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乐源接起，说了声，就出去接电话去了。裴璟还在看这个房子的布置，一切都井井有条的，洁净整齐，虽然门窗都关着，有点闷。他看向一旁的凌霄，问：“看那么久了，你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凌霄：“你有看出什么吗？”

裴璟点头，又摇头：“我感觉他这么多年，铁定也是单身，还有忙着赚钱，徒步，一个人还过得挺自由自在的。再多的，我就看不出来了。不过乐源说的，他那晚上很反常，喝了很多酒，应该是有什么缘由吧？到底是什么原因，就不知道了。诶，好好的，我不是问你，你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凌霄回答：“我能感觉到这个房子还有其他人的气息，除了那个叫做乐源的。我怀疑，大差不差就是你的那位朋友了。”

裴璟一喜：“真的？奇怪，我也放了些异能出来，怎么什么都感觉不到？还有，什么我的朋友，他叫覃川！覃川！跟我们算是半个同行道友的关系，三五二除六，不就是你的道友朋友了？”

他说说笑笑，然后，裴璟问：“那你感觉到的覃川气息在哪？我们去找他。失踪了那么多天，他还能悄无声息避开工作人员的查探，藏在这里……他想干什么，闹着玩呢，吓唬朋友呢。”

凌霄摸着手心的纹路，沿着走廊往里边走去。裴璟看了眼外边还在接电话的乐源，决定还是先跟着凌霄。走廊设置地挺长的，裴璟快走几步，发现里面居然是个小厨房。小厨房里的空间充分得到利用，尤其是常人装修很少考虑到的上层位置，都被安装了一个个透明柜门的小柜子，里面的调料米面什么的几乎都有，厨房桌面上也是烤箱电磁炉微波炉俱全，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各种材料的锅挂满了两面墙壁，还有各种锅铲木铲橡胶铲……一侧的角落里还有个单开门的小冰箱。相较于大厅那边的位置，这里的厨房是真的小，但需要用的东西都有，而且一目了然。裴璟在玄清观的时候，都不用自己煮饭做菜的，都是去食堂，要不就去外面随便吃点，反正就是填饱肚子，味道不是太过追求，考虑的就是一个方便，而且能吃个七八分饱就行。看覃川这里，显然，他吃东西不像裴璟那样只为果腹，他对味道跟烹饪手法上都有追求。裴璟乍一眼看到这个厨房时，还有些咋舌：“这地方那么小点，该看到的早就看到了，覃川总不可能在这里的。”

凌霄已经走到了小冰箱那边，他直接按住小冰箱的两边，将整个冰箱从柜子与墙壁之中拖动着。还不消裴璟动手帮他，凌霄已经将小冰箱从里面拖出来了。接着，裴璟看到墙角处居然还贴着一张大海报，海报的内容是一片沐浴在冰天雪地里的山林，山林辽阔而美丽，披着一层雪衣。裴璟正感觉说不出奇怪，凌霄抬手，将大海报从墙上扯到一边。他的动作实在称不上温柔，裴璟想着开口，却在大海报掀开之后，看到海报后边的一个大洞。这是什么鬼？覃川在自己家还挖了个地道？裴璟在凌霄准备往里面走之前，伸手扯过他的袖子：“等等，你还要进去找？不必了吧，里面看着黑魆魆的，也没有灯，让人进去找吧。”

凌霄动了动袖子，说：“没关系，你可以在外面等，我下去看看。这里有个地下室。”

地下室？裴璟愣了下：“不是地道？”

凌霄：“应该是个藏酒的地下室，我看大厅那边的壁炉位置，其实也有个入口，但是需要钥匙。我们没有钥匙，也就只能从这里进去了。”

这样都行？裴璟纯粹想不到，地下室竟也有两个门。覃川是这里地产的所有人，他必然知道这里的地下室，他肯定也有钥匙的，怎么这里还要再设置个门？太过隐蔽不说，也有些多此一举了。不过凌霄都说话了，裴璟就心安理得地站在冰箱的边上，等着里面的人出来。裴璟一边等待，听着地下室里面的动静，一边也在留意乐源那里。好在他被电话绊住了，只顾着在那里煲电话粥了，都注意不到他们在做什么。又过了十分钟，或者是二十来分钟后，地下室终于有了更多的动静。凌霄从里面搀扶着一个胡子拉杂，酒气熏天的男人出来。裴璟一眼就认出，这是失联的覃川。他喝的醉醺醺的，有些意识不清地抬着眼，很是用力费劲，都只是掀开一点眼皮。覃川不认识凌霄，但却认出了自己道观的人。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对这裴璟嘿嘿地笑：“小阿瑾，你怎么也在这里？你是来看我的吗？不不不，我们的关系，好像很一般吧？你总不可能是来找我玩的，你、你老实说，观里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说到道观，覃川脚跟用力，几乎都能站起来了。不过也就是几乎罢了，他整个人的大半重量还在凌霄那里。凌霄看他还会说话，便用力推了一把：“接着。”

话落，覃川那喝醉酒的身躯就朝裴璟砸了过来——裴璟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扶覃川，因为体型差的缘故，覃川将裴璟弄得有些狼狈。裴璟还是继续定了定神，才将覃川勉强扶稳了。裴璟用了力气，将覃川扶到边上，给凌霄让了个出来的位置。凌霄从冰箱位出来，将海报重新盖好做好掩饰，才将冰箱挪动回了原位。而乐源已经打好电话，进了屋子了。没见到人，他还大声地朝屋子问话。裴璟看一切恢复如故，便大声道：“我们在这里，覃川也找到了。”

乐源惊讶地快步过来，看到软在边上的覃川，乐源脸色一变：“川，你怎么了？”

凌霄在边上说：“他喝酒喝多了，昏迷，可能酒精中毒了。”

乐源忙将覃川搀起来：“那我们现在去医院吧。”

乐源开车去医院，裴璟坐在后面照看覃川，覃川嘴里不停地咕哝着什么。凌霄坐在一旁的副驾驶位上，乐源忍不住开口：“你们在哪里找到他的？工作人员那边几乎将屋子里能找到的地方都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覃川的踪迹。看他这个样子，他这大半个月难道都一直在喝酒么？看着衣服还是监控那套衣服……”老实说，衣服还真的就是，那味道，怎么说呢，又馊又臭，而且还是发酵过的。原本这样复合的味道，是特别有催吐的效果的，可难得的，他们三一个都没吐，只是随着车子前往医院，他们感觉这车里的味道越来越难捱了。下车，因为乐源熟悉医院环境跟就医流程，所以还是乐源搀着覃川去看急症的。裴璟看二人走远了，忍不住哇地一声，弯腰将胃里的东西一口气全部吐到了花坛里，给绿化的花朵们做了肥料。裴璟吐得眼泪都飞出来了，一边吐一边流泪：“什么情况？覃川是疯了吧？太恶心了！”

还好一旁就有洗漱的水龙头，裴璟洗脸漱口不停，过了十几分钟，还依然觉得身上的味道很重。裴璟脸上都是水珠，愣愣地站在地上晒太阳，压根不想看覃川在里面就医的实况。裴璟刚刚吐得脸色惨白，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乐源这样将他带进去，那些医护人员肯定背后都要吐槽。是的，吐完再吐槽。奇了怪了，我们居然能一路过来，我在车上还忍住了，等他们走了才吐。我这个忍受能力，好像不得了。”

凌霄看他有些神气的样子，笑道：“不是你忍受能力增强了，我们之中，总要有人将覃川弄进医院去，那不然一个两个都顾着吐了，覃川可等不到那个时候。”

裴璟瞬间清醒过来，脸上凉丝丝的：“是你对我们做了什么……你真的是越来越鬼精鬼精的。诶，你刚刚说话那意思，覃川还差点挂了？他好好的，怎么这么想不开？在外头喝酒就算了，还躲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他是想死在那里么？”

凌霄点头：“看样子是。”

裴璟的脸色实在是难看：“若不是我们来，若不是我叫了你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找到他。算了，能找到他就好。”

说着，裴璟还是拿起手机，给华凯打过去。现在覃川在医院里是什么情况暂时未知，但他应该死不了。裴璟摸着吐干净的肚子，毫不客气，将覃川的样子一五一十地说了。华凯听着，语气也不大好了：“我还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没想到他是自己喝酒喝失踪。这次麻烦你了，我这次工作实在是走不开，下次去兰泽市，我一定好好找你吃喝一顿。”

吃吃喝喝的倒不是最重要的，裴璟说：“我看覃川的状态很不对啊。那个乐源也说，他这样子的情况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我跟覃川的关系，当然是比不过你的。你们两个人比较好些，你若是可以，就说说覃川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需要我们帮忙。或者你自己过来，问问覃川是什么问题。”

手机那头沉默了好久，华凯才说：“没什么问题，大概就是覃川一时心情郁闷，感觉不好吧。年轻人，有时候心情低落，也能够理解。我之前就听他说，想要再开发一条火热的徒步路线，还要兼顾安全的，很难。他或许就是这项工作到了瓶颈了，想不开，所以喝酒。你可能记不得了吧，他以前在道观里，就酗酒过，还进医院重症监护室。后来离开道观，去到西南徒步旅行才稍微好点，没想到过去那么多年了，他居然还会重新酗酒……”说到过去与现在，华凯也有些欷歔。裴璟听着他的语气：“那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离开的玄清观？华凯，师兄，你知道道观里的阵法的吧？你们走，是不是也有阵法的原因？”

华凯：“你知道了？你竟然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个阵法，已经没什么作用了，我们离开与否，你是跟阵法没什么关系，就是人生选择。你总不能让我们一辈子都留在道观里，不现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孤儿，很早之前，我们就隐隐感觉到道观里有不一样的能量场，但是那又怎么样？我们在道观里长大，在道观里吃，在道观里住，我们继续像以前那样就是了。可是人啊，一天天长大，总会意识到，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所以我们才走了。那个阵法，如你所见，早就是个废阵了，我们能感觉到的时候，那里的力量已经很微弱了，其实不影响什么。再加上我跟覃川还破坏了不少，对你应该也没有坏处。奇怪，以你的能力，你应该都感觉不到才是。”

裴璟一脸的黑线：“是谁说我感觉不到？我就说，我怎么在道观里一直修行不好，总感觉观里有点怪怪的，但是也说不上来。你们两个人倒是可以说话沟通，我一个人在道观里，有什么不对的，都没法跟人说。我记得很多年前，师父还交代你们，让你们多关照关照看顾我的。没想到你们什么都不跟我说，还要我自己摸索出来，被人提醒了，才有些醒过神来。你们真的是……我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华凯突然说道：“那个人来找你了？”

裴璟不明白：“那个人？哪个人？”

华凯：“没什么，你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不过你别冤枉我们，师父说的我们都有做到，我刚刚说过了，那个阵法对你的影响不大。况且我看着你，也不像是会在道观里久留的样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吧。我也不是跟道观里的人毫无联系，我知道你最近好像有情况了。”

裴璟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突然有些红了脸：“什么情况，八字都没有一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