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小巷深处，老旧的房屋里。

穿着一身半旧不新衣服的年轻男子，半蹲在地上，一件一件区分着可以扔掉、或者可以留下的东西。

他叫戚九，今年二十岁。

去年寒假，他跟妈妈一起去自驾游；大概半年前他们被找到时，已经出了车祸；妈妈当场丧生，他进了医院。

戚九不记得他和妈妈自驾游途中发生的事情，连出车祸的原因都忘记了；

最严重的伤是他的左眼，近乎失明了；其他伤势还好，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戚九现在是出院了，却也欠下了数额不小的医疗费。

叮铃铃～

放在一旁的木椅上的手机发出来电铃声。

戚九拿过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喂，爸？”

“嗯，你说你已经出院了，接下来有想好要做什么吗？”

戚九：“边读大学边打工，把欠下的医药费还了。”

“这样啊……我记得你读的大学好像就在M市？”

戚九：“嗯。”

“那你过来我这里吧，没事的时候给我看店铺，我给你结工资。”

戚九和他爸都不是会寒暄的人，说完正事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戚九的父母还没离婚，在他十一岁那年，某天就被妈妈带走，一起定居在这个小镇上。

离开爸爸身边已经快九年了，说实话，戚九不记得爸爸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了。

戚九出车祸后，在医院醒来时，就听护士和医生在说他爸爸没空来，而且医药费也没帮他交；

所以，戚九出院之后，也没想过要去找爸爸，也没跟爸爸联系过；

只是他没想到，爸爸居然会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戚九只小小惊讶了一下，就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他在整理这间老旧房屋的时候，从某个角落里翻出了以前的相册，在上面看到了他和妈妈、以及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的照片；

妈妈和这个男人都穿着防尘服，胸口垂着工作牌；照片里的戚九还非常小，看上去也就两三岁；

照片的最下方写着：戚月，79，秦琛灿。

戚九记起来了，原来爸爸叫秦琛灿。

他简单收拾了东西，定了明天下午前往爸爸住的城市——M市的车票。

买完车票之后，他账户里的钱只剩下六十块。

……

前往M市的高速公路上，一辆大巴疾速驶过。

戚九就在这辆大巴上。

他坐在靠走道的位置，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的背包。

戚九闭着眼睛，听到四周有人说到服务站了，准备下去放松一下之类的话。

戚九也坐得有点闷。

等车停下后，他出了车门，进了服务站，慢悠悠走到卫生间。

现在这个时间点，人还不算多；戚九只等了一小会，就进了卫生间。

戚九解决完生理问题，他出来时，发现卫生间的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

戚九抱着背包，避开人群走了一会，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扭头四顾，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四周的光线变得昏暗下来，且再不见一个人影。

戚九慢慢停下脚步，他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

前面就是一个拐角，旁边墙壁上的窗户打开，有丝丝微风吹进来；

窗户框上，有一道拖得很长的血印子；在这个窗户底下，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

那人的脸上有着灰黑色的痕迹，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他穿着深色衣服，有浓稠的血液自他坐着的地方蔓延开来。

他的胸膛只偶尔起伏几下，呼吸十分粗重。

从窗户进来的光，正好洒落在那人的脚尖前方，将那人的身躯都封印在阴影中。

看他的出血量，应该已经没救了。

戚九只扫了那人一眼，就迅速收回视线。

他刚转过半边身体，就听到有个嘶哑至极的声音说道：“你不是来杀我的吗？怎么不动手啊！”

声音有点含糊，语气激烈而透出几分癫狂，说到后面更是带着少些的呜咽和悲伤。

戚九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因此他装作没听到。

可他转过身后，又愣住了；

在戚九前面大约十米远，就是一个岔路口。

他定定看着那个岔路口，感到了少许的迷茫和困惑：他居然有点记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或者，应该说，他刚才真的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吗？他真的走过这条路吗？

“你原来不是……吗？”

那个嘶哑至极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这倒是唤回了戚九的思绪；他端详着那条岔路口，做出了决定。

戚九回头问道：“需要我叫救护车吗？”

那人无神的眼睛看着他这边，忽然扯了下嘴角，张开嘴巴却咳嗽了起来。

“咳咳……谢谢你，不用，我没救了。”

鲜血混合着一些深色碎块，不断从他的嘴里溢出。

他却像是没发现一样，艰难地抬起右手，说道：“这个，给，你咳咳……要好好保管它……它是［圣主］为数不多还完整保留在世上的遗体。”

那是一个黑褐色的盒子，大约五厘米的高度，有一个半烟盒那么长；他紧紧攥在手里，如同拿着一件稀世珍宝。

戚九只看了那盒子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既不想知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圣主］是谁。

戚九敬谢不敏：“不用，谢谢，你自己留着吧。我先失陪了。”

说完，他就走向那条让他诧异了将近十秒的路。

身后，传来那人的嘶哑的笑声：“你要，好好保管它……”

有重物砸落在地上的声音——或许是那个盒子从那人的手上滑落，或许是那人的手连同盒子一起摔在地上。

“［圣主］已死，［圣主］已死！那些人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那人绝望的诉说着，声音嘶哑又悲伤。

戚九不明觉厉，并且加快了脚步。

当人声重新传入耳朵，眼睛再次接触光明，戚九的脚步微微一顿；

或许是在那昏暗的角落中呆了太久，重见光明时，他居然感觉到眼睛有点刺痛。

戚九揉了下眼睛，感觉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迈步混入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