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这里是9号边境检查所,请下车接受检查！”

“长官，您好！我们是Z国安全局的特别行动组，经贵国政府允许前来贵国境内进行合法活动，这是我们的行动准许，我们愿意下车配合工作！”

位于呼伦草原腹地的9号边境检查所，是Z、G两国合作修建的边境哨卡之一——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与Z、G两国相对稳定友好的关系，相较于其他的边境哨卡，9号边境检查所常年都是由G国军方派遣军队驻扎，除去正常的巡逻、边检任务外还负责呼伦草原腹地一部分的紧急救援等非常规任务。“所里的负责人已经向他们的上级汇报情况了——我们可能还要在这里等一会儿。”

凌晨一点的9号边检所，羽昊与“面目全非”的048组一行四人被G国驻扎部队礼貌地安排在了所内的羁押室中——条件所限，只能先将就一下。对此，一人三神都表示理解。但三个小时过去了，东方的天际已经开始微微泛白，看着室内打坐闭目养神的玉靖与打着瞌睡的铭隐，高晓宇的心中暗暗有些着急。毕竟，在先前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从没有在边检所内因确认行动许可而被困这么久。内心有些焦虑的他不仅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老羽，忍不住小声询问道：“老羽先生，等的时间有些长啊——会不会，情况有变？”

“嗤……”看到高晓宇焦急的神情，从思考之中走出的老羽不禁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要着急，高先生。你难道觉得，这里的军队，真的能困得住我们？”

哎呀，真是，我都快忘了：除了自己之外，这里的三位都是名副其实的神明啊——高晓宇心下不禁暗骂自己，顿时释然了许多。“意料之中的等待而已。”

老羽眯起眼睛解释道，“我们还得等一个人。”

“打扰了，四位，”就在此时，一名年轻的传令兵走入羁押室，礼貌地敲了敲门，“让四位委屈在这里许久，十分抱歉。民研所的负责人塔尔先生已经到了，现在正于档案室内等候四位，这里请。”

档案室是边检所内最为机密的地点之一，选这里作为会面地点，可见在确认四人身份后驻扎部队对他们的信任，也足以看出G国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不过平心而论，档案室的环境实在是不敢恭维，甚至远远不及适才的羁押室——在一些纸张变质的奇怪气味之中，老羽与高晓宇带着有些半梦半醒的玉靖与铭隐在传令兵的带领下来到了档案室的一张办公桌前。办公桌前坐着一名学者模样的G国中年人，一见到走在最前面的老羽，他不禁欣喜地摘下眼镜，起身主动迎接。“老羽先生，一别数年，晚辈甚是想念啊！”

G国民俗文化研究所的现任负责人——塔尔.沙明有些激动地握住了老羽的手。“哈，十年不见，塔尔先生风华不减当年啊。”

老羽笑着回礼。“行啊，老陈，”铭隐不禁笑道，“窝在草原腹地四十年，你居然还搭上了北萨满的此世代神使？”

“机缘巧合而已——哦对了，忘了介绍，这位是Z国神语者行动部这次派来的代表，高晓宇先生；这位先生是我界玄武神，这位女士是我界六合神，你应该很熟悉。”

老羽向塔尔介绍道。“幸会，幸会各位——没想到本代的六合神竟是如此美丽的一位女士，真是令人意外。”

看见身为六合神的铭隐时，塔尔的眼中不禁放出了惊喜的光芒。“老羽先生，这位是？”

不明就里的高晓宇有些糊涂。“哦，抱歉，忘了向高先生做自我介绍——不过我知道各位时间紧迫，前往祝坛的车辆我已经安排妥当，详细情况我们上车再聊。”

说罢，塔尔礼貌地带领四人离开了边检所，乘坐民研所安排的越野车，向着行动的最终目的地疾驰而去。“我的名字是塔尔.沙明，和老羽先生在此世的身份一样，是一位民俗文化的研究人员，目前就职于G国民俗文化研究所。”

在前往登天坛的路上，驾驶车辆的塔尔向一旁的高晓宇自我介绍道。“当然，在G国，沙明这个姓氏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在过去，沙明是负责沟通此世与彼岸的重要神职家族之一。在北萨满神界的概念中，这类负责沟通此世与彼岸的普通人被称为‘代神使’，于此世司掌神使的职能——魂归彼岸后，就可以成为正式的神使，拥有相应的力量。在无数代‘代神使’的努力下，G国与北萨满神界的联结，放眼此世，也找不到几个国家能与之相比——无意冒犯，但，在我看来，就连Z国与神夏，在这方面，也稍逊我们一筹。”

“您谦虚了，塔尔先生，”后座的老羽伸了个懒腰，闲适地说道，“Z国地广人杂，各众信仰不一，用我们的话说，此世之中神夏的香火能保持不断，就是万幸了。”

“三位的到来我已经通过我的方式向我们的神明告知了——他们并没有表示反对，并且允许我为你们指引通往祝坛的道路。”

塔尔继续补充道，“我查询过那座祝坛的信息——准确地来说，它的确是神夏的造物，祝坛核心还有一位玄武神的眷族的灵魂守卫，三十多年前，受‘黑户潮’的冲击，在G国军方撤回驻扎于那里的军队后，上一任‘代神使’，也就我的父亲向我们的神明祝祷，借助一定的神力将祝坛封印起来，避免无知的外人对其造成破坏。”

“以凡人的身躯驱动彼岸能量……”玄武不禁感叹，“恕我冒昧，您的父亲……”“放心，他还健在——只是身体有些衰弱，”提起自己的父亲，塔尔不禁轻叹一声，“他是一位伟大的‘代神使’，是我的榜样。在我向他告知各位的目的后，父亲便将封印的解除方法告知了我。等抵达祝坛后，还需要三位——其实最好是六合神——出手，按照我的指引解除外在的封印。”

“唉，看来有活儿干咯……”铭隐漫不经心地吐槽了一句，随即又看向了车窗外的碧天云岚。“有可能的话，请替我向您的父亲表示敬意——居乱而不忘责，他的确是一位伟大的‘代神使’。”

玉靖语气认真地向塔尔说道。“非常感谢您，玄武神大人，”塔尔礼貌地回应道。“我们到了，四位，这里便是祝坛了。”

无垠的绿野蔓延至远方，如茵芳草的青翠逐渐变得深郁——那是远处连绵的山脉之上覆盖的森林，而群山之间，一片厚重的云雾完全遮蔽了山脉的某处。而那也正是塔尔停下车的地方。“由于彼岸能量的封印，祝坛被云雾保护了起来，无人能够在这片迷雾之中进入祝坛。”

塔尔一边向四人介绍道，一边从上衣的口袋中拿出了笔记本，“老羽先生，玄武神大人，六合神大人，这是我父亲所记载的破除封印的方法，请您过目。”

“嗯……”铭隐接过了笔记本，看着书页之上记载的能量运行机制，陷入了思考之中。“这个封印……设计得不错。”

作为神夏之中于封印结界方面的造诣首屈一指的六合神，铭隐小姐微笑着夸赞道，“虽然比较基础，但该有的功能都有了。用来防止此世之人妄加研究与破坏，绰绰有余。”

“所以……”话尚未说完，铭隐微微一抬手，眯起眼看向面前这团浓稠的云雾。一旁，身为凡人的高晓宇与塔尔心中一颤，不禁同时低头——在无风的旷野之中，脚下的芳草纷纷倒向了封印的方向，肉眼可见的青色的彼岸能量缓缓涌向云雾。不到五分钟，云雾渐渐变得稀薄，最终消散在远山的连绵苍翠之中，不见了踪影。而拨开了浓雾后，一座由两条庞大而威严的石龙拱卫着的巨门展现在众人的面前。“我在你父亲破除封印的方法上稍加修改，动用了一点六合的权能，将整座封印结界的结构保留了下来——只是让它暂时失效而已。等我们完成了玄武的事情，这座结界将会继续它的使命，免得我们再设计一座封印结界，费心费力。”

“原来如此，”塔尔恍然大悟，“真不愧是曾经协助过我们神界的伟大的六合神大人。”

“好了，先生们。”

浓雾完全消散后，铭隐放下了手，回首看向身后的四人，“封印暂时失效了，我们出发吧——老陈，代神使先生，你们打前锋吧。”

“好的，六合神大人。”

塔尔礼貌地向铭隐微鞠一躬，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又见面了……”看着巨门之上盘踞的两条石龙，老羽的眼神不禁有些迷离——显然，他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情。“走吧。”

玉靖走上前来，拍了拍老羽的肩膀，将他从回忆中唤起。老羽朝他微微一笑，随即与塔尔走到了队伍的前面，率先进入了通往登天坛的甬道。“据沙明家族与神明的对话记载，这座祝坛是初代的玄武神尚流落此世时所建造的连接此世与彼岸的神界之门——不过具体如何操作，恐怕只有神夏的神明了解。但留存此地的祝坛遗迹依旧保留着远超此世各处的彼岸能量，所以，当初玄武神即将通过祝坛离开此世时，其眷族的一位蛇族前辈留下自己的躯体与灵魂，守护这座宏伟的装置——为了掩人耳目，它将自己幻化成为一条龙的模样，以此对凡人产生更为巨大的威慑力，从而保护好祝坛。”

在漆黑的甬道之中，塔尔一边举着手电筒照亮前方的道路，一边向身后的众人介绍自己所了解的关于这座登天坛的信息。“原来如此——这位前辈真是有心了。”

玉靖不禁感叹道，“在北萨满神界，蛇族的确不是很受待见，以蛇族之身守护的登天坛，很容易遭到虔诚的北萨满信徒视为异端，从而不利于登天坛的保护。”

“如此看来，这条甬道……恐怕就是当年蛇族那位前辈显出本象，在前往登天坛的途中留下的吧。”

看着这条熟悉的黑暗的甬道，老羽作出了自己的猜想。穿过了并不算长的甬道，五人终于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深不见底的暗渊之中，在穹顶不知何处而来的幽静的蓝光的照映下，一条巨大的石龙被数条锁链困住，石龙的怒目正对着穿过甬道的五人。一切依旧如同百年前那样，只不过，神秘而幽邃，但老羽不会再感到震撼了。“这就是登天坛的核心啊……如此逼真的石龙困渊，那位蛇族的前辈真是用心了啊。”

第一次亲临登天坛的内部，看着眼前巧夺天工的石龙，铭隐不禁赞叹道。而一旁身为凡人的高晓宇看见如此匪夷所思的情景，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在如此宏伟的神迹面前，他的神情一如一百多年前意外造访此地的一行人一样，震撼到有些麻木。这一路走来，高晓宇的认识早已被各种超越常理的存在彻底颠覆了。内在的意识正在逐渐整理、适应着这些天的所见所闻，可越是调整，他就越是迷惘。“高晓宇先生，”看着高晓宇迷惘而空无的神情，敏锐的老羽悄然靠近他，轻声说道，“放空你的思想，不要再去深究——彼岸的事情，是不能用此世的常规逻辑去理解的。”

“这句话，也同样转告给神语者的各位。”

并没有察觉老羽在暗中已经用彼岸能量强行散去其超载的思绪的高晓宇听着老羽的告诫，坚定地点了点头。老章，这一趟，我来得不亏，不亏啊。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深渊之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莫名吼声——听起来，好似传说之中的龙吟。高晓宇猛然抬头看去，不由得本能地后退几步——眼前的石龙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了一条真正的龙，被锁链束缚的龙爪不断地挥舞、挣扎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一飞冲天、直破苍穹。“塔尔，高晓宇，闭上眼睛——这是登天坛的防御机制，是幻觉，不要看！”

眼前熟悉的变化让老羽本能地跑向两个凡人身侧，遮住他们直视石龙的目光。“玉靖，该你了！快！”

“明白。”

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句，玉靖缓步而行，迎着怒目欲飞的巨龙走了上去，神情略有些黯然地抬起手，身侧散发出玄色的彼岸能量。震耳欲聋的龙吟在玄色的能量潮中渐渐止息，老羽回到了一旁悠然看戏的铭隐身边。塔尔与高晓宇再次抬起头，看见了更为震撼的一幕——原本挣扎的巨龙渐渐安静下来，龙爪、龙角以及束缚它的锁链在玄色的能量雨之中渐渐消散，而玄武的能量也在这一过程中渐渐变为金色。守护登天坛的蛇族之兽在感知到熟悉的玄武的能量后，终于卸下了数千年的伪装，以本象向眼前的玉靖俯首称臣。随后，它的身形渐渐在玄武的能量潮之中散去，坚持了数千年的灵魂终于凋零净尽。玉靖长叹一声，将自己的能量向渊中散去，一座由能量构筑的悬浮于深渊之上的神坛展现在众人面前。“原来……这才是祝坛的真面目啊……”对登天坛早有耳闻、但直至今日才第一次得以见到其全全貌的“代神使”塔尔看着眼前格外神圣的一幕，情不自禁地感叹道。“眷族的那位前辈用自己最后的力量重新让登天坛现世了。”

玉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苍凉落寞，他缓缓踏上神坛，只给身后的四人留下一个背影，“感谢各位一路相助，但在履行我的使命前，陆小姐，还有一件事，我心中尚有些遗憾。”

一直处于看戏状态的铭隐突然被已经登入神坛的玉靖提及，显得有些意外。而她身边的老羽只是扶了扶眼镜，微笑而不语。“可以……让我再见晓云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