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安话让秦望舒怔住，许久未能吱声。慕容安只道秦望舒未能理解其话用意，又道：“秦兄只怕对此殿试认识尚且不足，此番殿试，乃是关系到国家兴衰，也关系到朕的身家性命，以及整个慕容氏江山的存废。毫不夸张来说，是生死存亡之秋也。比起这些，无论是泄题还是违反律法翻阅前三甲所答试卷，都是不足为道的。”

这番话铿锵有力，让秦望舒实在无法辩驳。“皇……慕兄所言极是。”

她只能如此说。“朕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丞相身上。”

慕容安收敛目光，神色锐利起来。“微臣自当竭尽所能，夺得三甲，为皇上分忧。如若不能，微臣自当请欺君之罪。”

话已至此，秦望舒为求皇上安心，自是立下军令状。慕容安神色陡然缓和，微笑道：“此番朕是微服出巡，何以说着说着，又有些在朝堂之上味道了？那可就让朕兴趣索然了。秦兄不如带朕参观一下相府？”

他并未推辞秦望舒所立军令状，算是默认。帝王权术，在慕容安这年轻人身上，已然体现的淋漓尽致。只是此番他还生疏，假以时日，自然可操弄群臣，做个称霸一时的皇帝。关于这点，秦望舒深信不疑，虽不知对百姓来说此事是好是坏，但至少那般的话，她算是不负父亲临死前嘱托了。相府虽然大，但却显得寒酸。后花园只是简单打理，种植一些简易花草，实在没什么可看，比起皇宫御花园，自是相去甚远，慕容安也兴趣索然，加之也知不可在宫外逗留太久，只一个时辰后便离开相府，回宫去了。秦望舒回书房，在书案前愣神许久。对她而言，朝廷律法绝不能违背。这是她自幼接受传统教育在她脑中所留下的根深蒂固思维。若朝廷没有律法，那这朝廷必然是毫无将来可言。在朝堂之上，她素来也是律法法度的重视维护者，此番竟要亲自违反律法，心中自然犹豫。慕容安那番话，此刻自又在她耳畔回荡。事为慕容氏江山，纵然违反律法，也是情非得已。秦望舒猛然撕扯开木箱封条，将其中试卷展开，是上一届状元试卷。只见字字细致如梅花绽放于白纸之上，行文如若流水般畅快，而且思想独立，吸纳孔孟之道却不为孔孟之道所禁锢，实在是可造之材。秦望舒只道此人高中状元之后，也为了官，却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小官。按照此等才华，纵然是位列三品也无不可。外戚党羽素来最为痛恨这些状元之才。要知道外戚干政是任何有才学之人所不能容忍的，若是让这些高中状元的人在朝中为要官，自然会形成一股排斥外戚的联合势力，这对外戚而言极为不利。因而纵然高中状元，也只能被排斥在权力中心之外。秦望舒研习近几届三甲试题，自然是收获斐然。殿试当日，秦望舒一早便进了宫。按照朝廷规矩，殿试当日，皇上无需上朝，而是直奔太学院准备殿试相关事宜。太学院分布几十张矮桌，各自并不相连，自然是为考生所准备。但秦望舒毕竟贵为帝师，又为丞相，总不能与其他考生一道坐，因而单独设立作为，在紧邻皇帝位置处，放了一道青纱帐下来，青纱帐内，自然是矮桌席榻，矮桌之上，文房四宝俱全。日升当中时，考生一一入场，而秦望舒早已端坐在青纱帐内。本朝中文武对殿试并无甚兴趣，只是这届不同，有了丞相参考，自然是朝中一大八卦。群臣皆在太学院外向外窥看。这对考生来说，自然颇有压力。毕竟能站在太学院外的，至少也是五品官以上。试卷由太学院博士颁发，首篇论政，秦望舒稍微思量，提笔奋笔疾书，字迹整洁娟秀，直至晌午时分方才交上试卷。撩开青纱帐时，慕容安目光自殷切落过来。秦望舒微微颔首，对所答试卷自然极有自信。秦望舒方才稍稍松口气。下午自然还有一科，却是谋策。所考是以孔孟之道解决时下朝廷难题，这对熟知孔孟之道的秦望舒来说，自然不难。本还有皇上当殿提问这一科，但楚太后自然知道皇上与秦望舒亲近，因而禁止秦望舒参与对答环节，只许她以两科卷面成绩来定三甲。她已然贵为丞相，自然不会占据状元之位，只要两科试卷横向比较能在众考生众位列三甲也已可以服众。自太学院中出来，部分官员上前奉承，大多是中立党。这群官员是最会溜须拍马的了，也是最没骨头的墙头草。如今秦望舒可算是皇上身边最大红人儿，这些墙头草自然也是要巴结着的。只在众官员之中，秦望舒赫然见到楚曦和，便快步上前，躬身道：“王爷身体不适，便歇着吧，何必外出操劳呢？”

这话听上去冷漠，实则暗含着些关心味道。楚曦和勾勒嘴角道：“今日丞相殿试，本王怎可不来？况且只是皮肉小伤，又有丞相歌舞相伴，早已无大碍了。”

他有意提起当日伴舞之事，自然是让秦望舒窘迫。只是当着众官员之前，她不好再言语什么，只讪讪道：“原来如此，那便好。微臣还有事做，先行告退了。”

她欲走，楚曦和却陡然捉住她手臂，淡笑道：“试卷方要明日才审批，今夜想来丞相无事。本王今晚在王府设宴款待朝中同僚，丞相可一定要到。”

“既如此，那微臣就叨扰了。”

既然是宴请同僚，秦望舒若是不去，只怕是会落人口实。“丞相言重，那么我们就今晚见。”

楚曦和勾勒嘴角，露出的笑容当中略显的诡谲，让秦望舒存疑。可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总不至在她登府时痛下杀手，将她斩杀吧。秦望舒并未对那一丝诡谲笑意留心，只是告辞回府，日落时方才乘轿去楚王府。