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难道你知道了赫尔佐格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源稚生被路明非的话勾起了兴趣。　　不论如何这个所谓的赫尔佐格博士都一定和自己的弟弟变成现在这副恶鬼模样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如果他真的如此轻易的就变成了一个痴呆的傻子，源稚生可不会因此而满足。　　不论是他对自己弟弟做的事情，还是他手下的猛鬼重对整个日本混血种世界做的那些事情，都让源稚生很难原谅这个混蛋。　　“只是一个猜测罢了，我曾经见识过一种可以转移人类意志到另外一副躯体里面的……特殊技术。”

路明非解释说。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这个猜测成为现实。　　倒不是什么技术垄断之类的，他虽然的确可以在自己的故乡里几乎1:1的复刻出那个废土世界绝大部分的科技成果和技术设备。　　但他虽然暗地里也做好了一些相关的准备，但是在这个世界里面大规模的实施“机械飞升”仅仅只是他的一个压箱底的最终手段。　　“人类”这个词的定义是既广泛又狭隘的，就连那个实现了“黄金时代”实现了“大一统”的地球。　　作为战士而出现，以结束末日和拯救世界为目标的机械构造体都会被有意无意的歧视。　　那么，在这个地球没有实现统一，种族歧视和矛盾无处不在的地球……路明非又怎么可能奢望人们彻底接受机械构造体呢？　　为了解决一个旧有的矛盾而创造一个新的矛盾，路明非努力的在避免这种选择。　　意识转移……这种技术对于这个世界的地球来说无疑是一个跨时代的黑科技。　　但他同样是会让无数矛盾更加加剧的催化剂，谁都想通过这种技术拥有一个更强大的身体。　　但可以想象的是，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能够享受到这个技术的红利。　　甚至可以说，在人类的生产力达到那一个特定的额度之前，全世界大概只有很小一部分人能够真的享受到这一项技术带来的福利。　　而不论是把意识转移到了新的肉体里面还是机械体里面……新的阶级一定会因此产生。　　这将会是远超人类历史上居无仅有的不平等。　　——死亡的不平等。　　“这个所谓的赫尔佐格博士背后一定牵扯着更多更大的秘密。”

“我认为他绝不是一个什么准备都不做就独闯龙潭虎穴的无谋之辈。”

“不过这个猜测是否真实……我会让本部把我实验室的一些设备加急运送过来，到时候为他检查一下就好了。”

路明非摇了摇头，甩掉自己脑袋里那些太过遥远的事情，他现在所需要专注的事情依旧是屠龙。　　他现在仅仅只是解决掉了一只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对自己杀意不强的初代种龙王而已。　　要是诺顿对自己的杀意更强一点，要是老唐没有吸引诺顿的注意力，自己真的能够如此轻易的战胜一只龙王吗？　　还有双生子融合之后，完成了进化的完全体龙王……即使路明非也很难想象那到底是一种何等的境界。　　而且……还有黑王呢，那才是玛雅人预言之中真正末日的源头，终焉的化身。　　源稚生看着路明非的坚毅的脸蛋略微有点走神。　　转移一个人的一直到另外一副躯体里面，光想想都知道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技术。　　路君曾经见识过这种特殊技术吗？　　那么他作为堂堂弗拉梅尔导师的关门弟子，在亲眼见到这种技术之后，他对于意识转移的掌握……　　又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呢？源稚生完全无法阻止自己思绪的蔓延。　　路明非作为密党的顶级战力，世界独一档的超级屠龙者，他似乎不仅仅是战力。　　他在混血种们能够触及到的每一个方面都是神秘且强大的。　　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源稚生总感觉路明非如果愿意，甚至可以十分轻松的颠覆整个人类现有的一切法律和制度。　　以往历史上著名的屠龙者也经常充满着神秘感……但像路明非一样几乎成为了神秘代名词的，随便过往的历史也没有几个。　　“那么，都是意识相关的问题，稚女……他的问题，路君也能想办法解决吗？”

“如果能够把风间琉璃从源稚女的大脑里脱离，我有信心确保他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源稚生的语气有些急躁，既然路明非看起来对于“意识”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都有研究。　　那么源稚女的问题……路明非他又是否能解决呢？　　“你弟弟他的问题其实主要分为两个完全不同的方面，”路明非岔开话题那么久，也终于理清了自己脑子里的思路。　　“他应该是曾经接受了一个名为脑桥分裂的特殊手术。”

“这种手术原本是用来治疗癫痫的，把连接左右两个半脑的神经切断，手术后两个半脑独立工作。”

“这种手术原本会让人变成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脑瘫，但是混血种身上的血统不却会允许自己的主人如此轻易的就痴呆。”

“补偿效应之下，同一个人的脑袋里两个半脑会各自分化出相对完整的大脑功能，成为两个不同的人格。”

“所以，对于混血种来说，这是一个有可能人为制造人格分裂症状的手术。”

“你是说我的弟弟曾经接受过类似的手术？”

源稚生双手捂脸有些不敢相信。　　“所以……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其实，这也不是你有没有保护好他就能够改变的事情，”路明非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　　“毕竟你的弟弟应该是在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了这项手术，那个时候你没有能力保护他也很正常。”

路明非宽慰着源稚生，努力让他不要感到太难受，毕竟接下来他还有一个更大的坏消息要告诉他。　　他在此之前就已经和零悄悄的沟通过了，对于现在这两兄弟的情况也有了一点猜测。　　如果真的是他们猜测的那样的话，源稚生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弟弟也是能够理解的。　　“毕竟，我们其实怀疑你可能也接受过这个手术。”

路明非一句话把源稚生打进了僵直。　　“什么？”

源稚生不敢置信。　　“你是不是也对赫尔佐格的那个梆子声有反应？”

路明非问。　　“在接受了脑桥分裂手术之后，那种特定的梆子声会刺激到做过手术的人，达到操控患者的目的。”

“可当时的情况，赫尔佐格不是想对你使用那种诡异的梆子声吗？”

源稚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下意识的寻找路明非话语之中的漏洞。　　“对啊，我也接受过这种手术，不过后来治愈了。”

路明非大大咧咧地点了点头。　　“要不是我的言灵效果，说不定现在我还可以给你看看我当时做手术的那个疤呢！”

源稚生盯着审讯室里面，那张和自己几乎一般无二的脸久久沉默，万千的思绪在他心中久久回荡。　　他并不是一个傻瓜，几乎一瞬间他心里就有了不少猜测，只是很多猜测他甚至不愿意深想。　　阴影之中的恶鬼带着寒气轻轻的从源稚生身后抱住了他，那种带着无尽阴冷气息的低笑让堂堂蛇岐八家的少家主也不寒而栗。　　要是自己和弟弟都做了这个手术，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和自己弟弟的弱点是完全一样的。　　猛鬼众的王将既然能够操纵源稚女，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同样能够操控自己。　　所以自己和稚女的唯一区别，就只是自己没有被那个恶心的家伙选中成为恶鬼之王吗？　　那自己成为了蛇岐八家的少家主，又是否有着什么幕后之人暗中操控呢？　　源稚生久久不能回神，路明非也没有去打扰他。　　他知道这样的消息对一个人来说是多大的冲击……　　他在知道自己曾经接受过脑桥中断手术且身上满是破坏性实验留下的痕迹之后，也曾如此失神。　　只是当时的他一厢情愿的逃避了那个最有可能的事实，他告诉自己，万一自己是在那个废土世界里面才被手术和改造呢？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知道的越多，迷团越多，路明非现在已经踏上了解决自己身上谜团的道路。　　赫尔佐格博士……不论现在自己抓住的那个“赫尔佐格”只是一个被抛弃的躯体还是别的什么。　　路明非一定要抓住那个真正的他，然后把一切都问个水落石出。　　“帮我。”

良久，源稚生终于回神。　　“人类的大脑本应该是没有自愈功能的，但你曾经接受过那个手术又成功治愈了。”

“路君，请帮帮我和我的弟弟！”

源稚生深深的鞠躬，如果不是在道歉仪式上，这已经是日本人最重的礼仪之一了。　　“当然，修复大脑这种事情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很简单，不过解决你弟弟脑袋里的另一个人格会麻烦一点，得等我的仪器送过来。”

路明非理所当然的点头答应，他本来就不打算放任这两兄弟不管。　　虽然目前看来日本混血种们似乎都是一群以黑道谋生的混混，但是暗面的秩序同样也是秩序。　　日本的局势越发混乱，血统疑似媲美次代种的超级屠龙武器，被暗中做了脑桥分裂手术，脑袋里面被留了后门的源氏兄弟。　　如果蛇岐八家被颠覆，那么现存的秩序必然也将被颠覆，路明非可不希望因此而导致有人死去。　　更别提还有那个校董会心心念念的神秘血统药剂研究者，路明非本来是来日本顺手抓一个活的到卡塞尔学院的阁楼里去给自己老师作伴……　　但是现在看来，那个研究者似乎不比这个赫尔佐格博士简单多少。　　路明非有猜测，绘梨衣大概就是被那位研究者通过某种手段引出去的。　　东京这么大，怎么可能这么巧合的他们几人偏偏就和濒临失控的绘梨衣碰到了一起。　　那个躲在背后的家伙，大概率是想引起他和绘梨衣之间的冲突，然后诱使本部和蛇岐八家开战。　　想的很美，但是他的这一步棋走错了，路明非察觉了这场棋局幕后不止一个的棋手。　　路明非一向不喜欢麻烦。　　而现在不论是要解决源家兄弟身上的问题还是搞清楚如今抓住的这个“赫尔佐格”到底是不是一个空空的躯壳都需要本部把他的试验设备送过来。　　时间还多。　　所以，他准备使用一些盘外招，来找找那只老鼠到底藏在哪里了。　　-------------------------------------　　“混账！混账！混账！”

“竟然摆脱了脑桥中断手术的束缚，还抢走了我心爱的试验品！”

几个小时之前，他还是渊博的科学家，优雅的贵族，深藏于幕后的神秘黑手。　　但现在他忽然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泼妇，尖声在自己的仓库里嘶吼着。　　虽然在路明非面前他知道转移走自己的精神他都保持着那副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姿态。　　甚至在以橘政宗的身份出现在路明非面前时，他都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伪装和谨慎。　　但面具终究是面具，赫尔佐格一直都是一个充满着欲望的人类。　　他一直都十分擅长演戏，擅长到甚至披上面具之后能够骗过世界上的所有人。　　只是，再会演戏的戏子也需要一个锚保持自己最初时的人格。　　所以当大戏落幕之后，他依旧需要一个无人能看见的地方肆意的宣泄自己的情绪。　　他必须承认自己是算了，和零号重逢的惊喜几乎让他忘乎所以……　　他虽然确实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类，但他总是难以跳脱出自己目前所处的棋面。　　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才能如此顺利的走到今天。　　“该死的零号，他真的以为自己很独特吗？不过就是一个被我研究尽所有价值的废物！”

“就连自己过去的记忆都失去了，竟然还敢违逆我的意志……”　　“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毁灭了人类进化的道路？这蝼蚁般的东西，这卑贱的……人类。”

就连赫尔佐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歇斯底里了多久。　　他在荒芜的北极圈中度过了接近一生的时间，只为研究那名为龙的伟大生物。　　他又花费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来执行邦达列夫留下的计划，辛苦的隐藏自己的欲望，只为继承白王的遗产。　　可现在一切都差点毁于一旦，猛鬼众失去了他们的精神领袖恶鬼之王风间琉璃。　　而源稚生夺回了自己的弟弟。　　自己苦心营造出来的对立局面被一夕打破，甚至源稚生的心里恐怕已经被埋下了一个名为怀疑的种子。　　这几乎根本性的动摇甚至很有可能影响到他未来“成神”的计划。　　要是雷娜塔向他们揭露了脑桥中断手术的秘密。　　那么他苦心准备了多年的这一切，大概都得重来了。　　不过，唯一值得令他感到庆幸的是。　　和源稚女不同，源稚生和绘梨衣的第二人格依旧还是一片几乎空白，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涂抹的白纸。　　只要解决了路明非这个最大的麻烦，稍微变动一下剧本里各个人物的色，那么一切都还可以扭转。　　只要……自己找到盟友，只要自己继续隐藏下去……　　赫尔佐格的眼睛闪烁了一瞬，身兼多重身份的他堪称是日本的无冕之王，他对日本的了解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对于日本的掌控也同样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现在这片土地上……现在大概只有一个人有资格成为他的盟友，为他提供帮助解决路明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