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正在睡午觉，听见下人来通报王振回来了，她穿戴齐整，略施粉黛去大堂迎接，她穿一件素色奶白绣之浅粉细线的半高领旗袍，头发挽成低低一束自右肩垂下，勾勒得她流水肩，水蛇腰，看起来丝毫不像年近四十的样子，她见王振便笑意盈盈地迎上，“老爷，你回来了。”

至于王凌，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见他低垂头立于王振身旁，气氛凝固，也不去多问。只有美丽和审时度势是她的武器，其他都不是。

王振对她说，“你儿子，昨天出现在那群闹事的学生里，今天又出现在关押学生的巡捕房附近，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二太太情知不妙，却故作轻松姿态，坐到王振对面沙发上，道，“兴许是路过吧，要是他参加了那岂不是也被抓进去了。”

王振冷笑一声，“不抓他，恐怕是看在他姓王的份上。你自己说，昨天你是干嘛去了！”

王凌沉沉说道，“我没有参加演讲运动。”

王振站起来，拎起他的领子，“我问你干嘛去了。”

王凌却不开口，王振抽出另一只手狠掴他一个耳光，血丝从他嘴角留下，但他不反抗也不说话，又是一耳光，王振连打十巴掌，二太太把眼神瞧向别处，凌厉的手脸碰撞声依旧不绝于耳。

王凌一边脸高高红肿起来，满嘴血染得他嘴唇殷红，他被打得头晕耳鸣，王振一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他就趔趄着差点倒在地上，最终勉强站住了。

其实说到底这不是多大的事，王振教训完这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要是干了你不该干的事有的是办法对付你”，只剩二太太和王凌一片死寂。

二太太站起身来，说道，“不管这一次你有没有参与那些有的没的，以后多余的事情都不要做了，一直以来你不是都做得很好吗。”

她走了，留下不冷不暖的提醒。

王凌这才小心翼翼摸一把自己的脸颊，“嘶！好痛，这下被打成猪头了，还怎么回学校，还只打一边，怪不对称的。”

王凌回了寝室，偷摸摸给自己上药，传来一阵敲门声，“王凌，你在吗？”

是于秋城的声音，他不顾腿疼像只猴子一样利索爬上床，一边坐床上脱鞋子一边说道，“睡觉呢，什么事啊。”

于秋城听见他在便说了一句“你在啊，那我进来啦。”

他伸手往门框上摸下来一把钥匙，便开门进去。这动静吓得王凌争分夺秒把脱下的鞋往床下一扔，面朝里墙侧躺下来，还好肿脸在另一侧，他想真是好运气。

于秋城关门进来，“刚刚什么动静，啪一下子。”

王凌答道，“翻了个身，床裂开了，倒是你怎么知道我们寝室的钥匙在哪，平时一谦谦君子的模样，原来贼里贼气。”

他总不能老实说从床上扔下来双鞋。

于秋城道，“你鲤鱼打挺啊，还能把床翻裂，找师傅来维修下吧，要不然不安全，还有我可没有偷窥你们寝室的钥匙放哪，全国百分之九十男生寝室的钥匙都放在门框上。醒了就下来吧，我有事跟你说。”

王凌道，“你就这么说吧，我等会还要继续睡，懒得上上下下。”

于秋城见他后脑勺朝自己，心想可能是累坏了想继续睡，就长话短说，“昨天的事我妹妹跟我说了，这次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了，你这学期的饭，我都包了，你还想要什么，只要力所能及一定满足。”

王凌道，“那接下来一周的课，老师点名你替我喊到，还有我这学期的作业，都归你。”

于秋城本想这忙虽然不难帮，但还是劝他去上课为好，“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既然已经上了这大学，还是好好积累知识为好吧。”

王凌道，“你们这些学霸好好学习就行，像我这种不学无术的学生无所谓，我就这个忙要帮。”

于秋城无奈，只是这人情怕是还不够还的，只能答应，“行，那我先不打扰你睡觉了。”

王凌叫住他，“等一下，春拾现在怎么样啊，她回家了吗？”

于秋城道，“在校门口的家属招待所休息呢，小周还没出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这两个孩子一起出来的总得一起回去才是。不过我妹真的是长大了，她从小胆子就小，连去铺子里买点东西，人多的时候买半天都买不上，她在那站着不敢喊掌柜的，别的客人见她好欺负插她的队。但这次第一次出老家，流浪了一遭回来竟然都没有哭鼻子，平平稳稳给我讲完了昨天那些事，真是想不到。”

王凌道，“春拾其实可比你们想象里坚强，不过这回你可照顾好她啊，可不是回回那么幸运能碰上我。唉你说你们这群学生整天不好好在学校读书上课，非要去游街，去演讲，把自己游进去了吧。照理说军队不直接管理学生，兴许是昨天的活动规模比较大所以他们出动了，可照理也不该关多久。”

于秋城道，“是啊，道理都懂，这次不知道那王家军是什么情况，巡捕房搞抗议的家长学生都被半武力镇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里面的同学们放出来。得，我先撤了，现在让我妹一个人待久了都不放心，看看她去。”

王凌催促着，“快走快走，清梦都被你扰了。”

寝室又是一开一关的声音。

王凌想王威这个军痞真是一点不按常理出牌，王家军在王威手上也早晚变回一群土匪，法律明令规定对于学生运动禁止武力镇压，王威竟丝毫不放在眼里。不过王威缉拿学生这事也轮不上他来操心，他这连自保都不能够，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吧。

王凌翻身平躺，摸了把自己的肿脸，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眼睛一合进入闭目养神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