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和他们提前商议好的剧本截然不同。

蒙在鼓里的老士绅迎着夜风，满眼萧索：“世事难料，世事难料。说好的对付这帮要不敬山神的狗官。现在一见了官，就都成了软骨头、哈巴狗，只嫌自己的尾巴摇的不够快。”

轻叹间。

一个稍年轻些的老者挪到老士绅旁边，低声道：“齐三叔，您怎么还在摆架子，您没听见他是谁？和他作对我们是鸡蛋往石头上撞。”

“齐寿桩，他一个毛还没长齐的……”齐霍话还没说完，就被老者齐寿桩捂紧了嘴。

“你怕山神，你怕不怕井神、铁车神。”

齐寿桩声音压得很低，“你别看他年轻，这火车铁路，你家里新修的水井，都是这位想出来的。前阵子咱们还一道拜井，你是想咱村里没水喝？”

齐霍道：“你胡说……”他说到一半，冷不丁的想起来。打井的人开工前就满是恭敬的说井神平生。

说这井神虽未及冠，却是天上的匠神星不忍人间苦难，下凡救世。年纪轻轻就创出火车、新井这些截然不同的新东西造福人间。

更有传说，他有四值功曹、五方揭谛、六丁六甲、十八位护教伽蓝暗中相护，乃是真正的天神。

“哎呀，您就别糊涂了。山神是神，这位也是神，既然这位要问山神，那肯定是早和山神沟通过，只是让山神向我们表个态。”

齐寿桩说的好像亲耳听过似的。

齐霍怔了半晌，忽地捉住老者的胳膊，低声道：“你忘了不成？我们可收了银子，非要拖他们数日。让南郡那边的人做他们的活，我们可收了银子，如今说变就变，你一家老小能留几个？”

齐寿桩正亢奋着，脸瞬间惨白。回望围着林松恭维，只求林松展露神迹的乡邻。他嘴唇嗡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们收了银子。

大人物让人送来的银子。

事成之后，好处更多。

只要他们坚守山神不可冒犯，守十天半个月，让他们不能开工。

守到南郡的苦力们路过此地，为林松所用。

他们不知道这帮人绕这么大弯子，到底是为何。但他明白一件事，他们要是说反悔就反悔，指不定明天他们村子就意外着火，一人不剩。

“我们至少要拦他们几天，只能是我们拦不住，不能是我们没拦。”

齐霍苍老的脸上带着狠意，转瞬又露出了笑容，说：

“小桩，你和他们好好说说。我们两边都惹不起，这边拖上几日，到时候也好交差。”

齐寿桩知道是这个理，也没想太多。

多福和杜魏年等人的动作都相当快。

虽然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但知名道长请来了，林松要的足够唬人的场地摆出来了。

青铜鼎，黄铜火盆，三根粗长的香插在青铜鼎内，白烟袅袅。

齐霍等人还以为祭山至少能拖上一日。

却次日一早，就被铜锣和鼓声惊醒，慌忙过来之前道场都已经摆开。昨天晚上还直叫唤的牲畜都烧的红彤彤的摆在山前。

“他们才多少人，怎么会这么快？”

齐寿桩一脸惊慌。

他旁边站着雷经武带来的家仆，家仆说：“这有何难？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们银子给足了，你们不出力，有的是人出力。若是在京城，一个时辰都能摆出来，那用的了一夜的功夫。”

齐寿桩哑然。

看着红色道袍，挥舞宝剑在台上念念有词的道长。再看看这和他们过年祭神一样气派的道场。

他心里的担忧越来越浓。

该不会，山神真的显灵吧！

而站在高台旁的林松，只是在等时机，正在做法的道长，更是紧张的满头是汗。

林松知道道长为何紧张。

因为真道长不肯出山，雷经武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道长的弟子，穿着道长的衣服撑场面。

这个在山门穿惯了蓝道袍，年纪不大长的太急的小弟子，就这样穿着红道袍两脚发软的上来了。

雷经武在林松旁边站着，看这小弟子压力极大的样子，低声道：“小林大人，这道袍可是我半是劝半是抢忽悠过来的，您看是不是多给我批些银子，还的时候我也好赔罪。”

林松低声道：“道观多少人，真能让你抢出来？代我向大师赔礼道谢。”

说到这里，林松随手掏了几个金瓜子甩给雷经武，又道：

“要诚恳。”

“一定，必须。”

雷经武眉开眼笑。

林松没再看他，台上小道长演的紧张，口中的词，念串了也不自知。硬着头皮边走边念，念到最后，桃木剑险些没把符纸挑起来。

但好在，符纸成功的燃了起来。

一股不似凡间的奇异香气，也随之溢满道场。

闻到香气的人，只觉浑身的疲惫都瞬间消失了，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山神显灵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齐寿桩脸瞬间白了，虽然他不想承认，但闻着这香，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说：“这真的是神迹。”

但他们昨天晚上已经讨论的很清楚了。

代表南郡陈家来的人是狠人，他们要是转眼就反悔，已经收了银子的他们谁都别想活。

正想着。

火盆上方突然出现一个清晰的字。

准！

看到字的人纷纷发出惊呼，听见声音的齐寿桩急忙拨开人群走到前面，果见火盆上飘着一个随着火光微微扭曲的‘准’字，在火中还隐隐带光。

且这字浮于火中，绝非出自人手。

那就只能是……山神。

完了。

齐寿桩倒在地上，突然向山的方向猛磕头。

林松知道这事稳了。

毕竟突然出现的准字，其实是他用系统放在火盆上的一块玻璃，玻璃上有他写的字，字上也有他打的一层蜡。

故而在台下的人眼中，一个字突然出现，又随着火焰渐渐融化，最后消失无踪。

神仙，真的显灵了。

绣着沁人心脾的芳香，回想凭空出现在火盆中的字迹。

人群热闹的很。

只有齐寿桩这几个一个个都露出死了爹娘一样的脸色。

林松不着痕迹的撇了他们一眼，示意同样吓呆的小道士继续仪式，这道士紧张间还真以为是自己让神仙显灵，晕晕乎乎的送仙。

下了台还是飘飘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