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拾看到自己的哥哥时，才真正放下心来。

秋城疾步走过来，“哈哈，怎么穿得跟个小馒头似的。”

虽然并不冷，但春拾已经穿上了外套，手臂被整条吞没在了袖子里，样子有些滑稽，她跳起来抱住秋城的手臂，声音比刚刚的蚊子叫洪亮了许多，“哥！”

“小周呢，他没和你一起过来？照顾了你一路我本还想晚上请他吃饭答谢。”

秋城把她又牵坐回椅子上，转而对王凌说道，“我的这条小尾巴和演讲的同学一起来上海待两天。”

春拾是小尾巴，从小她就跟在哥哥的后面。

她的怕生是尚不懂事故的襁褓时期就开始了的，她刚出生时，自从舒展开了婴儿的皱皮，见到的人都忍不住要夸一句好漂亮的小姑娘，可不管外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讨好夸奖，春拾除了爸妈哥哥不会让别人抱一下，要是敢有第四个人抱她，那非得哭到六亲不认九天汗颜，两个月大的时候于太太奶水不通，喂奶简直痛出老命，想找个奶娘暂为她哺食，可春拾宁可饿死也不肯吃上一口，于老爷只能连夜找了民间有名的能疏奶的婆子来府里，随着于太太被按通时的一声惨叫，春拾也终于开口喝上了那天的第一顿。爹要养家娘要休息的时候，就轮到秋城来抱这个很有“个性”的妹妹。

再长大点，能跑能跳了的时候，倒是没有小时候那么难伺候，但还是怕生，整天跟在妈妈和哥哥的屁股后面，如果不是他们时常在耳边低语，“叫伯伯”“叫小婶婶”，春拾才会小声对着邻里亲戚叫上一句，那声音，但凡耳朵背了点都听不见。那些日日个聚在一起以嚼舌根为爱好的大妈大爷，总磕着瓜子说过几次，“于家那个小的，见人都不知道叫，像个哑巴。”

再大一点，春拾能上学了，她也不知不觉变成了省心的小尾巴。

她不和其他孩子在外面野，只穿妈妈让她穿的衣服，下学就及时回家。于太太觉得自己真是好一片肥沃的土壤，生出了大儿子帅气睿智，卓越超群，小女儿玉软花柔，乖巧懂事，简直让人爱惨了。

秋城学习很有天赋，几乎是过目不忘，是昌县难得一见的才子，许多年后的小周也是一位天才型选手。春拾也想成为哥哥精神上的小尾巴，哥哥走过的路都让她觉得是康庄大道，为了自己得以踏足，她就付出更多的努力读书，多多地看，重复地记，只是也始终疲于追不上那一段距离。

后来秋城考上了大学，第一次离家，春拾想她能不能也读大学，能不能也去上海。

直到小周被邀请去上海做学生演讲，因为他写了很好的呼吁青年人直视中国情状的文章，小周是春拾的同学，他的父母也是纺织厂的工人，她想无论如何可以跟着小周去先看一眼上海，到了上海这两天也能投靠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