事，还要反过来被冤枉。何绅想做好父亲，他冯昭也想做好官。怎么能为了别人的名声就把自己的名声毁了。冯昭做过最亏本的买卖就是这了。第二日一早，何一棠就被冯昭带到礼部，安静的等待花纹图样的设计。冯昭是想把盛朝的元素都融合进去的，但花纹太多反而显得繁杂，失了原本的美感。唯一可能的是，全部用苏麻离青釉料做成青花瓷。但如果只制作一种瓷器必然是彰显不出大国气度的。每一个繁荣的国家，都必须允许多元化存在。文化、娱乐、经济、审美等等。冯昭对瓷器的了解浅显不知深厚，所以才带着何一棠让她帮忙看。何一棠对自己感兴趣的事，当然不会置之不理，一个人坐在椅凳上看的热闹。一个人在认真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是最漂亮的，并不是说样貌会发生变化，而是她周身的磁场会有所改变，变得更加吸引人，忍不住的靠近。冯昭跟鬼迷心窍似的，总想着凑到那边去，心中不住的琢磨。她到底在看什么？为什么那么入迷？现在的姑娘家都喜欢看这种繁文缛节的书吗？他心里疑惑多，何一棠心里疑惑又何尝不是一样多。看书看的好好的，突然有一个人在缓慢凑近，跟要暗杀似的，心瘆得慌。关键是冯昭还怕影响自己，特意放轻脚步，何一棠特别想跟他说，大可不必。说做就做。何一棠突然把书一放，看向冯昭，冯昭半弯着腰走路的姿势滑天下之大稽，两人都尴尬的脚指头发麻。最先忍不住笑出来的是何一棠，“做什么鸡鸣狗盗的事。”

冯昭挺直腰板，双手背到身后，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本官只是看看你有没有偷懒。”

装腔作势。何一棠心想。“哦，那大人觉得我有没有偷懒。”

“当然有。”

“何时？”

“方才。”

、“方才几时？”

“方才便是方才。”

一阵急切地对话冯昭败下阵来，大概是羞愧极了，开始口不择言，颠倒黑白，“我是官，你是我的婢子，哪有主人站着婢子坐着的道理，你这就算偷懒。”

何一棠看着冯昭急得面红耳赤，努力为自己辩解，“我若是没有记错，这还是大人让我坐的。”

她倒要看看，这人想怎么做。冯昭坦然张开双手，坐到地板上，这样一来就比何一棠矮了大半个头，伸手拉住何一棠戴着镯子的那只手腕，“那我也没让你刺我胸口，你怎么也干了呢？”

何一棠目光躲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冯昭面不改色道，“你知错？”

何一棠连忙点头，生怕认错迟了，冯昭就一个狠心直接把自己丢出去喂什么大型犬类。当时冯昭抽人鞭子的时候，可是眼睛都不眨，但凡那样的酷刑用在自己身上，绝对撑不过十鞭。骨气什么的在命面前算得了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有命在，什么事儿都能做，一次不行就来两次，总有一回会成功。冯昭不是故意要为难何一棠，只是闲得无聊打发时间，想找人解闷，她也不负所望的做到了。他问出那句话也是为了给何一棠一个说出真相的机会，他不信何一棠真的平白无故就来杀人，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寻找万无一失的不需要自己沾上血的方法。她爱干净，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沾染仇人的血。冯昭已经把人想的如此透彻，可何一棠始终不说实话。她不说，他也就不问。如果执意问下去，得到的答案还不一定是真的，还不如等她自己告诉。冯昭做了一个主子对奴婢最大的敬意，在外人看来这根本算不上奴婢，这是留着给自己做夫人的架势。哪家的主子会让奴婢跟着自己出入深宫内院尚书台呢？这些地方哪怕是封了诰命夫人也是不能随便进出的。冯昭这回大概是真的上心了。何一棠被他带到桌前，铺了一大片纸张，“你看看，这些花纹哪些可用性强。”

冯昭兴高采烈的指着桌子上铺开的大小不一的花纹样式，等何一棠指正。这让何一棠受宠若惊，似乎两个人的距离在无形中拉近，并且变得平等。他有不明白的东西，并且会询问自己。这是一个惊喜的发现。何一棠端看着这些花纹，有几幅不错的可以直接上釉，但还有几幅就有点喧宾夺主。她伸手拿起仔细观看，跟冯昭指出两处，“这里的云纹其实不必有，这儿有了烈鸟，纹路过于相似，还是删掉一处比较好。”

冯昭仔细一看，确实如此。“那剩余的这些都可以上？”

何一棠欲言又止。冯昭示意她继续说。“其实，如果是祭祀的话，用青铜器，铁器就好，瓷器华而不实，不小心就会碰碎，祭祀大典人物繁多，这样的事在所难免。”

冯昭当然知道何一棠说的这些有道理，便耐心给她解释，“陛下要这批瓷器不是为了祭祀。”

何一棠骤然抬头，冒出疑惑。这话不能外传，冯昭靠近何一棠，“陛下要赐给妃嫔的，中元节不止有祭祀大典，陛下只不过想借这个名义为皇宫添点东西，再者，等中秋节周边那些弹丸小国前来觐见的时候招待用。”

何一棠还是不能理解，难道瓷器不能重复使用么，非要每回用都打新的。冯昭知道何一棠想问什么，“瓷器易碎，等不到下次来就不完整了，瓷器摆放都是按一整套的，有缺少的，可能哪家的宫女就带出宫送回老家了。”

“没人管？”

何一棠皱着眉问。“天底下那么多事，样样都要管？”

冯昭反问。何一棠这才理解，天子日理万机，若是连这等小事都要管，那岂不是还不等终老先给自己累死了。突然有些口干舌燥，何一棠起身去想把茶杯勾过来，突然发现，自己和冯昭好像挨得有点近。耳尖一红，连忙退出去。“是我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