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个月，学校收到了很多关于王凌的投诉信，于是对他实行了暂停休学的处分。

他回到了王家，回到自己房间去，太久没住人，也没人好好打扫，已经积灰了，新来的下人都不知道这家里还有个二少爷。

他按礼去告知二太太自己回来住一段时间，却不见她人，只看到了这二太太身边的一个下人，“我母亲去哪里了，我回来住一段时间，想告知她一声。”

那下人支支吾吾，“二太太，被老爷关地下室了。”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王凌有些惊讶，地下室他被关过几次，阴暗潮湿，平时是王振关押部分犯人之地，但母亲一介不逾矩的妇人怎么会被关在里面。

“二少爷，这详细的我也清楚了。”

她不告退就自己匆匆忙忙走了，怕话说多了倒霉的是自己。

王凌打开地下室的门，沿着楼梯一阶阶往下走去，里面这股熟悉的潮味和黑暗向他袭来，他甚至觉得右膝盖还在隐隐作痛，后来腿不怎么疼就没去瞧医生，现在看来是要留病根儿了。

他不用点蜡烛也很熟悉这里的构造，走到一扇散发出湿木气味的门前，他唤道，“母亲？我是王凌。”

里面的人听见了声音略有些激动的回复道，“王凌？你怎么来了，你父亲呢，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在里面暗无天日，不知时间流逝，简直快要疯了。”

王凌道，“我刚刚回来目前情况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他为什么关你？”

二太太的声音的位置从高到低，是靠着门蹲坐在了地上，说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他有一天突然问我把什么情报给了金家，我只知道金家最近与他情势紧张，政见上不合并且也有争权之意，但我怎么可能将情报给金家，何况我从来不插手这些事。”

王凌亦以为然，二太太不可能会做出这些事，她这辈子都是依附着王振，几十年唯唯诺诺，没想到当了半辈子夫妻，却只因捕风捉影一些消息二话不说将她关于此处，王振实在是一个多疑狠毒的丈夫，竟觉得她实在可怜。

二太太哭腔哀求道，“若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我必然是死路一条，阿凌，你帮帮我吧。”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如履薄冰，是怎么引来这一场大祸，二十多年来她只晓得避祸，出了事竟没人可依靠，好不容易出现一根救命稻草，明知对于王凌她全是亏欠，只愿王凌能念在两人母子一场。

王凌说道，“母亲，你不必求我，我一定会帮你。”

身后黑色的甬道脚步声传来，隐隐还有一团靠近的昏黄灯光，王振的声音响起，“谁在那里！”

王振看不清甬道另一头在门前的人是谁，只怕他会对自己不利，必须先发制人，腰间的手枪熟练出匣，对着前方扣动扳机。

一声痛苦的闷哼，二太太听见枪声尖叫一声，喊道，“王凌！”

王振听到二太太的惨呼，心想王凌此时不应当在家，或许是金家的奸细，他们在合伙诱骗我过去，想要待我靠近再将我诛杀。

王振一手提着煤油灯，一手举着手枪小心翼翼朝前走去，知道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人的样子，真是王凌，他才将手枪放下，王凌的右腿中了枪，在膝盖上方半指处大片鲜血流出，他脸色苍白，额头汗珠大颗大颗冒出，正在极力忍着痛，说道，“父亲，是我。”

二太太听见王凌微弱的声音，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一些，但是她知道王振在外面，于是不敢多问。

幽篁的灯光自下而上打在王振脸上，活像一个阎王，他定定站着看着王凌，问到，“能为何会在此处？是谁给你去通风报信？你与金家也有瓜葛？”

王凌拼命忍住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道，“我受处分休学回家久久不见母亲，问了下人才来此处寻找。”

在黑暗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不知沉默了多久，王振说，“能在这等着，找人送你去医院。”

王凌说，“多谢父亲。”

那团灯光越来越远，消失在了转角处。

王凌想，念叨了这么久，这腿终于是看上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