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观基本各个角落都有摄像头。十几年前观里着过火，当日正值节假，好些外地旅游团的游客来参观。大火，浓烟，踩踏，哀嚎，痛哭……不幸中的万幸，那天没有人员死亡，重伤几人轻伤者众。事故责任调查认定，是天气干燥，道观易燃物比较多，灭火器不够，逃生通道狭窄……当时观里赔了不少钱，救人的那些道士们受伤的也要养伤，以至于道观闭门了月余。后来是有香客捐钱捐物，道观才得以经营下去。吸取教训后，这里的人员与物品管理也严格很多。按照观里的制度，裴瑾提交申请得到批准，才能带凌霄进资料室。本来走流程也要个三五天，但裴瑾机智，让凌霄使点手段，所以时间缩至几分钟。负责看管的资料员吴则五十来岁，穿寻常道士的青色道袍，佝偻着腰，露出来的大半皮肤都是烧灼过的扭曲痕迹，半边脸烧得可怖。资料室这地方不对外开放，一般人也不会申请进去。他手里拿着批准条，神情疑惑地看着裴瑾跟凌霄，不解地询问：“你们查什么资料要用到两个人？”

裴瑾还有个研究生在读的身份，但好几年都没有毕业，申请理由就是为了完成论文，凌霄是作为他的助理才能够进来的。两个人还装模作样地拿着纸笔，裴瑾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则叔，我要找关于观中历史的所有。可是一个人忙不来，所以让凌霄帮忙。”

那么用功么？吴则抬手指了指墙上贴的条例，让他们认真看：“这里的东西不能拍照不能夹带不能损坏。你们记录的东西我要检查，完成的论文也要过保密检查，才能往外发。”

裴瑾点头：“明白。”

两人看条例的时候，吴则想着这里也有摄像头，裴瑾也是观里的人算守规矩的，就先自己出去了。玄清观的资料室占据两个大楼层，为了保护资料，这里每日温度都控制地很低。每层都是好十几排大书架分门别类，注明大致内容及年份。这里面其实很多都是没有整理过的纸质资料，部分是些实物资料，还有些旧书籍。裴瑾没有指望能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看一遍，所以两人找的也就是这几十年的观内大事记，一些人事信息，备份的建筑规划图纸，其他内容则看情况延展。两个人的阅览地很快，花了三天时间待在资料室里，每日从大早上翻看到下午资料室关门。终于，裴瑾转了转酸软的脖子，伸着腰问：“怎么样？是不是缺了很多资料？”

不查不知道，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至今，六七八十年代的资料缺的是最多的，很多大事记都是断断续续的不连贯。当然，那么多年前的资料想要保存好也不容易。自然腐坏或者虫蛀，因为搬迁人为搬运遗失，还有各种意外，比如道观大事记中记录的火灾以及屋檐漏水什么的。凌霄把那几年能看的资料都翻过一遍：“62年69年，71年75年77年，83年84年86年88年，仅有的这9年，在册的观中道士就比后面记载的死亡率高。”

除了一两个是自然老死，其他无一例外都是病死的。病死的那些人年纪都不大，几岁十几岁，基本是观中一两年里收养的孤儿。“病死？”

凌霄飞速转着手中的铅笔，“裴瑾，你觉得会是正常的生病吗？”

“你怀疑是阵法的原因？”

“不然？”

裴瑾说：“那个年代穷苦地很，大饥荒什么的，还有丢弃的那些男孩女孩有的也是先天不足，本就活不长。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我幼年被观主带回来的时候，也是半死不活的，整张脸黑青黑青的，也就剩几口气了。”

“那个阵法比较喜欢吸异能人。我猜，他们甚至都是异能者。”

“怎么可能？”

裴瑾被凌霄的想法吓到了，“哪来那么多异能者？你以为这里是无量市呢？”

“那谁知道那些孤儿是从哪里捡来的？这里也没有他们的来历，”说到这个，凌霄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原来你是无量市人。”

有时候这个少年就是特别敏锐，裴瑾被他盯地有一瞬寒毛直竖，实话实说道：“不错，观主当时是去无量市调研，偶然间在旅店的垃圾桶里捡到我的。医院的人说救不了我，就随便观主将我带走了。”

那会子裴瑾还是婴孩，没能记事，是观主后来耐不住慢慢长大的小孩好奇询问，于是跟他说的。观主知道他是异能人后，便定期领着他出远门去找那岐山的老道人，教他怎么控制异能。观主希望他做个普通人。“这也说得通了，观主带你出门，倒让你躲过被阵法吸食，”凌霄把手头上的那些老旧资料整理好，重新放回纸盒子里，“这里找不到太多信息，你带我去找观主，有的问题还是要请教他。”

凌霄的话，让裴瑾感到头皮发麻。他能好好地活到现在，竟然是因为躲过去了？裴瑾神情复杂地看着凌霄的一举一动，说：“可惜观主早在多年前就去世了，我们什么都问不到的。”

凌霄还抱着一丝希望：“那他住的地方呢？他有没有什么笔记？”

“现在的道观都是重修重建过的，他住过的寮房是危房，被拆掉了，”裴瑾摇头，“人死如灯灭，什么笔记遗物都按他说的烧掉了。只是凌霄，那阵法既然要吸能量，应该有个去处才是，总不至于是回归大自然吧？”

楚家跟道观里的阵法，共同点之一就是时间太过久远。裴瑾很疑惑：“害那些人，吸那些能量的缘由是什么？”

这个问题，凌霄沉默着，他也无法回答。“原来你们在查观里的阵法。”

一个声音突然从十几米之外的门口处传来。凌霄与裴瑾这才发现，吴则不知什么时候悄声推门进来，静静地站在那里。裴瑾皱眉，他从哪里开始听的？佝偻着腰的吴则看着他们，古怪地一笑。“你们想知道的事，问我的话，我倒是能说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