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殿中跪着的人的脸庞，座中不少人脸色都变了。

沛云看看三公主，又看看前方的杨氏，她虽脸上带笑，但笑意不及眼底。她怎么也没想到，昨夜还与自己在围墙上说话的女郎今夜就穿上了宫装到了这正阳殿，摇身一变就成了这大晋的三公主。

四公主与五公主也是吃惊得不行，曾家养女是她们三皇姐？四公主想，难怪皇祖母莫名其妙地亲近这个小小院使的养女，难怪她那里有父皇宫里一样的茶，当时她还说是什么父亲哥哥买的，她竟然一点没怀疑，都能进父皇宫里的茶其他人如何能在外面买到？

晋帝看着三女儿跪在殿中的样子，仿佛让他想起来了他认识她母亲的时候的样子，颇为感慨，示意严正:“宣吧！”

严正展开手里的卷轴缓慢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鸾书光，彰淑范以扬徽；象服增崇，端内则以持身。载稽令典，用涣恩纶。资尔苏如风，乃朕之三女也。天资清懿，性与贤明。能修《关睢》之德，克奉壶教之礼。宜登显秩，以表令仪。是用封尔为福康公主，赐之金册。徽章载茂，永绥后禄。钦哉！”

接过严正奉上的圣旨，如风再次伏地:“福康谢过父皇，愿父皇福寿安康，岁岁延绵。”

“起来吧，你且落座吧。这些年辛苦你在宫外了。曾大林、杨氏，你俩功不可没啊。”

曾大林夫妇连忙起身侯着:“当年我将如风寄养与你家，这些年你们也为她操心不少。如今她回来了，那你们也算功德圆满了，如此，孤更要好好谢过你们了。就封你曾府为长安伯爵吧，也享三代承袭！”

无军功不得封，所以这还是晋帝自登基以来甚至是大晋建国，第一次破格晋封爵位，面对这等恩赏，曾大林也不见欣喜若狂，反倒忧虑重重，“谢陛下隆恩。”

如风在四公主上首落座，与注视着自己的二人对视后，颇为歉意地笑笑。面对突然就变成了自己三皇姐且之前还是认识的人，四公主也实在没法与她回笑，只问她:“福康皇姐是何时知道的？”

如风看着她:“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四公主只接着端起手边的酒杯一口咽下去为自己压惊，才发现喝的是酒，可是想吐出来也不妥，只得咽了下去。又看到远点的沛云，她也一直都知道？

看着她看向沛云，如风连忙解释:“沛云她不知道，只是我与我父亲……不，与我义父义母知道。”

说完也不再看她，转头看向了台上，正碰上了宁贵妃的注视，也只得回以微笑。

杨氏看着在前方落座的女儿，眼泪盈在眼眶里，但是在丈夫的提醒下，始终不敢落下。一直都心存侥幸，以为都是捕风捉影的消息，直到刚刚看着养女从门外着了公主吉服进来，才明白，女儿再也不会是自己的女儿了。再想着此刻还在家中被蒙在鼓里的儿子，家里得封伯爵的喜悦丝毫也许，只担忧得看着那娇弱的背影，她忍不住想，若是誉阳如风的事早点察觉，如今是不是也不会到如今的这个为难的地步？

开宴后，沛云不好在殿内走动，见如风身边也围满了人，也不好上前与她问话，就选择还是出去转转。

到了殿外，人很少，门口的使女询问她要去何处，叮嘱她不能走远了，只能在这正阳殿周围转转。

如风在人群缝隙间看到沛云一人独自出去了，想跟着去与她解释一番，可是身边围着她的人不少，也不好贸然抛下他们出去。

还是身后作了宫中使女打扮的小桃看到自家姑娘的为难，主动上前替她开脱:“公主，咱们要去更衣吗？”

如风这才从人群中脱身出来，径直往沛云出去的方向去了。

问了使女沛云出来的去向，西边去了，好在沛云就在侧殿前房檐下的石阶上看这白茫茫的雪地发呆，身上就穿了个薄袄，忽然有人将厚麾盖到自己的肩上:“也不多穿点了再出来，染了风寒怎么办？”

沛云仰头看是如风，想着如今的身份，就要起来给她行礼，但是被她按住肩膀制止了。自己也扬起外袍后坐她旁边了。

两人沉默都不说话，沛云首先打破沉默问她:“以后还回曾府住吗？”

如风以为她应该先问为何不早点和她说实话的，可是没想到她先问了这个，只轻轻挽了她的臂弯，慢慢道:“不会回去了，前些时日就是我与皇祖母说好了，再最后回去住一段时间，今日受封后，应该是再也不会回去了。”

停了一下，又继续说:“对不起，一直到昨日都没与你说实情，我只是不知道要如何与你解释。”

沛云扭头看向她:“没关系，只是我觉得很突然而已，本来是邻家姐妹，突然变成了公主，对于咱们回不去以前那种状态，觉得很可惜啊。那誉阳哥哥知道吗？”

提起誉阳，如风沉吟片刻才说:“他不知道，我和父亲他们商量了，就不告诉他了，等不久后我就要走了，就让他以为是我扛不住放弃了吧。”

“走？”

沛云捏紧了握住了她的手，“你要走去哪里，你如今才恢复身份，又要去哪里？”

如风见她如此激动，心情就更是低落了，靠在她的肩上，眼泪顺着眼角悄悄浸入了衣服里，:“沛云，你知我为何在这曾府住了这么多年，以为就要给父亲母亲当一辈子女儿了，却突然在这个时候恢复了身份，还与我加封吗？”

“为何，不是钦天监观星象说有转变吗？”

“你知我亲生母亲是谁？她是北越红谷先生的女儿，所以我在宫外的化名就是随她姓……”

“红谷先生？难怪你那次在杏花楼要出头，原来他是你的亲外祖父，可是他不是年初就去世了吗？”

“是，他弥留前一直牵挂我，他也知我一直不在大晋宫内，以为是当年我母妃与父皇闹僵后我被父皇嫌弃导致如此。就与北越国君写了一封信，希望能让我回北越红谷去。伊苏岱本就是为了能求娶一个来自大晋的王子妃，这事不仅是他若愿，也是北越王所愿。伊苏岱在大晋住了两个月还没信传回去。可能是北越王急了，就将我外祖父的信送到上京来，与父皇说求娶红谷先生的外孙女。”

“那你呢？”

沛云盯着她。

“我？重要吗？我拒绝不了父皇，母妃当年想回去北越回不去，如今我想留在大晋同样也留不下。母妃生了我就因血崩去了，临去前说这个宫里的围墙让她喘不过气，她想回去北越，回去红谷，她就求了父皇不要让我在宫墙内长大，父皇念及当年与母妃的情谊应了她，所以我才被托给曾家抚养长大。但是他还记挂我，年年都会悄悄来看我，这些年偶尔也召我，让元昌姑姑带我回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