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 招标中心

“冯局，韦局长的案子，后来再没接过电话。不过市里谌书记那边安排人问了，催促尽快结案。”

张立向冯长奎汇报情况。

“嗯，这也正常。谌书记牵头绥靖高速项目，韦局长是城建局的项目对接人，虽说他出了事，已经另外安排秦萍副局长对接，但韦局长的案子到底是不是意外，和高速项目到底有没有关联，谌书记关心案件结论，过问一下也正常。再说谌书记主管政法，涉及一位副局长的案子，干系重大，无论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正常的。”

“是。”

冯长奎说的这些张立都明白。

“既然领导那边也希望尽快有个结论，那就先给个初步结论吧，按之前商量的办法来，先给个初步结论，不入库，先挂着，把人先放了，你后续亲自盯着，盯紧一点，有什么新线索新疑点，马上重启调查。”

冯长奎拍了板。

“是，冯局。”

张立应了一声，脚上却没挪窝。

“还有事？”

“是，局长，还有两个别的案子简单汇报一下。”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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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市里的一号重点工程，在市委书记、绥靖高速项目专项工作组组长古振波同志的大力推动下，绥靖高速项目进展很快。

由省高速公路集团公司为业主公开招标，并由省公路设计院中标绥靖高速的基建设计方案早就已完成，绥阳市党委常委会议后，绥靖高速的相关基建项目招标工作便在绥阳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绥靖高速项目专项工作组常务副组长谌立业同志的领导下快速推进，相关环保、拆迁、运输、农田置换等工作也有了环保局、城建局、交通局、农业局等具体相关委办局具体对接。

一切如古书记的期望，四月份的第12天，绥靖高速九个分包工程标段的招标工作便在绥阳市招投标采购中心的招标大厅里举行。

作为绥阳市的优秀青年企业家，虽然其所属的有三个公司参与了绥靖高速的投标，但王庆林自己却并没有去招标现场，而是坐在万龙大酒店他自己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喝着茶。

并没有来什么其他的客人，与他一起喝茶的只有房长龄这个“董事长助理”。对于房长龄的使用，王庆林心里有数，房长龄擅长的是谋划，并不擅长管理，因此即算是给房长龄开了高薪，在集团内级别很高，地位尊崇，但王庆林也并没有把哪个部门或者公司交给他，而只是留在身边，时时给他出出主意，这也是王庆林身边那些老班底，诸如谢长海、庄修文他们几个并没有产生很大意见的原因，毕竟在他们心中，房长龄最多也就算是“师爷”，在集团内没啥自己的势力，在王庆林心目中的地位远远比不上他们这几位“老兄弟”，威胁不了自己的位置。

一边泡茶的仍然是王庆林的“邻家小妹”沈娴，很安静地倒出一杯茶推到王庆林面前，又倒了一杯，推到房长龄身前的的桌子上，房长龄将手中的折扇一收，礼貌地伸手示意了一下。

在王庆林身边日久，他一直弄不太明白沈娴与王庆林之间的关系，说是兄妹，而且沈娴称呼王庆林为“哥”，但房长龄知道王庆林是独生子，他与沈娴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若说是情哥哥情妹妹之类，又从来没见王庆林对沈娴有什么男欢女爱的荒唐事；要说是秘书，可除了泡泡茶，房长龄都不知道沈娴在董事长办公室里还负责些啥，从来没见王庆林吩咐沈娴做过啥工作。房长龄只知道，自己到王庆龄身边工作这些年，见过王庆林开除员工，见过王庆林破口大骂，甚至见过王庆林一脚将谢长海踹到地上，但却从来没见过王庆林对沈娴说过一句重话，几乎是有求必应。而反过来，又偏偏从来没听沈娴这小姑娘向王庆林提出过什么要求，她总是这么安静，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待在角落里看书，安静地看书，王庆林有需要的时候便安静地泡茶，然后……然后就没见她干别的什么了，简直就是个专门的“泡茶妹”，房长龄实在是摸不透沈娴与王庆林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王庆林把身前的茶一口干下，将茶杯放下，随口问道。

“长海和修文都盯在招标中心，该打招呼的都打了，连9名评审专家都搞定了5个，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有把握。”

房长龄回应道，也端起小茶杯喝了，往后一靠，啪地一声将折扇打开轻轻扇了起来。

“嗯，那就等消息吧。”

王庆林道，语气淡然。

不过他的心情却并不如脸色一般平静，心底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感觉要出事，到底会出什么事，他也不知道，也许只是他的一种直觉。

他希望这只是他的一种杞人忧天，明明一切都准备得很充分，项目主管领导谌立业那边照应、委办局中秦萍那边已经和好几个人沟通过、招标中心主任打了招呼。评审专家里，因为有招标中心主任的配合提前三天拿到了名单，也事先打电话搞定了9个中的5个，再加上省发改委主任万新国亲临绥阳市监督绥靖高速的招投标工作，也是自己人，可以说方方面面能考虑到的都想到了，这么一个庞大的布局，这事要再不成，那就真没天理了。

也许这一切心慌的原因，都只是因为昨晚与万公子的那个电话，打了两次都是无人接听，然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音，一直到今天上午谢长海几个带着人去招标中心，自己则和房长龄一起坐在这里喝茶，也没有听到万公子的回电，这让他心里总有一些不踏实，总感觉会有事发生。早晨他还专门打电话问已经赶到招标中心的谢长海，谢长海也看到了笑容满面谈笑风生的万新国，一切都那么正常……

“锵锵锵锵……”一阵“金蛇狂舞”的音乐声响起，是王庆林的电话响了，他的手机铃声只有三种，公司内部自己人的电话铃声是“金蛇狂舞”，外边的“朋友”的铃声是“春江花月夜”，其他的则是“蓝色多瑙河”。电话铃声将他从沉思中打断。王庆林连忙拿起接通。

“刀哥，一切正常。”

不知是不是别的什么原因，谢长海汇报情况电话从来没有打给过房长龄，一般都是直接打给王庆林，似乎谢长海总是要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他心里一直都只有王庆林一个“老大”，从来没把房长龄看成位置在自己之上、需要向其汇报的人：“现在正在投第一标段的标。原来在招标中心登记的11家投标公司全来了，其中2家省外的，7家省级的，咱们市级企业只有2家参与投标。现在各家都把报价报上去了。按照招标流程，大家都是各报各的，互相不知道。”

“嗯，知道了。”

整个招标流程招标中心主任承为民都提前和王庆林介绍过，因此他毫不惊奇，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他知道，半个小时内，承为民便会把11家投标公司的报价给他发过来，如果有必要，他会短信通知在现场的谢长海按情况调整第二次报价。不过第一标段本来就不是他的目标，中不中标无所谓，他也趁机通过第一标段的招投标情况更清楚地了解整个招标过程，并保持整个过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

果然，不到40分钟，王庆林便收到了承为民的短信，不但包括了11家投标公司的报价，就连评审专家的基本态度都大概介绍了一下，如不出意外，应该会是省高建一局中标。

“承主任还是很靠谱的。”

王庆林收到短信后给房长龄也看了一眼，轻笑道。

“那是当然，20万现金，再加上楼上的休息室也来过好几次，这点事都办不好，那就太对不起王总你了。”

房长龄也笑笑道，依旧习惯性地轻摇着折扇，尽管董事长办公室里空调很足，根本就不热，但房长龄却从来扇不离身。

“那些都是小事，关键还是这朋友可交。”

王庆林与众“官员”打交道时虽然一直都是一手钱一手色，双管齐下，但口头上却都有意无意地说成是“交朋友”。

房长龄看破不说破，微笑着不答话，只是略欠身地感谢沈娴推过来的一杯新茶。

因为负责行政部的庄修文事先打了招呼，整个上午都没有任何客人来访，两人喝着茶在办公室里等着消息，而沈娴在泡了一个多小时的茶后，被王庆林看出眉间的一丝倦色，便被打发回去看书去了，由王庆林自己动手泡茶，房长龄本想帮忙，却被拒绝，只得看着王庆林慢条斯理、一丝不苟地泡着茶，两人默然等待。

一个上午过去，第一标段的中标结果已出来，果然是省高速公路建设公司第一工程局有限公司中标，至于第二标段，则仍没有出结果。这种重大项目的招标工作，各个环节都是非常慎重而严谨的，一个上午能够招出两个标段结出中标结果，已经是效率颇高了，整个九个标段的招标过程预计持续三天时间，为了这三天，各方面都早已准备了至少大半年时间，无数的人都在盯着这个涉及几十个亿的省重点工程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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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饭是在酒店吃的，由万龙大酒店的后厨做了菜送到董事长办公室来。

王庆林对吃饭并不讲究，甚至还特别中意那种最普通的家常菜，什么麻辣红薯粉、酸辣土豆丝之类，对那些酒店样式精美的菜系并不感冒，总觉得那无非就是吃个排场，味道根本不咋滴，还不如那种家常豆腐之类的可口，王庆林最喜欢吃的还是母亲做的豆豉辣椒炒肉，非常下饭，只是他母亲近两年身体不好，操劳了一辈子，一个人辛辛苦苦把王庆林拉扯大，好不容易王庆林的生意有起色，身体却垮了，目前正在住院。

“哥，我去医院看看。”

吃完饭的沈娴回到办公室，没有如上午般过去看书，而是走到王庆林身边轻声说。

沈娴没有和王庆林房长龄一起吃饭，而是自己跑到食堂去吃的，小姑娘虽然天天在董事长身边，却是文静得如同一汪清澈的泉水，没有丝毫的特殊，永远如一个邻家小妹的性子般自己一个人去酒店食堂吃饭，酒店里除了少数人，普通的员工甚至都不知道小姑娘天天守在董事长身边，据说有几个小年轻都在明里暗里地追求这个可人的漂亮女员工。

王庆林看了一眼沈娴，目光里涌着一种怜爱的温柔，轻声道：“去吧，和老太太说说话。”

“嗯，知道了，哥。”

说完沈娴便回去换了衣服，背着自己的小双肩包，如同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女生一样走出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出门时还返身小心地将门关好。

“来，继续喝茶~~”王庆林不以为意地招呼。

“王总，我真有点喝不下了。”

房长龄苦笑着。整个上午几乎没干别的，净喝茶了，房长龄发现自己还真没有王庆林这么沉得住气：“长海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别急，慢慢来，会有的。”

王庆林将旧茶倒掉，又撕开一个新茶包。

“锵锵锵锵~~~”金蛇狂舞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刀哥，接到临时通知，下午的招标工作推迟一个小时。”

电话里谢长海的声音响起。

“什么原因？”

“暂时不知道，是承主任专门出来通知的，把我们11家的投标代表都集中起来说的。”

“有没有说别的？”

“没有，一会我去打听一下再汇报。”

“不！”

王庆林断然拒绝：“你别动，就和别的家一样，等着。”

“好的，刀哥。”

谢长海虽有些不理解，更是心中忐忑，却不敢违背王庆林的意思，应道。

“怎么了？”

看着王庆林挂断电话，房长龄盯着问道。

“下午招标推迟一个小时。”

王庆林望着天花板，简短道。

“为什么？”

房长龄也有点摸不清。

“估计承新国很快会告诉我吧。”

王庆林略一沉吟，叹口气，继续泡茶。

直到一个小时后，谢长海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刀哥，招标中心正式通知，本次招标工作暂停，各家回去等待进一步消息。”

“那就先撤回来吧。”

王庆林显然已有心理准备，简单说了一句便挂了电话。这一个小时中没有收到招标中心承为民的任何电话或短信，他知道事情肯定有了变化，而且肯定是发生了大事，否则这么一个涉及几十亿投资，由市委古振波书记挂帅、市委副书记谌立业和省发改委主任万新国亲临现场坐阵的省重点项目的招投标工作，是不会轻易受到影响的。

房长龄在一边听到这消息，也是一阵沉默，心中的思索究竟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