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 夫妻争吵
下了班，朱钰婷如往常般哼着歌打开家门：“干妈，我回来了。”每天这个时候，阳阳都应该已经回家，正在自己屋里做作业，而婆婆兼干妈则应该厨房里准备晚饭。 朱钰婷换过鞋，转过玄关，果然见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但略有些意外的却见婆婆魏雨虹正自在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并没有系着围裙来回忙乎，显得十分轻松惬意，朱钰婷甚至能感觉到婆婆嘴角的一丝笑意。 “干妈，今天做饭这么早？”
朱钰婷将手包放到沙发上，顺嘴问道。
“马上就好，还有一个菜。”身后传来丈夫张立的声音。朱钰婷回头一看，却见张立正端着一碗菜从厨房走出来，腰上还系着平常婆婆系的那块围裙。
“你~~~”朱钰婷有点发愣，一时反应不过来，太意外了。 “今天下班早，我做饭，大家尝尝我的手艺！”张立一边将手中的菜碗放到客厅里的餐桌上，嘴里说着话一边又赶紧朝厨房走过去，厨房里还能听到开着灶火的声音。
“干妈，他啥时候回来的？”“我去接阳阳的时候他回来的，非得说他今天自己做饭。”
魏雨虹正看着电视节目，顺口回道。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朱钰婷哭笑不得。不过丈夫能够早早回家，一家人一起吃晚饭，尤其还要自己下厨，确实十分难得，朱钰婷的心情也有些惊喜，连忙也转身进厨房：“还有啥菜，我来吧。”
“行了行了，别掺和了，最后一个菜，几分钟就好，你去陪妈聊天吧，五分钟后叫阳阳吃饭。”
张立一边将蔬菜往锅里一倒，头也不回的一边说，锅里顿时响起清脆的过油声。
朱钰婷巴不得不伸手，回到客厅，坐到魏雨虹身边，悄声问道：“干妈，啥情况？”“什么啥情况？”
“今天张立怎么回这么早？还能主动做饭？”
“我哪知道啥情况？他回来做饭你还不高兴？问这么多干嘛？”
魏雨虹依旧头也不回地盯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一边回话，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升官了？当副局长了？”
朱钰婷小声猜测，心中颇有些兴奋。
“不知道，你自己问呗。”张立他爸原来便是老机械厂的厂领导，魏雨虹自然不像普通人家那般看重什么官帽子，心态十分平和，顺嘴道。
“来啦~~~钰婷，叫阳阳吃饭了。”张立端着最后一碗菜从厨房出来，一边夸张作势地往餐桌上摆一边道。
“阳阳，吃饭了~~~”朱钰婷坐着没动，冲着儿子的屋里扬声叫道。 +++++++++++ 晚饭之后是张立洗的碗，这对于一直忙着刑警队的事，从来顾不上家里的张立来说，实在是破天荒的事，在朱钰婷的记忆中，上一次张立乖乖在家做饭洗碗收拾屋子，恐怕还是十多年前的事，那时候两人结婚不久，孩子也还上幼儿园，张立还只是市刑警队的一名普通刑警。 而自从张立开始独挡一面，当上了刑警队的一个小组长，带着几个组员忙着案子开始，便已经很难顾得上家了，有时候甚至忙到晚上十一二点刚刚回家洗漱躺下，一个电话又将他从床上叫醒，急匆匆地出门看现场，便如同朱钰婷所说的“把家里当旅馆”了。十多年下来，朱钰婷习惯了，也麻木了，只是一心一意地带着儿子阳阳，还有日渐衰老的婆婆兼干妈魏雨虹守着这个家，几乎都不再指望张立能帮上家里一丝一毫。 而今天张立居然能够提早下班回家，然后下厨房张罗了一桌丰盛的晚宴，甚至吃完饭后还抢着把碗也给洗了，惊喜之余心中还有些惴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吃完晚饭，婆婆魏雨虹回到自己的屋里继续听收音机打毛衣，儿子阳阳也回屋做作业，朱钰婷心里有事，也回到卧室等着。 “出啥事了？你升官了？”朱钰婷好不容易等待张立忙完回到卧室里，便忙不迭地悄悄问道。刚才在饭桌上本来便想问张立来着，却被张立似乎有意无意地岔开话题，便不再多说，总算张立进来，便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冀地问。
“你想哪去了？案子都焦头烂额的，哪来的升官？你官迷啊？”张立也是心中有事，不由自主地白了妻子一眼。
“那今天~~~” “婷婷，我问你个事，你得跟我说实话，不然会有大麻烦。”张立顿了顿，似乎下了决心，盯着朱钰婷的脸沉声道。这事他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但却又不得不开口，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啥事？神神叨叨的，怎么了？”“你……你在单位里，有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
张立问得有些艰难。
“什……什么？你神经病啊？”朱钰婷一下跳了起来：“你搞案子搞出毛病来了啊？哪有这么……哪有你这么来审老婆的啊？”
“别急……你别急，婷婷，我就问问……就问问。”
张立忙着工作一直顾不上家里，对于朱钰婷一直便心怀着一份欠疚，见妻子着急，忙不迭地解释。
“你到底啥意思？”朱钰婷凶巴巴的叉着腰盯着张立，不过顾忌着隔壁魏雨虹，声音并不高。
“没……没啥意思，就是问问，你到底……有没有？这事挺重要的。”张立仍是吞吞吐吐道，完全没有在刑警队时的充满干练和气势的队长形象。
“到底怎么回事？”朱钰婷觉出有些不对劲，丈夫不像是在开玩笑，放下叉着腰的手，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
“一个……一个案子的事……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张立也慢慢平复心情，终于还是坚持要问个清楚。
“你先告诉我什么事？为啥要问我这个问题？”朱钰婷坐到床上，仍旧紧盯着面前躬身弯腰对着自己的张立。
“这……这案子的事，确实……确实不太好说。”张立有些迟疑。
“行，你不说，行，那我也不回答你。”朱钰婷赌气道。
张立有些犹疑，但想到这事不说清楚也没法问，就算是按照公安的正常程序，被问的人也有权了解一些被问询的事情的原由，区别仅在于了解的信息有多深而已，想了想便道：“是这样，韦章法局长的案子，你知道吧？”“知道啊，这事都传遍了，说什么的都有，咋了？”
“是这样，韦局长的案子，涉及到两个小年轻，投案了，现在关了两天了。结果今天我接到一个电话，自称是其中一个小孩的朋友，找我说情，说是希望我按意外结案，把小孩给放了。”
“不是意外吗？”
朱钰婷是听说过这个案子的，面上看确实是意外，但张立的话里话外却透出另一层意思，不过她也没往深里想：“不管是不是意外，你案子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啊，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问题就在于……”张立咽了口唾沫，有些为难道：“案子到底怎么个结论是一回事，问题就在于……那个打电话的人话里话外有种威胁的意思……” “威胁？”
朱钰婷越听越惊奇，还没听说过有人敢威胁一个刑警，还是个刑警队长：“威胁你啥了？……拿我来威胁你？”
“那人说掌握了……说手里有你违法的证据，说……说如果不按照意外来结案，就要……就要把你违法的材料寄给纪委去……” “我？我违法？我违什么法了？我……”朱钰婷又惊又怒，一下又从床上跳了起来，声音陡然高了一截。 “你轻点……”张立忙道。 “我违什么法了？”
朱钰婷也连忙降下声调：“谁说我违法了？哪个王八蛋说的？”
“我这不就回来问你这事嘛？”
张立见妻子声音低下来，松了口气道。
“我说你今天怎么表现这么好，又是做饭又是洗碗的，搞半天你是回家审你老婆来了？”朱钰婷气不打一处来，盯着张立的眼里都冒着火。
“我这不是……不是想弄清楚嘛。婷婷，你先告诉我，有没有这回事？”张立最担心的还是妻子的回答。
“我是那种人吗？没有！”朱钰婷没好气地道。
“那……那个人提到的，你违法批贷的……事？”张立还是不放心。
“什么违法批贷？不懂就别说！那叫金融违法！”“那到底……有没有？”
张立小心翼翼盯着妻子问道。朱钰婷和他两家是上一辈的旧交，她还是自己母亲的干女儿，两人从小便认识，对于朱钰婷的性格品性，张立是了解的，这也是他为何敢回家私下先问妻子的原因，他相信妻子并没有真正做那种违法的事。
“违法的事肯定没干过，就是办过几笔过桥贷，可能有点违规……甚至连违规都谈不上，门槛是够的，手续也齐全，无非就是大家都满足条件，愿意贷给谁的事。”朱钰婷仔细回想之前的业务，肯定道，随后又补充两句：“就是大家都符合，有人给打了招呼就贷给你，认识我我就贷给你，没打招呼又没托人就不贷给你，都是……都是符合规定的，什么毛病也没有……唉，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没违规！”
“那你……收钱没？”
“……”朱钰婷一下被问住了。 “是不是收钱了？”
张立一见就明白了几分，追问道。
朱钰婷不吭声。 “收钱了是吧？咱家那音响是不是就是用那钱买的？”张立追问，声音已有些严肃。
“这……这是惯例，就……就是……就是潜规则……潜规则，你懂不懂？都是这么干的，没人管，也没违规，没有违反任何规定！”朱钰婷开始还有些心虚胆怯，却是越说越理直气壮，声音也越来越大。
“收钱不就是受贿吗？受贿还不算犯法？！”张立低吼道，语气很严肃，只是担心隔壁的母亲听到，有意压低声音。
“就是没有！”朱钰婷也吼道。
“你声音小点！”“你怕什么？”
朱钰婷仍是气愤不已地朝张立叫着，声音却是低了下来：“你说我犯法了，收钱了，受贿了，那你把我抓起来啊！”
“你……”张立一愣。 “你什么你？你张立当警察牛气啊，有本事把我抓起来啊！”
朱钰婷不依不饶，越说越来气：“天天上个破班，一天到晚不见人，家里全撂给我，自己一点也不管，结了婚跟没结婚一个样，现在倒好，破案破到我头上来了。别说我根本没犯法，没违规，就算违反了什么破规定，你有本事把我当罪犯抓起来啊，把你老婆关起来，破了案子自己升官去啊！反正我也受够了！”
“我不就是问问吗？”
朱钰婷一放泼，张立一下便慌了，不过听朱钰婷口口声声说没违规，倒也总算放心了些，却听朱钰婷一下又扯到自己顾不上家里的事，顿时觉得有些心虚，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呜呜~~”朱钰婷一肚子委屈，一下扑倒在被子上哭出声来，好在还知道尽量不要让隔壁的婆婆听见，一边哭一边将脸埋在被子上堵住声音，听起来更显伤心。 “好了好了，没犯法……没违规就没违规嘛，我又没说什么。”张立小声哄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别哭了别哭了……”
“呜呜~~~”朱钰婷似是示威般哭得更厉害，只是因被被子捂着嘴，动静倒是不算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