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啦……”一坨乳色的面糊，落在了铁板上，随着一个专用刷子的旋转，那坨乳色的面糊，很快就变成了一张薄厚均匀的饼……紧接着，热气和香气，渐渐的弥漫在空气之中。牛英俊守在煎饼果子摊位的前面，耐心的等待着：“要两套，一套加葱花加面酱加辣，另一套不加葱花不加面酱不加辣。”

摊煎饼果子的师傅，用很浓重的地方口音问道：“要鸡蛋嘛？几个鸡蛋？”

“要要要，要俩。”

“是一套要俩，还是一共要俩？”

“一套要俩，一共要四个。”

“我跟你说，算你运气好，我就剩两棵果子了，卖完这两套，我就收摊儿了。”

煎饼果子摊主，一边忙乎着，一边搭着话儿。拿到情报之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还能找到一个卖煎饼果子的，简直就是奇迹。工夫不大，牛英俊拎着两套热乎乎的煎饼和两瓶饮料，又回到了红色二手云雀里面。“给，这是你的，不加葱花不加面酱不加辣。”

牛英俊把其中一套煎饼果子递给了米光：“本来我惦着再买两碗馄饨的，结果卖馄饨的收摊儿了，我就买了两瓶可乐。”

看的出来，米光也是饿了，狼吞虎咽的吃着煎饼果子：“啊呜啊呜……牛哥，把内个小黑瓶打开看看啊，啊呜啊呜……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军事情报。”

“你等等啊，等我把这点儿吃完了的……”牛英俊紧劲儿塞了几口，紧接着又“盹盹盹”灌了半瓶可乐，然后特意拿纸巾擦了擦手，这才掏出小黑瓶：“我本来说，回家再打开，怕车里晃晃悠悠的，弄洒了。”

“这种瓶子我认识，好像是一种名叫毒药的香水。”

米光说着脱下衬衫，扔给了牛英俊：“用这个垫上点儿。”

瓶子盖儿刚刚拧开一半，一股极具杀伤力的香气，就溢了出来，瞬间充满了车厢。车窗外面突然间暗了下来，仿佛一下子就到了华灯初上的黄昏。乌云接二连三的飘过，洒下一片神秘的阴影。大都市的街道，差不多在任何时候都是喧嚣的，但是就在此刻，居然奇迹般的静了下来，静的有点可怕，牛英俊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知道为什么，牛英俊不由自主的，向车窗外面看了看，只见丹尼斯的倩影，就站在马路的对面。他穿着英国空军的军装，手里拎着飞行帽，满脸期待的注视着牛英俊。由于珍贵，所以香水的瓶子盖儿，通常罗口很长，牛英俊继续拧着，在心跳声，和期待的目光之中，继续拧着……小黑瓶终于打开了，瓶子里面放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纸卷，每个纸卷也就半根火柴梗那么大，比火柴梗粗点儿有限。而且，在纸卷的中间位置，还用丝线系着一个精致的蝴蝶结。在纸卷和纸卷空隙的地方，用砂子填满，所以小黑瓶入手的时候，感觉沉甸甸的。“纸卷上写的是什么？打开看看啊。”

米光好奇的催促着。牛英俊迟疑的向窗外看了看，只见丹尼斯，在隐隐约约的光线之中，点了点头。牛英俊首先拿起一个黄色的纸卷，解开丝线一看，纸卷里面写着一行，像乐谱那样的蝌蚪。“这是什么？”

牛英俊一脸茫然的注视着米光。“给我看看。”

米光抢了过去，但是同样一脸的茫然：“这可能是一首歌。”

“军事情报是一首歌？！”

“也许他们是用唱，来传递情报的呢。”

牛英俊思考着，不由自主的把头转向窗外，似乎是想从丹尼斯的表情上，寻求答案。就在这个时候，牛英俊突然看到，迎面的挡风玻璃上，贴着一张脸。光天化日之下，汽车的挡风玻璃上，突然贴着一张脸，是一种怎样的感受？而且那张脸还贴的特别紧，把脸上的五官都挤扁了。那人的眼睛使劲儿盯着米光手里的纸卷，似乎也想看见纸卷里面写着什么。“啊！”

牛英俊本能的大叫一声，然后伸出手指，给一脸好奇的米光指了指。米光扭头一看，也愣住了。只见那张脸有些尴尬的，抬了起来，走到米光旁边的车窗，敲了敲，一本正经的说道：“这里不准停车知道嘛！快开走快开走。”

米光因为吓了一跳，所以有些冲动，一把推开车门，朝那个人大喊：“哪儿写着不叫停车啦？你是干嘛的？”

那人虽然把脸抬起来了，但是，他不贴着玻璃，五官仍然很扁。就听扁五官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是在这儿看车的，知道不，我说不叫停车就不叫停车！”

米光横看竖看，那人也不像是个看车的，所以就还想掰呲掰呲，但是牛英俊赶紧开口缓和矛盾：“算了算了，别吵了，咱们走吧。”

牛英俊冒冒失失的去1940号公厕，取军事情报，情报是取出来了，但是打草惊蛇了。其实牛英俊跟米光，忙乎的是另一个时空的事情，跟腐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是，腐败的幕后却把牛英俊当成了假想敌，就像唐吉科德打风车似的，想方设法，使出浑身解数，要至牛英俊于死地。二手的红色云雀，在公路上急驶，突然间，“吱”的一声，停在了十字路口，只见头顶的交通灯，红了。“咱现在去哪儿？”

米光问道。牛英俊想了想，就记得有件什么事情来着，想着想着，就想起了那条纯金项链，七天，他答应潘小姐，七天之内给人家答复，所以他得卖卖力气，于是就说：“去单位，我还得跟头儿汇报汇报马来西亚的事儿呢。”

牛英俊话音未落，就觉得背后传来“咣”的一声巨响。后面一辆黑色奔驰，貌似刹车不及时，把二手云雀给撞了出去。幸好有安全带拴着，否则米光和牛英俊当时就从车头冲出去了。米光怒气冲冲的推开车门，跟奔驰司机理论：“你会开车嘛！交通灯是红灯，你没看见啊？”

奔驰司机是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口罩把脸捂的严严实实的，只看到一副金丝边儿的眼镜。他并没有下车，只是把头探出窗外，讲话慢条斯理的：“红灯怎么了，我又没压到斑马线。”

“你撞到我了，知道不？”

“撞到你哪儿了？要不要去医院拍个片儿看看呀？”

“你撞到我的车了！”

“就你那车，还好意思开出来呀？”

奔驰司机说着，冷哼一声，把脸转回了车里面，然后也不看着米光，自顾说道：“明明是你的车刹车不牢，轱辘向后打滑儿，撞到我了。”

就这样，二手云雀冒烟儿了，不知道哪儿撞坏了，米光跟奔驰司机吵来吵去，最后被交警叫到交通队解决问题。不幸之中的万幸是，人没事儿。警察很忙，等待解决交通纠纷的人很多，结果米光就跟牛英俊说：“牛哥，你先走吧，反正这儿离单位也不远了，你赶紧忙你的去，我留下来解决问题就行了。”

米光是帮牛英俊办事儿，才被黑色奔驰追尾的，牛英俊哪好意思先走啊：“那不行，我是重要的目击证人，万一他讹你呢，我好帮你证明啊。”

完后米光就跟牛英俊小声嘀咕着：“你先回单位，要是他讹我，我再给你打电话。你在这儿等着，白耽误时间，估计等到晚上十点，也解决不完。”

牛英俊本来还要坚持留下来，但是，米光推推搡搡的把他送了出去。牛英俊一溜儿小跑的赶回单位，终于在下班前的最后一分钟，见到了他的经理。牛英俊赶到的时候，他的经理正从办公室出来，看样子是准备回家了，于是牛英俊急忙冲了上去，摊开双手，拦住了经理的去路：“穆经理，你等会儿再走行嘛，我有工作想跟你谈谈。”

牛英俊的经理是个女人，姓穆，名叫穆缘，虽然视力很好，但却习惯性的戴着一副眼镜，为了显得白领一些。穆缘不慌不忙的推了推平光的眼镜，然后用很上级的语气说道：“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不行啊穆经理，这事儿特别紧急，必须今天晚上说。”

“有什么事情那么紧急，等一晚上都不行？”

“大事儿，人命关天啊！”

牛英俊知道，只有说的严重点儿，才能让穆经理留下来。果然不出所料，经过牛英俊苦苦哀求，穆缘终于同意了，两人一前一后又回到了经理的办公室。就听牛英俊一本正经的说道：“是这样的穆经理，马来西亚那边的气温太高了，以至于食品厂的机器运行过热，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我亲自去车间看过，机器的温度跟锅炉似的，把我的手都烫了。真要是闹出人命，我们负不起责任啊。”

“哦，这么严重啊，那他们有什么想法吗？”

“他们认为是我们用的电线太细造成的，要求更换所有的线路。”

“那怎么行！”

穆缘用很上级的语气说道：“你告诉他们，我们公司做不到。”

紧接着，穆缘又加重了语气，强调说：“如果他们的食品厂爆炸，让他们找保险公司理赔！跟我们无关。”

“穆经理，话不能这么说，人命关天嘛。我的意见是，给他们的设备更换新的电机，减小一点点额定功率，那样机器运行起来就会好一些。至于电机的费用呢，可以让他们出，我们只出人力。”

其实牛英俊在路上就已经盘算好了，这样做，可以既不得罪客户，也不让公司损失。穆缘知道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但是她并没有马上同意，而是用很上级的语气，对牛英俊说道：“更换电机也是挺麻烦的工程，这样吧，等明天上班之后，我再找工程师们商量商量。”

大约晚上七点多钟，牛英俊谈完了工作，从单位出来，感到一身轻松。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了，绚丽的霓虹把夜幕下的城市，装点的五光十色的。突然！牛英俊意识到，军事情报还放在米光的车里呢。牛英俊低头看了看时间，手机显示的是十九点二十一分。毋庸置疑，那是一个非常紧迫的数字。业务员就是这样，只要他们看见时间，就会觉得紧迫，一年到头赶时间，因为赶时间，就是他们的荣耀。匆匆忙忙的，又赶了一整天的时间，不知不觉，月亮都出来了，淡淡的星光，不声不响的，照亮了牛英俊回家的路。但是，此时此刻的牛英俊，还不能回家。“喂米光啊，是我。”

牛英俊拖着一身的疲惫，拨通了米光的电话：“那份重要的军事情报，落在你的车上了。这样，你帮我拿过来，我请你去吃烤包子。”

“还烤包子了还，我都快成包子了。”

米光的语气似乎有些异样。“怎么了这是，交通事故解决的不顺利吗？”

米光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别提了，就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内个奔驰的司机，仗着有几个臭钱，就出来得瑟，结果警察还向着他，非说是我的二手云雀，刹车不牢，车轱辘打滑儿，撞了他的车，让我赔他八千。”

“怎么会这样呢？你等等我这就过去。”

“你过来也没用，警察都下班了。他们把我的车扣下了，让我带着钱去取车。”

“那我更得过去了，我得拿军事情报啊。”

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在牛英俊的电话声中，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路灯洒下的一片苍白。晚风撩拨起地上的影子，伴随着牛英俊的喘息声，而扑腾着，就像是一只飞出牢笼的小鸟。一个小时之后，牛英俊在交警队门口看见了米光。“车呢？”

牛英俊问道。米光朝院子里面甩了甩头：“在里面扣着呢。”

牛英俊跟米光急匆匆的走了进去，跟警察说了一车好话，才让他们去取情报。停车场里面出奇的安静，所有的汽车都沉默着，无声无息的等待着它们的主人，来接它们回家。那些车子眼巴巴的看着牛英俊和米光，一前一后的走过，羡慕那辆即将被领走的车。突然，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二手云雀里面晃动着……“什么人！”

牛英俊警觉的叫了一声。而米光的第一反应是：“有人偷车！”

“抓住他！”

“快，别让他跑了！”

牛英俊和米光一边喊着，一边撒开双腿跑了过去……二手云雀里面没有开灯，那个人影趁着黑，在车里面摸索着，似乎是要找什么东西。就在那个人影刚刚摸到小黑瓶的时候，牛英俊和米光赶到了。他们一个从左边，一个从右边，挥舞着手电筒，两道光柱瞬间点亮了整个车厢。那人影见无所遁形，于是就“当”的一下踹开车门，拔腿就向外面跑，结果正好跟牛英俊撞了个满怀。就在二人相撞的刹那间，牛英俊一眼就看见了那人手里的小黑瓶，于是不顾一切的去抢。两个人，四只手，全都死死的抓着小黑瓶不放，只见地上两个张牙舞爪的影子，不停的扑腾着，一会儿牛英俊的影子盖住那个人，一会儿牛英俊的影子被那个人盖住。就在二人争夺的难解难分的时候，米光从另一侧，聂手聂脚的绕了过去，趁那人没有防备，把正在抢瓶子的那个人，一把就给推倒在地，牛英俊也趁机，夺回了小黑瓶。月光洒在那人的脸上，只见偷瓶子的不是别人，就是之前自称是看车的那个，五官特别扁的人。“原来是你呀！”

牛英俊刚刚认出扁脸人，扁脸人就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慌慌张张的跑了。牛英俊跟米光追了半天没追上，完后就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交警队。交警队的警察们听完之后哈哈大笑：“就你们那辆车，还会有人偷？不知道是贼傻，还是你们傻。”

牛英俊很严肃的说道：“他其实不是来偷车的，他是想偷这个小黑瓶。”

“哦？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小黑瓶。”

警察接过瓶子端详半天：“这个瓶子很值钱吗？是出土文物吗？小偷偷这个干什么？拿去卖废品吗？”

米光赶紧给解释：“这个瓶子很重要，你们看，里面装着很多小纸卷的……”但是，话说到一半，米光就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警察更加无法理解了：“小纸卷怎么很重要啊？具体说说。”

牛英俊一把拿回小黑瓶，拉了拉米光的胳膊：“算了算了，既然瓶子没丢，就算了。”

警察笑着说道：“没丢就好，像这么重要的东西，以后一定要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