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棒极了的早晨，楚子航迎着日光走在东京的街头上。 白天的东京和夜晚并不相同，夜色中的东京五光十色，透着一股妖冶美艳，像个穿着和服身材诱惑的御姐。 而白天的东京却是个运动系的女孩，色调简约，远眺出去楼群融在天空的背景中毫不突兀。 这是座整饬有序的城市，赶时间的上班族小跑着进出地铁，行人步伐很快，但他们的行动都有规律可循。 每个人都像是在看不见的铁轨上运行着，很少有人会从自己的轨道上脱离。 如今的楚子航仿佛也融入了日本东京这一个由忙碌人流组成的隐形轨道之中。 他并不说话，也不参与人群的嘈杂，他的大脑一向如同计算机一样精准而不易出错。 今日份的完整行程早已被他规划完毕，他现在正准备着去往的正是他今天的最后一个目的地。 ——秋叶原。 如果这一次踏上孤独跪倒的只有楚子航一人，他大概是绝对不会来到这个让无数宅男魂牵梦萦的地方的。 倒也不是说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好，但确实楚子航一直是一个没有童年的人。 他就连游戏都没玩过几个，对于流行的那些番剧的了解也几乎是完全为零。 所以对于这个吸引了无数阿宅的圣地，他虽然闻名已久，但从未好奇。 但是，这个世界上毕竟没有如果，他这一次是带着任务来到这里的。 他们的团队如果算上某些不在生物学分类范畴内的家伙其实有着六个人，在粗糙地拟定了前来日本的前期计划之后他们也自然而然地分了组。 恺撒自然是和他的女朋友一组，这两个同样做起事来完全亲不考虑后果的家伙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们现在正忙着绕着整个东京都市圈兜风，在享受日本美景的同时感慨着这一次任务的顺利。 ——恺撒在心里对自己在日本分部的行动很满意，他们十分顺利且从容地接下了犬山家住的试探。 以他的自负乐观和超长的反射弧，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觉得自己的初战告捷。 素来狂傲的日本分部已经低下了高昂的头颅向他行礼，这是他们团队征服日本的第一步。 而胜利对于恺撒来说是必须要庆祝的，虽然他是和诺诺一起坐着敞篷的超跑出门。 但是一夜过去，楚子航怀疑恺撒和诺诺或许已经随意地把超跑丢在了路边走进了某个通宵营业的酒吧开始庆祝。 一个香槟之夜？用恺撒的思维来说应该是这样，一个为他们征伐日本这个目标而提前召开的凯旋盛宴。 楚子航走在秋叶原的大街上，各处的招牌上都是当下正流行的二次元漂亮女孩，但没有童年的衰小孩几乎一个2D人物都认不出来。 路明非如果在这儿……他会认出多少角色呢？ 楚子航忽然走神了片刻，路明非已经暂时的超越校长成为了他最近心里最常拿来换位思考和分析的前进目标。 只可惜路明非现在并不在这儿，楚子航自己一个人也解不出来这个他自己提出来的问题的结果。 神经病访问团的剩余四人里，路明非自然是和零结伴成了一组。 路明非在他的“助攻”下现在正在迪士尼乐园里和零快乐的享受欢快的生活。 楚子航不知道什么时候路明非和零才能真正点燃那名为爱情的火焰，但他对此满怀期待并且愿意付出时间去慢慢见证。 日本的迪士尼乐园是楚子航询问过诺玛的建议之后才选定的，据说是网上最热门的“情侣必去的三十个东京景点”的榜首。 身为理科男的楚子航一向相信数据和统计得出来的结果，所以他特意在网上提前为路明非和零购置好了两张东京迪士尼乐园的门票。 而安排好了路明非和零，团队里也就只剩下最后两个人刚好凑队了。 整个访问团之中唯独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女孩子陪伴，对此楚子航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并不想被感情过分的束缚，也不想耽误别的女孩本该美好的人生。 从那个雨夜开始他的目标就只有杀死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或者被那位神明杀死。 一个满心复仇，火焰随时可能把他自己也一起焚烧殆尽的男人不值得一个女人付出一生。 只是，不在乎归不在乎，带着一个贱兮兮的人工智能一起造访秋叶原，确实是今早出门时候的楚子航没有想到的。 他一大早出门带着还没有开机的老唐跑遍整个东京采购完所有清单上需要购买的纪念品之后，忽然开机的老唐大声向他建议说：“时间还早，不如趁这个机会去一趟秋叶原，刚好我也想买带你东西。”
有用的人工智能楚子航见多了，学院的诺玛把学院里的所有学生都照顾的堪称是面面俱到。 但是干正经事的时候待机睡觉，最后却跑出来“自主化”增加使用者工作的人工智能，楚子航这还真是第一次见。 “麻烦楚师兄了啊！”
老唐贱兮兮的声音沿着耳机线直直地冲进楚子航的耳朵里。 “手办和玩偶就按照我给你的清单来买，钱全部刷到非哥账上就好，我和他已经商量好了，这算是他把我身体炸没了的补偿费。”
“我活着的时候可是一直都想来这里逛逛啊，没想到现在就剩个摄像头了才有机会来朝拜一下这里。”
“真是世事难料……楚师兄帮我把我的摄像头角度调高一点，我要拍一张照片留念一下！”
虽然和真实的那个老唐并没有太多的接触，但楚子航感受得出来这个“人工智能”在人格上的完整。 从算法上来讲对于混血种来说自己手工制作一个能够对使用者日常生活起到一点辅助作用的人工智能并不困难。 毕竟拥有诺玛的学院有着相当丰富的关于人工智能的数据资料，复刻一个低配版本的诺玛对于优秀的学生来说不过就是一场照猫画虎的简单脑力劳动罢了。 但是这个老唐不同，楚子航并不清楚他的内在算法是否参考过诺玛，但他的人格仿真程度绝对是顶尖，甚至达到了通过图灵测试的程度。 而这种完整的人格绝对不是一次两次的接触下就能够被摹写下来的。 路明非绝对和觉醒之前的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熟悉到了互为挚友的程度。 这位“老唐”的人格仿真程度甚至在恍惚间总是让他以为自己是在和一个真正的活人说话。 所以……究竟是怎么样的过去，才让路明非如此果断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无论遇到什么都毫不犹豫？ 在楚子航看来路明非这个人身上仿佛有着一种莫名的魔力，他身上不自觉散发的魅力让所有人都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一部分，并因此陷入沉沉的反思与自省。 恺撒从路明非身上看见了骄傲和勇敢，他觉得路明非有一双狮子一样的眼神，永远直视着前方，像一个真正的贵族一样永远地蔑视一切苦难。 诺诺则从路明非身上看见了他隐约不明显的疯癫和迷茫，侧写的能力给她带来了极其精准的看热能力，她总觉得路明非总是在尝试着逃避什么。 就像她一样。 而楚子航则在路明非身上看见了他渴求已久的强大力量，看见了那与他如出一辙的悔恨与不甘心。 这个比他还小上一岁的学弟是他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强的人类，虽然楚子航至今没见过校长真正出手，但是从战绩来看路明非或许比校长都还要强上一筹。 楚子航总是在每夜的固定功课结束后躺在床上回忆当年那个高高跳起冲向神明的男人，也总是想起当时那个下意识踩住油门，下意识逃离的自己。 如果他能当时够拥有像路明非一样的力量……那么即使面对神明，也应该有一战之力的吧？ 楚子航不知道混血种的极限到底在哪里，每一次楚子航感觉自己已经看见了混血种的极限，但下一刻路明非就会打破他的这个认知。 从次代种到不完整的初代种到拥有龙躯的初代种，名为混血种的极限的这座高山一次又一次地被突破。 但是楚子航知道高山的臣服和他并没有关系，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自己血统的极限，他并非路明非那样没有极限的男人。 即使在过往的实践课中他感觉到了自己或许还可以尝试着继续推进自己爆血的层数。 但是即使燃尽浑身的血液，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战胜一个全盛的龙王。 血脉的鸿沟如同上帝的金口玉言不可更改，世界上比得偿所愿更多地往往是求而不得。 这个世界绝不会围着某一个人旋转，命运高高在上，他们所有人都只是潮水里面无法掌控自己前进方向的一叶扁舟。 楚子航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他并没有因此而真的臣服于命运。 “这个黑呆的景品我也好想要，男人果然还是适合黑暗一点的，但是我已经把非哥划给我的预算花完了……” 老唐的声音从进入秋叶原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看起来对于这个资深的阿宅来说这里确实是一个他向往已久的地方。 “这个算是我送给你的吧。”
楚子航收起自己杂乱的思考，让店员把最后一个手办打包好。 收银台的妹子看着楚子航微微有一点发愣…… 在这个地方工作久了，什么样的阿宅他都见得多了，其中也不乏一些外表和行为颇具反差的。 但像是楚子航这样一副面瘫脸，对着一大堆足以让所有宅男们惊叹的手办与小件周边却依旧面不改色的，这还是他见到的第一个。 这样的帅哥也会是个宅男吗？但宅男来到这种满是手办和周边的地方，为什么还这么冷静，简直像是一个俊美的机器。 收银妹子在心里胡思乱想着，楚子航一边听着耳机里老唐的惊叹和感慨，一边回头。 “哎呀！”
清脆的女声忽然唤醒了正沉浸在老唐碎碎念之中的楚子航。 刚刚从收银柜台拿回了自己挑选好的物品，楚子航刚一转身就和一个走路时有些不看路的女孩撞在了一起。 女孩步履匆匆，似乎正着急着想要跑进店里，楚子航在老唐的唠叨下竟然意外地没能及时注意到这位女孩的靠近。 她精致的小脸微微扭曲，额角的一处略显通红。 女孩刚刚被楚子航狠狠地磕了一下，刚才她一时不查，稳稳地撞在了楚子航宽阔而厚实的前胸……的手机上。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下意识地微微弯腰，但是随即又开始龇牙咧嘴。 “哇！东京也有妖怪的嘛？”
老唐透过摄像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切的全过程，下意识就是一句白烂话吐槽开口。 “还是个中国妖怪，说的还是中文，和楚师兄你是老乡诶！”
“妖怪？”
楚子航一时没能理解这个白烂话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好看的不像活人，除了雕塑家刻刀下的杰作，大概只有妖怪才能长得这么好看。”
“不是妖怪，是软妹子！”
女孩似乎听到了楚子航的话，只是她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楚子航的那句“妖怪”其实是和别人说的。 楚子航也不好解释老唐的存在。 人工智能这种略微有点超现实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有点科幻了，这一次不像机场，如果引起这个女孩的追问就很麻烦了。 “没想到你能听懂这个吐槽。”
索性面瘫师兄一如既往地面瘫，对女孩的精准反槽做出了冷静的指示。 “不要那么冷酷嘛！虽然你冷冷的也蛮帅……” 女孩捂着自己的额头抬起来脸，和楚子航四目相对。 她好奇地看着楚子航，楚子航则在女孩清澈的瞳孔中都看到了有些束手束脚的自己。 这是一种对女性的尊重，也是一种对美丽的敬畏，和恺撒一贯的刻板印象并不一样，楚子航并非一个绝对不会认识到“美”的冰冷机械。 好比盗墓贼钻进图坦卡蒙的墓穴，面对那个精美到极致仿佛封印了时间的黄金面具，即使身经百战早已见多识广的犯罪者也会赞叹着久久沉默不敢伸手去摘下。 就像是害怕会惊动沉睡的美，怕她在苏醒的瞬间苍老。 老唐的评价没有错，这果然是一个美丽到让人感到惊心动魄的同时又让人不自觉满心宁静与安稳的女孩。 完美无瑕其实并不是一个好词，活着的人都有缺点，正完美无瑕的脸大概只会出现在雕塑家的刻刀下。 只是看到这个女孩的脸，楚子航忽然感觉雕塑睁开眼睛，活了过来。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下意识地，楚子航开口对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发问。 楚子航不知为何忽然心里泛起了一丝很奇怪的情绪。 纵使这个女孩的确在她曾经见过的女孩里面称得上是绝对的第一，但他自觉也不会在心里产生如此程度的波动。 就像是他其实很熟悉这个女孩，只是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把全部都忘掉了似的。 “喂，这是哪个年代的老土打招呼方式啊！”
女孩小声地在一旁吐槽，老唐八卦的通过耳机线发声。 “楚师兄这是……桃花运来啦？”
老唐贱兮兮的声音忽然缠绕上了一丝打趣和调侃， 楚子航感觉自己的心随着老唐的话忽然又乱了一瞬，但他随即再一次恢复了冷静，他多年来的锻炼让他即使不是面瘫，也能轻易做到波澜不惊。 但很可惜的是，因为他下意识地开口发问，局势现在已经不在他手里了。 “虽然搭讪的方式很老土，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倒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地介绍一下自己。”
女孩狡黠地笑了笑，楚子航不信神，自然也不信天堂，但是微微扬起的那张脸素净无瑕，在白日绚烂的光芒下染着一层温暖的淡色，像是天使正准备拥抱自己的信徒。 “我叫夏弥，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