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老妈驾到自始至终，张立都没有看王庆林一眼，虽然同为老机械厂子弟，毕竟年龄相差十几岁，都快隔着一代了，张立老爸是老领导，王庆林他爸却是最基层职工，他俩之间自然是没有过什么交集的，也只有身为“老钳工”的江子昂才会在厂子里上上下下人头都熟。但这并不是说张立就不认识王庆林。老机械厂职工子弟出身，老厂区一带有名的街头小混混，身为刑警队长的张立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至少见过很多次照片。而小刀自然也认出来面前这位便是他们这些街面小混混的最大天敌，市局刑警队长。两人故作不认识，无非就是避免尴尬，因为未来不知道啥时候小刀就会落在张立手里，也正是想到这一层，江枫没给两人互相介绍，三个人都仿佛产生了某种默契。送走了张立，宛宛回来继续忙着给客人复印材料，也没再找江枫多问，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很自然。“枫哥。”

小刀恭敬地和江枫打招呼。“嗯，小庆，你妈的病怎么样了？”

每次见到小刀都免不了习惯性的问一句。“还是老样子。”

小刀的回答也是千篇一律的回答，但他知道江枫不是那种敷衍客套的人，这句话也没有虚情假意的意思，转身又和宛宛打招呼：“嫂子好。”

宛宛并没有经常待在雷万军身边，并不认识小刀，还以为他误会了自己和江枫的关系，忙解释道：“我和你枫哥不是……”“我知道，嫂子，我是跟着雷哥的，您叫我小刀就行。”

宛宛恍然，略一迟疑道：“你是小枫的弟弟，就叫我宛宛姐吧。”

“是……好的，宛宛姐。”

小刀马上改口。“小庆，你也别总是在街面上打打杀杀的，尽量找个正经营生，你妈身体不好，你可是她唯一的依靠。”

江枫道。“我知道的，枫哥。现在雷哥把沙场交给我管，就在老厂区河边，我会好好干的。”

小刀应声道。管着雷老虎交给你的生意，那能有个什么好？江枫暗暗腹诽一句。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也帮不了什么忙，只得敷衍过去：“那就好，好好经营赚钱。反正遇着事多想想你妈，她这么多年熬过来不容易。”

“我知道的，谢谢枫哥。”

小刀知道江枫的话没什么用，但心意却是真诚的，仍是心存感激道。“枫哥，那我去了。你们先忙，有事随时招呼。”

看江枫和宛宛一直忙乎着手头的事，小刀告辞道。“嗯，没事，去吧。”

江枫操作着电脑头也不抬道。“宛宛姐，我走了。”

“哎，今天谢谢你了，小刀，以后常来。”

宛宛一边复印一边扬声答应。“我会的，宛宛姐。”

忙到六七点，把手里的活儿告一段落，两人终于往家走。宛宛自己是有车的，刚刚开到家属楼楼下。江枫突地发现家里亮着灯。一惊，以为家里来了贼。两人几步快跑上了楼一开门。“妈？你怎么回来了？爸呢？”

屋里却是江枫妈孙悦正在客厅擦桌子。“小枫回来了？你爸那忙着呢，厂里要开发个新机床，你爸都快住到车间里了，我就回来给你爸拿个旧图纸，明天就回去。”

孙悦听见门响，拎着抹布笑迎了过来。宛宛也大吃一惊，留在门外不敢进来，只觉得心里头噗噗乱跳。“你就是宛宛吧？快进屋。”

孙悦不住扬手。被老妈打了个措手不及。江枫也有点惴惴不安。幸亏他心思缜密，早就把家里的两个卧室都收拾好了，对外让别人看到他和宛宛是分开睡的，否则宛宛这段时间住在家里休养，两人天天搂在一起睡觉，今天非露馅不可。“阿……阿姨好，我是宛宛。”

“我知道我知道，小枫早都和我说过了。只不过我这回来几次都是一来就走的，也一直没见上。”

宛宛看看屋里，明显有女人痕迹，这肯定是瞒不过孙悦的，赶紧又解释：“阿姨，我这段时间家里出了点事，我心情不好，小枫一直照顾我，所以就在这住几……”“小枫都跟我说过了，没事没事，家里出这么大事，一个人待着肯定怕。让小枫守着你也能放心些。至于照顾，他这孩子自己还没长大呢，哪知道照顾人？你要住家里，还不是你在照顾他，不然这家里哪能收拾得这么干净？这孩子跟他爸一样，没个人照顾能把日子过得跟猪一样。”

孙悦也是个爽利性子，平日里就把江枫江子昂两个管得服服帖帖，一扯就把宛宛拉进屋坐下。“噗嗤。”

宛宛显然没见过这么不见外的“准婆婆”，一个忍不住轻笑出声，连忙又忍住。“啧啧啧，真漂亮，我看过你演的电影，你比你演的那个打工妹漂亮多了，都是那化妆弄的……”孙悦拉着宛宛的手盯着她的脸，一副粉丝看见明星的模样。“妈，你能看过几部电影？你上过电影院吗？”

江枫哭笑不得取笑道。“怎么没上过，那部电影主旋律，厂里也是发了票的……你们吃过饭了没有？我给你们做去。”

孙悦白了江枕一眼，似乎想起什么，又连忙起身。“阿姨，我也一起。”

宛宛哪敢懈怠，也赶紧站起来，连衣服都不敢换了，这时候得赶紧表现。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在厨房忙乎，江枫则坐在客厅看着电视等着，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直到两个女人有说有笑地端着菜摆上桌，招呼江枫吃饭。菜很丰盛，宛宛和江枫却是吃得忐忑不安，偷偷互相看一眼又赶紧分开，生怕孙悦发现。“阿姨，这段时间因为家里出事，就……就在这里住了几天，小枫照顾我，等会我就搬回……”“回什么回？小枫他爸也没回来，今晚你跟我睡，咱们娘俩好好说话。”

孙悦说着又往宛宛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顺嘴道。“阿姨，这是不是不太……”宛宛更有点惴惴不安。“这有什么？你是小枫的干姐姐，就等于也算我干闺女了，自己家里有什么好不好的？就这么定了，吃饭吃饭，吃完饭早点睡觉，咱们娘俩好好说说话。”

孙悦看来是要利用这机会好好盘根问底了，敲敲碗道。江枫和宛宛无奈地对视一眼，看来是逃不过这一关了。也不知道孙悦和宛宛一晚上都聊了些什么，早晨起床吃早饭，江枫明显看出来这两个女人比昨晚更是亲密，宛宛甚至改了口连干妈都叫上了。“你和我妈昨晚都聊啥了？”

孙悦着急把江子昂要的图纸带回靖阳重工，因为正好周末，图片社也用不着太早开门，送走孙悦，江枫奇怪地问宛宛。“没什么，干妈人挺好的，对我也很好。”

宛宛感叹道，她和孙悦娘儿俩躺床上聊了半宿，痛哭了一场，认了个对自己很好的干妈，弥补了自己失去双亲的缺憾，自然是心存感激。至于孙悦话里话外透出来的意思，她认宛宛当干女儿没问题，但宛宛和江枫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她并不希望宛宛和自己儿子恋爱结婚，宛宛对此也很是理解。宛宛知道自己的情况，从来就没有过那种想法，和江枫在一起只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十分爱护甚至依恋江枫，只想守着他，和他永远在一起的时候，早就已经没有了把他看作自己淹死的弟弟的替身的想法，但要说最后嫁给江枫，那完全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她不敢这么去奢望，生怕自己想要的太多，连现在的这种安宁和幸福都会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