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歌知道，她会沉默这样久，其实心里是想要再去见见安婆婆，询问有关沁贵人的事情的。微微叹口气，她道：“晚一点，我陪你再去一次。我会让凌昭跟着我们，他训练有素，帮我们望望风，不会出什么事的。”

时棠犹豫许久，最终还是点了脑袋。入夜，夜深人静时，她们便从后门悄悄离开，前往安婆婆的花园。到墙角狗洞前，洛璃歌让凌昭再三确认后，才和时棠一同入内。花园在夜晚月色下更显静谧，四周蝉鸣和树叶沙沙声在响着，全无闹市和宫内的喧嚣。远处木屋内点着灯，在一片静谧中如温暖归途，为她们照亮一条路。“看来她也在等你。”

洛璃歌轻声道，“走吧，去看看。”

时棠点一下头，走前一步，向小屋走去。走入院中、到门口，时棠顿住脚步，曲指叩一下门。“请进。”

内里传来安婆婆温和的声音。时棠手指微微颤抖一下，深吸一口气，便推门而入。安婆婆抬眸看向她，神情平静而温柔，似乎是早知晓她会前来，正在等待着。就连桌上的茶，都是方才温好的。“请坐吧。”

她微微笑着，示意二人坐下来，并起身倒茶。洛璃歌和时棠坐过来，看着茶水氤氲水雾，谁都没有先开口。安婆婆捏着茶盏，虽然面上平静，但心中却也很紧张。她在这里等待，心中也是抱着很大的不确定。或许，时棠并不是她所想的人，也或许，时棠并不会愿意见她。但现在，她还是等到了。这样面对面坐着，她心中的答案几乎已经得到证实，却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洛璃歌看着二人，只好代为开口：“婆婆，您之前是在宫中做事的吗？不知是跟着哪一位贵人？”

安婆婆看她一眼，略有几分迟疑。洛璃歌和时棠都没有催促她。片刻后，安婆婆便道：“对，我确实曾是宫中的女官，是跟着我家主子，从王爷府一起到皇宫里的。只可惜，主子命薄，很多年前便已经去世了……”“她是……”“是沁贵人。”

时棠指尖瞬间缩紧。安婆婆红着眼眶看向她：“姑娘或许不认得我，我是从王府开始跟着主子的，但陆家家书曾寄送姑娘的画像，主子给我看过，欢欢喜喜地称是家中最小的妹妹，我便一直记得……”她哽咽着，颤抖着手伸向时棠，忍不住问：“我听闻陆家已经满门抄斩了，本以为没有人活着的，不想姑娘你还在……”……是她的贴身丫鬟春兰，将她给换出来的。时棠喉咙微微一滚，一滴泪便坠下来。安婆婆怜惜地抚过她的脸庞，指腹轻轻摩挲向她白皙脖颈：“主子时常和我说，小妹妹最有灵气，又擅唱歌，不想姑娘你却……”她轻顿一下，恳求地看向洛璃歌：“此前小雪说，洛小姐医术高明，不知您能否……”“她这是心病，我没法子。”

“……是吗？”

想到她年纪轻轻便遭遇这样的事情，一路滚打着活到现在，安婆婆便忍不住垂泪。“还好，还好……”至少人还在。若是沁贵人在天有灵，也会心中欣慰。她擦擦泪水，忽然起身来，向洛璃歌跪下去。“诶，您这是做什么？”

洛璃歌忙起身去搀扶她。安婆婆却执拗地跪着，用力给她磕了一个头：“多谢洛小姐，肯收留我家小姐，还让她一个罪臣之女留在国公府做五小姐。这一记响头，便是我代主子谢您的。”

“你别这样。”

洛璃歌拉扯着她：“我认时棠做妹妹，不是为了让谁道谢，只因我和她趣味相投，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情和缘分。”

“是，但若不让我叩完这三个头，我始终无法安心，还请洛小姐不要阻拦。”

“你何必……”时棠将她给拉住，轻轻摇头。洛璃歌无奈松手，看着安婆婆将这头给磕完。她额头上一片殷红，神情却舒展开来，流露出淡淡喜悦。她拉着时棠不住细瞧着，眼眸里都是欢喜。“姑娘和主子眉眼相似，却更沉稳安静，我今日一瞧见，即便是未曾看画像，也定然会认出姑娘的。”

“这样好认吗？”

洛璃歌端详着时棠那张脸，微微蹙眉：“会不会被人发现举报？”

她虽能保时棠，但却更希望时棠能过一点安稳的生活。“若不是极为熟悉之人，应当是认不出来的。”

安婆婆道，“何况陆家满门抄斩，至今十载，根本无人再记得了。”

她叹息着摇摇头，眉宇间满是落寞和惆怅。眼看她又要哭，洛璃歌忙问：“那您呢，您又是如何躲过去的？”

“当初事发时，沁贵人正在此处。她从得到消息起，便开始为我们这些跟着她的人筹谋出路，只是我不愿意，但又怕她担心，便躲在这里……”“这狗洞，我是偶然发现的，那时这里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但足够我藏在这里，不会被人发现。我便这样在暗中看着事态发展，在闻听旨意时，本想拉着主子跑，但她却不肯，称要和陆家共存亡，绝不苟活。最后，便也只有我活下来了，那些逃到外面的宫人，都没有逃过一劫……”宫人都被追杀？当初的夜帝，是这般狠毒的人吗？洛璃歌无法想象夜帝是如何下达当初的旨意的，他不是昏君，若有冤屈，他应当都能看出来才是。保持着沉默，她没有开口说话。时棠眼眸里都是泪光，恍恍惚惚的，不知是在回忆着什么。安婆婆擦擦泪水，略有些艰涩道：“我知晓姑娘是来问我什么的，可惜我老婆子当真什么都不知晓，也没有什么线索和证据，只知晓是和娴妃有关联，她此前便一直和我们主子过不去，在此事后，便凭功受封，风光无限。”

说到最后，她咬牙切齿，恨意在瞬间便喷薄而出，让她一张温和慈祥的脸庞略有几分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