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疯妇，夜皎一脸怔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说她愚蠢吧，保护夫家清誉，其实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陈旧观念，要不是师傅经常拿一些宣扬新思想的书给她看，也许，她也会像这枚疯妇一样。“没事，婶子，我们以后不会再问了，你好生休养。”

“不……”妇人掀掉被子钻出被窝，拢了拢散落鬓边的秀发，“夜姑娘，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只是，我真的有为难之处。”

语毕，妇人抬腿想往外走，被夜皎一把拉住，“你去哪儿？”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我不能再打扰你们，这间旅馆很贵的。”

尽管她一直在避免地方口音，还是被妇人听了出来。“婶子，天寒地冻的，你也无家可归，我们虽是外乡人，身上是带足了银两的，付两天住宿钱是不成问题的，你中了剧毒，如果想把毒液从你身体里清除，还得吃一段时日的药，等会儿，我去给你抓几剂药，你安心在这儿养两天病，如何？”

见她心地如此善良，妇人盛情难却，说了声，“打扰了。”

便躺回了床上休息。老爹回来了，探出脑袋往病房里瞧，见夜皎正在替妇人盖被子，便向她招了招手。夜皎合门跟随老爹走到了旅舍迂回长廊尽头。千朵万朵绿梅傲雪盛开，满鼻都是梅香味儿。“我问了下，傅琮听说是前朝内阁大臣之子，男生女相，长相俊美不说，还能文能武，前朝时，他父傅恒荣权倾一世，手握重兵，军阀割据后，傅家没落，傅恒荣受刺激瘫焕，傅琮却开始用父亲积累的钱财经商，据说，渝北十六座城池，家家户户所需的盐、米、油，几乎被他垄断，这个美男子颇得姑娘们欢心啊！”

前朝内阁大臣，几乎都是皇亲国戚，皇族没落，只不过相当于是被收了兵权，傅恒荣培养了个好儿子，利用家族钱财经商，迅速再度崛起。乱世中，无数皇亲贵族，唯有傅家能立于不败之地，不得不说，傅琮是确有本事的。难怪能被肖啸看中，立为女婿人选。“肖芷兰为什么不想嫁？”

“好像是说傅琮已死了三任妻子，肖芷兰过去是填房，伍姨娘，就是她。”

老爹指了指旅舍的方向，“怕自家闺女吃亏，因为，傅琮的前三任妻子都死得不明不白。”

问题十分清楚了。天下母亲，谁不爱自己至亲骨肉，誓死也不会将女儿推往火坑。肖啸看中的，恐怕也是傅琮的能力与权势，绝不在乎女儿的委屈，或者生死。只是，肖芷兰的舌头到底是谁咬掉的？是她未婚夫婿傅琮吗？“老爹。”

夜皎凑上前，嘴附到矍老爹耳朵旁，窃窃私语了一阵，老爹点点头火速转身扬长而去。暗夜，世界被白雪映衬的明亮，清冷的北风徐徐吹缭着。肖家伍姨娘躺在床上，她刚喝过药，感觉没以前气喘了，闭上眼，正昏昏欲睡，忽然屋里角落传来一阵响动。“谁？”

迅速张开眼，伍姨娘警戒的目光在屋子里四处收寻。如一只惊弓之鸟般，整个人已撑起了身。烛火忽明忽暗，窗外袭来一阵大风，烛火骤然熄灭，整个世界归于平静。没人啊！八成是老鼠吧！幽幽叹息一声，倒下继续睡觉，刚合上眼，似乎角落又传来了声‘吱吱’的响声，这次伍姨娘听得真切，雪光下，一只老鼠从墙壁洞钻出，又从桌角下边儿绕走跑向了别处。提到嗓子尖口的心终于落回了肚里。即是老鼠，她就不会怕。窗外呼呼的风声不断绕进来，刺得她耳朵生疼，不知不觉，她进入了梦乡，夜皎给她的药里下半克迷香，所以，她才会睡得这么沉！也不知过了多久，‘吱吱吱’，老鼠又出来活动了，她也没什么反应，见没人驱赶，几只老鼠胆大了，居然在屋里打起了架。一抹白影似乎是从窗户外飘进来的，声音轻柔呼唤，“娘，娘，醒醒，娘，兰儿来看你了。”

“娘亲，我是兰儿，兰儿死得好冤啊！爹爹狠心，你也狠心，呜呜呜！”

半梦半醒中，伍秀芝感觉有人在喊她，她努力睁开打架的眼皮，可怎么也睁不开。她好像看到了芷兰，她的亲闺女肖芷兰，张着一对泪汪汪的瞳眸，在控诉着她的残忍与无情。蓦地，她似乎看到了兰儿白衣，白脸，白发，天！她的呼吸几经停止，那是她的兰儿吗？为何会白了头发？她是她的母亲，她的头发都没白，兰儿的头发为何就白了？像是有人卡住了她脖子般，她想醒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有人来害她了，她不能死，她还没为兰儿报仇雪恨，努力抓住脖子上的那两只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只手抠掉，猛地，她坐起了身，然后，她看到了眼前那张放大的脸孔，的确是兰儿的脸，双眼流血，眼神哀怨，无情地控诉着她不配为她的娘。“娘，我死得好冤，我好疼，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娘。”

声音凄厉如怨鬼。伍秀芝伸手急切地想抓住她的衣袖，可惜那抹白影却迅速撤离，不断冲她挥手，“娘，我要走了，再不走，黑白无常要锁我琐骨了，女儿枉死，身子不全，阎王不让我投胎，娘，你一定要找到我丢失的舌头，不然，女儿就算投了胎，也会成为一哑巴，永生永世再难开口说话。”

说着，泪如泉涌。就在伍秀芝撕心裂肺疼痛间，那抹披着白头发的影子，也飘然远去。“不……女儿，别走。”

她飞快从床上起身，跑至窗口，然而，窗外茫茫白雪世界，哪里有女儿半个身影？玉手抚上窗棂，五指收握成拳，心里一片冰凉。她的女儿，身体不全，宁死前，舌头被人咬了去，想到女儿死无全尸，伍秀芝一脸惨白，再无睡意，晶亮泪珠从眼角不断滴淌，整个身子不断抖颤，她在怕什么？其实，她也很为难，只是，为了女儿能冥目，她不在乎铤而走险。窗角下，那抹白影矮下身体，蹲着缓步悄然离开，不错，她是矍老爹装扮的，夜皎见过肖芷兰尸首，用易容术，把老爹弄成了肖芷兰。晨曦微露，夜皎给疯妇端药来，喝完药，伍秀芝便开了口，“夜姑娘，如若我说出芷兰死因，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忙？”

“有什么条件，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